一碟子青菜,一碟子腌制的萝卜丝,两碗浓稠的米粥,便是他们的早饭。 有德埋着头喝粥,时不时偷偷瞄两眼坐在对面的人,半碗粥下去,想说的话却还是没说出来。 修长的手拿出方帕擦了擦嘴,动作优雅高贵,无尘目光如水:“想说什么?” 有德放下勺子,有些局促:“那个..那个……今后我起晚了,你不必帮我洗漱,我……” 话音未落,无尘:“你不是说,作为兄长就应该把你放在第一位?我帮你擦脸,难道不对?” 有德一梗,看着那双淡然无波的眸子,里面没有丝毫情绪,好像自己就是块木头一般。 她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埋冤这条死龙真是没心,自己在他眼里居然是块木头。 “算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只不过要时刻牢记,你我是兄妹。” 无尘点点头:“那是当然。擦擦嘴!”说着,又从怀中掏出另一方干净的棉帕,递给了她。 吃完早饭,就该喂血了。纤细的手腕上伤痕累累,只不过今日喂血时格外疼一点。有德却也没有在意,她还得忙着给自己的菜地浇浇水呢! 衣袖挽起,露出纤细白嫩的一截小臂,可惜上面早就布满了伤痕,有些已经愈合留疤,好好的一条胳膊,狰狞的厉害。 有德却毫不在意,一手拎着水桶一手则拿着用老葫芦劈开的水瓢,耐心的在田地里浇着水。 无尘跟在她身后提着两桶水,静静地看着她。本来这活儿应当是他来做,可是有德太闲了,非要自己来。 “等过几个月,这些种子发芽长成,咱们就能吃上了!亲手种的,味道肯定不一般!”有德舔舔嘴唇,她也没做过这个,但肯定是希望能一次成功的。 无尘心下漠然,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目光却落在了有德的手臂上,只停留了一瞬,便移开目光。 日子本就无聊,有德有了事儿做,每日都盯着菜地里的这些种子,看见真的发了芽,高兴的直跳脚。 兴致勃勃的跟无尘说:“今天高兴,咱们喝点酒!” 无尘点点头,轻声应下。 他话不多,有德也习惯了。很多时候都是有德说,他默默点头,然后立马去行动。 果然,晚上吃饭的时候桌上便摆着一壶酒香醇厚的坛子,还有一盘卤鸡,卤牛肉,还有炸花生,都是下酒菜。 有德看了更是高兴,有这么个‘兄长’在身边,谁会不高兴呢?话只说一遍,就能立马给你安排上。 吃了些菜,有德便倒上两碗酒,一碗推在无尘面前,一碗直接大口饮下,辛辣味道从喉咙一路到胃里,又从胃里重新烧回去,真是够劲儿。 “爽!” 有德感慨一声,目光看向桌上未动的酒碗,问道:“你不喝吗?” 无尘端起酒碗,修长白皙的手陪衬着深色的碗更显的莹白,直接一饮而尽,动作却依旧优雅,还带着几分洒脱。 有德笑了笑,将自己碗中剩下的酒也给喝光,再重新倒了两大碗。 一只鸡腿递了过来,有德顺手接过咬下一口,压了压酒气,可是脸上却升起醉态的红晕,笑道: “无尘,你..其实真的挺好的。哪都挺好,你说你为什么想不开呢?” 想不开这事儿说的就是他非要不知死活,尝尝‘情’的滋味。别管什么情,都是在自取灭亡。 “不过….”有德又喝了一口酒,话锋一转:“如今我倒是有点明白你了!我在这儿待了几个月,就已经憋的不行了。今天菜籽发芽,我比得了金子还高兴,所以……” 有德的舌头渐渐有些发麻,酒劲儿上来了。 “所以你一个人在这儿,一日日这样守着,日复一日。该有多难熬啊!我若是你,只怕早就疯了!” 说到此处,竟然有些哽咽。她生性是个热闹的人,如今过了几个月这样的日子,心里涌出委屈,以己度人,她也觉得无尘肯定也委屈。 无尘默然无语,却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儿,拔开木塞隐隐淡雅若无的香气飘过来:“把手给我!” 有德有些呆滞,听话的把手递了过去,只见无尘挽起她的袖子,用手指将瓷瓶儿的药水占取,轻揉的涂抹在小臂上的疤痕。 “这…这是什么?” 无尘:“去瘢痕的药,里面掺了我的一滴龙血,连涂三日便可全消了。” 有德这时才反应过来,而无尘早已经为她涂抹好了,连衣袖都拉下来了。 “害,我就说你是个大好人。害!”有德头晕乎乎的,只会讲真心话连轴说。 无尘看着她一张小脸儿红通通的,手指一挥便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你醉了,喝些茶解解酒吧。” 有德听话的点点头,她没有多少酒量,却酒品不错。喝多了不会大吵大闹,平日里这些酒是灌不醉的,可今日高兴,想醉。 喝了两口茶,果然清醒了不少,只是脸上还泛着红晕,像是块羊脂玉中一点粉红。 无尘盯着她的脸,忽然开口道: “等他魂魄滋养万全,你后续的打算是什么?跟着他回妖族?还是环游三界,逍遥自在?” 这是个好问题,惹得有德情不自禁的又将方才倒满的酒一饮而尽,强烈的辛辣味道呛过嗓子,不住的咳嗽。 一只带着温热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有德却抓住他的手腕,连指尖都泛白: “你是不是我觉得我是…是傻瓜?” 无尘微微皱眉,不明白她所说何意。 有德双眼有些泛红,不知是方才喝酒呛的,还是已有了泪光: “你肯定还想着,这个傻子千方百计想要复活玄墨,是不是还想着跟他双宿双飞,逍遥快活!哼,你小瞧我了!” 她的手不自觉的又紧了紧,浑身的力气好像都握在无尘的手腕上,眼中醉意朦胧,嘴角却带着冷笑: “我不傻,复活他。他也是龙,诅咒并没有消失,他曾因我而死了两次,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三次。此后,天高海阔,任他翱翔。我也该回浮生门,好好过日子。” 有德一直不愿意提及这些事情,不代表她没有想过,人总是走一步看一步,但心里都不免有对未来的大概规划。 她也一样,明知道他会死,为何还要苦苦纠缠呢?喜欢便一定要在一起吗?那她宁愿玄墨不认识她,不喜欢她,然后好好活着。 无尘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过了良久才开口:“你还记得三万年,你第一次来荒集山吗?” 有德已经醉的有些神智不清,却还是点点头: “记得,临走时,你还像我鞠躬说以后会辛苦我。我当时就想,你可能有病!说来,你为什么会那么说?” 清丽娇俏的人眨着水光波柔的大眼睛,嘟着嘴像一颗成熟的红果子,让无尘想起了在凡间时吃的野果子,酸甜,却还想吃下一个。 无尘撇开目光,却又看见她的手还在握着自己的手腕,又撇开,看向碗中清酒: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会再次来荒集山,复活他。” 有德眨眨眼,似乎还没有纳过闷来,眉头拧成一股麻绳:“恩?” 酒碗中倒映出清俊出尘的面容,那双眼睛微微带上波澜: “我学会卜卦,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便是龙族数万年来的变数。所以才说要辛苦你,虽然我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子。” 清风轻轻吹拂,将顽皮的发丝吹到了脸上,有些痒痒的,有德垂下眸子,忽而一笑: “你会的还挺多,那你没给你自己算算?算算你的结果?” 如今的有德已经无力挣扎,算来算去,都是宿命轮回。她不反抗,不挣扎,就凭着本心做选择。 无尘摇摇头: “我从不给自己算。我的意思是,也许复活他之后,也许会出现什么转机…….” 话音未落,便被打断,无尘感觉手腕上的抓握更紧了些。 “算了,生变不如不变,我已经想明白了,那三万年于我来说不过眨眼之间,如梦初醒般,但我的心好像却变老了。我不敢再赌了,玄墨能好好活下去,足矣。” 有德眼角有些泛红,下一刻便再也撑不住,醉倒在桌上。 无尘看着她倒在桌上,可握着他手腕的手,却还没松开,忽然感觉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尤其是那句,玄墨活着便足矣。所以……‘情’就是纵然不在一起,也希望对方好好的活下去吗? 有德再次清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口干的厉害,捂着头想要下床喝水,却发现床头的位置已经摆上了一壶茶水,去摸还是温热的。 几口水下肚,头痛又越发明显,她知道自己昨晚喝的又快又急,连干了两大碗烈酒,自然不好受。 不过身上倒是没什么酒气,她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身上的衣裳换成了新的,上面还有清淡的皂角味。 连带着自己的袜子,也换了新的。有德嘴角抽搐,快速奔向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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