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中, 不同于霍懋那边的愁云惨淡,李澄坐在闺房的梳妆镜前,大红金绣鸳鸯的喜服上坠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因为太过匆忙,是几十个江南秀娘不眠不休赶制出来的。 头戴双翅皇子妃品级的金镶玉头冠,红宝石流苏垂在耳畔,华贵非常。 镜中人眉眼清秀带着笑意,还有高傲,李澄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种复杂在极致的感情在心中蔓延。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周围人羡慕的眼光,想巴结讨好,又带着敬畏的目光让她飘飘欲仙,极致渴望。 她要的远不止这些,这个皇子妃是她这么多年伏低做小,隐忍克制才得到的。但这只是她通向高位的第一个阶梯。 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喜婆拿着红盖头笑道:“吉时已到,新娘子该上轿了。” 高堂之上,王氏与李元途坐在主位,看着李澄被众人搀扶着过来拜别。 喜娘在一旁倒是有些纳闷,见过那么多高门大户的喜事,却是头一回瞧见双亲不哭,不舍,如此冷静自持,好似堂下跪的不是亲女儿一般。 王氏手中的佛珠不停的转动着,听着李澄声泪俱下的感念父母之恩,心中毫无波动,她已经在李怀安口中得知霍懋这大半年来的经历。 想必李澄太天真,还以为嫁过去会有什么好日子呢。夫君心有所属,这个皇子妃不好当! 而李元途则是将李澄当作了利益的筹码。 拜别过后,本应是由李怀安背着李澄上喜轿,可是喜娘四处寻不到人。又见李元途和王氏无所谓的模样,便说了几句吉祥话,匆匆将李澄送上了花轿。 丞相千金与圣上最宠爱的皇子成婚,满京城的权贵悉数到场,还有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前来。 人山人海不足以形容,霍懋骑在马上有些浑浑噩噩,忽然他心中一阵钝疼,像是鬼使神差般朝着拥挤的人群看去。 却只见到密密麻麻的看热闹的百姓,一时间失望失落涌上心间。 此刻不远处的茶楼露台上,有德掀开帷帽盯着长长的大红接亲队伍,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随后便扭头对着阿牌道:“走吧。” 是夜, 李澄坐在洒满了红枣桂圆的喜床上,手上抓着的那块红帕子已经有了褶皱,说明她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再怎么也是未出阁的姑娘,洞房花烛夜没有不忐忑的,霍懋身份贵重,又是一等一的美男子,爱慕之心多少也是有的。 房门从外面推开,李澄呼吸一滞,有些期待,可是却传来丫鬟心虚的声音: “皇子妃…九皇子殿下他……喝多了,去了书房,说今夜…不……不过来了。” 红烛‘啪’的一声,打破了屋中死一般的沉静。 “好,去给九皇子殿下送完醒酒汤吧。”李澄的声音柔柔弱弱,透露出关心。 等人出去后,李澄扯下盖头,红烛之下原本清秀美丽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手中绣着交颈鸳鸯的帕子被狠狠的外力撕成了两半。 书房中, 这里的布置竟然与喜房一摸一样,甚至桌案上点着龙凤红烛,霍懋坐在桌旁,面如玉冠。 红色的烛火给他的脸色染上一层绯红,绮丽非常。霍懋双眸如星,哪里有半点喝醉的意思? 紫檀香木的桌子上,有一壶合卺酒,还有一张展开的画像,画中背景青山绿水,有一身着粉衣的姑娘,像是在回头一笑,俏皮灵动,容貌清美。 霍懋倒上两杯酒,目光深情的看着画像上的女子: “小德,这样盛大的仪式我们从来没有过,甚至连一盏交杯酒我们都没有喝过,今日我们补上。” 说着,便倒了两杯酒,将两杯都一饮而尽。 他轻轻抚上画像上的人脸,眸中痛苦挣扎: “对不起,小德。我明明厌倦了这样勾心斗角的日子,想与你一起隐归山野,过安稳平静的日子。可是,母妃因我而死,我必须要报仇……” 这些日子,他一直派人暗中追查有德他们的踪迹,他知道他必须报仇,给不了有德名分,而有德也不会给人做妾,他只是想知道她是否平安。 夜色寂寥,在这满绸红缎中,霍懋抱着画像沉沉睡了过去。 七月初七,七巧节, 天还没亮,有德便已起身,她递出一封信交给阿牌:“去吧。” 随后,她又叫起还在睡梦中的郝四娘:“醒醒!” 郝四娘睡的正香,被人吵醒十分恼怒,直接将头埋进被子里,嘟囔道:“干什么,鸡还没叫呢!让我再睡一会儿。” 有德将冰凉的手伸进被窝儿,冻的郝四娘一激灵、彻底醒了过来,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无奈道:“祖宗,你到底要做什么?” “给我梳妆。”有德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颗灰不溜秋的药丸:“还有给你解药,放你自由!” 郝四娘瞪大了眼睛:“真的?” 有德点点头,看着手中的药丸,这可是她昨夜刮了半夜的锅底灰给她做出来的呢:“当然真,比真金还真!” 第一声鸡鸣响起,黎明破晓朝阳升起,郝四娘描好最后一笔眉毛,看着镜中清丽可人的面容,笑道: “好了,经过我的手艺就是不一样,瞧着像个大家小姐。快,把解药给我吧!” 有德一个飞手直接将药丸扔进她的喉中,淡淡说道:“从此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郝四娘被呛到,咳嗽几声,原地激动的跳脚,好不容易得偿所愿,激动过后。郝四娘倒是有些平静: “不急着走,不过…阿牌去哪儿了?还有,你让我给你梳妆打扮这么漂亮,是打算做什么?” 有德将头上的珍珠发簪调了调位置,慢条斯理道:“你现在必须走,不然我怕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郝四娘打了个冷颤,二话不说就回屋收拾行李,一刻钟后背着包袱走出了刘家庄。 此刻时辰尚早,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郝四娘刚走出村口,就见官道上一阵尘土飞扬,几个护卫骑着高头大马,中间一辆马车飞驰而来。 不知怎么郝四娘心虚的躲到墙根下,眼见着他们进了刘家庄。 “这……该不会是来抓有德的吧?”郝四娘忽然冒出这个想法,脚底抹油就想溜之大吉,可是刚跨出几步又停了下来。 气急败坏的怒骂一声:“郝四娘你就是个没出息又心软的夯货!”说着,便飞快的朝着刘家庄跑去。 “公子,到了。”刘放掀开车帘,李怀安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眼前木漆掉落的半旧不新的院门。 李怀安点点头,周身几个护卫便翻身下马,推开了院门,警惕的望着里面空无一人的小院。 今日天还未亮,刘放隐约听着外面有动静,下一刻,一道插着信封的飞镖便定在李怀安的房门上。 心中写着那个名叫‘小德’的女子身在何处,李怀安心知此事蹊跷,但一想到那女子在霍懋心中的分量,还是决定来刘家庄。 如今霍懋与李家结亲,与那来路不明的乡野女子定然是不可能,不过看在她曾救了霍懋,李怀安准备给她一笔银子,让她安稳度日。 走进小院,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其中有一间房门大开,里面女子的声音传来:“贵客远道而来,进来喝一杯茶吧!” 李怀安眉头一皱,抬步就要进去,却被刘放拦住:“公子,这会不会是陷阱?” 丞相府守卫森严,居然能让人混进来送信,这本就蹊跷,如今听这女子的口气,竟是早知道他们会来,不得不防。 刘放能想到的,李怀安自然也能想到,但念及霍懋,李怀安还是摇摇头,一个人大步走进了屋中。 一个身形窈窕,着素白长裙的女子背对着他坐在凳子上,腰背直挺,坐姿优雅,李怀安觉得她不像个村妇,而是京城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 “你就是‘小德’?”李怀安站在离她五六步的距离,不再上前。 “是。”女子回答的干净利落。 李怀安见她大方认下,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茶桌上: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也不知到底是你救下了霍懋,还是他的失踪本就与你有关。但如今他平安归来,也已经成亲,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你拿着这五百两银票离开京城吧。” 屋中一瞬间静的可怕,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忽然女子发出了笑声,好像听见了什么惹人发笑的话。 李怀安面色凝重: “一个是尊贵的皇子,一个是无权无势的农家女,即便霍懋在喜欢你,争取你,你们也不会有结果。除非,姑娘愿意做低人一头的侍妾。” 女子的声音忽然正经起来,又像是在质问: “你对我这些,是为了维护你的妹妹李澄?不忍心我破坏她的幸福?” “与她无关,我都是为了霍懋!”李怀安有些不耐,他猜不透这个女子到底想要什么。 刘放守在门口,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带人冲进去保护公子。 “为霍懋?那你能不能也为了我呢?哥哥?”女子慢慢的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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