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江面上,一艘货船扬起船帆缓慢的行驶,悄无声息。 一间明亮宽敞的客房之中,郝四娘盘腿坐在床上抓耳挠腮: “咱们去京城?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要去你们去,我可还想多活几年,你把解药给我,下一站我就下船。” 阿牌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热水,推到有德的面前,又倒了一杯自己喝了起来,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郝四娘的存在。 死一般的沉寂, 下一秒郝四娘急的蹦起来,连鞋子都没穿,在船舱中走来走去: “你们傻了吗?能不能有点反应?那个大傻子是九皇子,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我们一定会被当作掳走皇子的嫌犯被抓起来,这是大罪,脑袋都要不保!如果再去京城,那就是个死!你们难道想死?” 郝四娘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只要到了京城,我就给你解药,到时候你就自由了。”有德喝了一口茶,微微皱眉,这茶叶劣质的很,口中一股子苦涩。 “真的?”郝四娘反问:“可你为什么不现在给我解药,让我走?为什么一定要到了京城?” 这次有德没有再回答,而阿牌却明白,因为要榨干郝四娘最后一点的利用价值。 李怀安为了保险起见,没有选择水路,而是与沈季知商议了一番,先是飞鸽传书给李元途,而后又以沈季知的名义上了一封奏折到京城。 随后,沈季知便带着二十多名府衙,还有身边十几个护卫,亲自护送李怀安和霍懋回京,一行人浩浩荡荡,大张旗鼓,为的就是震慑住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以防暗害。 可纵然那些心思叵测的人不敢妄动,这一趟却也并不顺利。 ‘啪’ 的一声,一碗鸽子汤便随声落地,滚烫的汤汁四溅,打湿了黑色的皂靴和华贵的衣袍。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不是什么九皇子,我是小德的夫君,我是阿懋,放我走!放我走!” 霍懋的叫喊声传入耳中,而李怀安这些时日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大吵大闹,只是用眼神示意丫鬟收拾干净,丢下一句: “再给九皇子重新做一份饭菜。” 随后便转身出了房门,来到了驿站的院子里,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离开京城时还是春日,如今树木枝繁叶茂,已然悄悄进入了夏天。 “所谓一夜知秋,便是这样的感受吧,这日子过的可真快。”沈季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怀安没有回头,这些日子他的情绪都不太好,不论他怎么告诉霍懋之前的事情,他一概不接受,还日日吵闹,耽误了路程。 “公子是在忧心,以九皇子如今的样子入京,只怕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吧。”沈季知抚着胡须,语气中有些势在必得。 李怀安此刻才回过头来,一脸警惕的盯着他: “沈大人什么意思?我记得,在我小时候沈大人曾多次登门拜访家父,后来沈大人调离京城,成了扬州知府,这才几年未见,大人就起了别的心思?” 沈季知能成为扬州知府,说白了,只因他投靠对了人,连扬州房贩子都知道他和李元途的关系。 “公子,非也。我这是为了往后打算,丞相大人也已经回信了,圣上已经看了我的奏折,打算派出宫中禁军前来接应。”沈季知语气忽然变得严肃。 “丞相大人昨夜送来急信,九皇子绝不可以现在这种状态进京。” 李怀安心中升起恼怒,李元途是他的父亲,却要给沈季知传信,不知这两个人又在打什么算盘。 “可他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也许进了京,宫中的御医还能把他治好!” 沈季知笑眯眯道:“公子莫气,丞相大人已经秘密送来一位神医,两日后便到,兴许能治好九皇子。” 李怀安拂袖而去,却拿他们没有办法,因为现实如此,霍懋以如今的样子进京,的确会引起争议。 不过两日,那名神医便出现了禹州的驿站,是个头发花白,年近半百的老者,身上颇有些古道仙风的气质,因为连夜赶路,所以面色有些不佳。 这位神医几十年前在民间很有名望,人称‘神仙十三针’,后来隐居山林,也不知李元途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居然能请他出山! 李怀安和沈季知紧紧盯着‘神医’替霍懋号脉的手,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霍懋因为不配合,无奈之下给他灌了安神药,不然他可不会乖乖听话。 ‘神医’收回手,掀开床帘仔细的摸索着霍懋的后脑,随后长叹一口气。 “如何?还能治好吗?”李怀安急不可耐。 ‘神医’冷哼一声:“有我出手必然能治好,不过这法子凶险,能不能熬过来就看他自己了。” 一听凶险,连沈季知都坐不住了:“凶险?怎么个凶险法儿?可有性命之忧?” ‘神医’指着霍懋的脑袋说道: “他后脑的伤痕虽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可以仍然能看出伤的很重,他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脑中存有淤血,不能自动破除,除非用外力,在同样的位置,再伤一次,也许能恢复记忆。” 听到这里,李怀安情绪激动:“不行,再伤一次的后果无人能知,绝对不能冒险。” 霍懋虽然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起码人是好好的,天长地久的下去,他总能慢慢习惯,可若是为了让他清醒过来,用这种手段,人若没了命,后果不能想象。 “爱弄不弄,反正我就这个法子。既然如此,我的任务完成了,给我备车!我要回去!”‘神医’的脾气很是古怪,立马就要走。 也能看出李元途将他请来,可见他的不情愿。 沈季知却连连赔罪:“您别动怒,这件事情是关重大,怎么着我们也得商量商量不是?”说着,便将人带出屋子去说。 留在房间的李怀安双眼不忍的看着霍懋,心中无限悲呛,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保护霍懋,该怎么走下去。 他知道,拦不住。李元途一定是给沈季知下了死令,无论什么法子都要让霍懋恢复正常,因为如果现在的霍懋回去,对李家一族没有任何助力。 果然不出所料,夜半时分,沈季知身边的护卫拿着一块石头,便进入了霍懋的房间。 李怀安穿着寝衣光着脚跑出来,只见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来,忽然感觉一阵眩晕,瘫坐在地。 四周的嘈杂声渐渐变得模糊,那些血水成了他眼中最后的色彩…… 天亮了, 李怀安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刘放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公子,您可醒了,我都要吓死了。您若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活了。” 没有时间理会刘放,李怀安立马坐起身:“阿懋,阿懋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随后就是一阵眩晕。 幸而刘放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公子,您别急。那神医说九皇子已经脱离危险了,只要好好将养着,过几日就能醒过来。” “真的?”李怀安稍稍安下了心。 刘放点点头,不过他没说的是,昨夜太过于惊险,李怀安昨夜晕过去后,霍懋差点儿便因止血不住,而命丧黄泉。 沈季知急的跳脚,也要晕过去,不过还好,就在半个时辰前血终于止住了,人救了回来。 真真是生死一线。 李怀安是心内郁结,气血上涌才晕了过去,刘放怕他再事儿,便不敢再说。 霍懋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是当今圣上的九皇子,也是小德的夫君,梦里有巍峨耸立的皇宫大殿,有西北边境的战火连天,还有农家小院中的安稳平静。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困在一个又一个的场景中,想睁开眼睛,却觉得十分疲累。 直到耳边响起呼唤声,他才从黑暗中看见一处亮光…… “阿懋,阿懋…醒醒…….你…快!来人,他醒了!”李怀安又惊又喜,对着门口喊人,一时间众人纷纷涌入房间。 刺眼的光线让霍懋反射性的闭上了眼睛,他只觉得浑身无力,眩晕,耳边吵吵嚷嚷,既真切又模糊。 直到一位老者的声音震慑全场:“都出去!我要给他施针。” 随后屋中哑然无声,霍懋感受头上被刺入银针,接着就是全身各个地方,他想挣扎却又实在无力。 “别乱动,你昏迷了三日,就算想动,也没力气。”老者再次开口。 随着银针的刺入,霍懋又深深陷入了沉睡,等到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 屋中点燃着一盏孤灯,霍懋睁开眼睛,虽然有些模糊,却还是认出了床前的人:“怀…怀安……” 他的声音沙哑的很,语气很轻,而李怀安却在听到后,眼眶瞬间泛红,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之间: “你……你终于醒了,阿懋。你……怎么现在才醒,怎么才醒……你知不知道……”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前天京城传来消息,李贵妃薨了。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