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了一整天,霍懋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眼看着月上柳梢,有德彻底没了耐性,甚至烦躁的很。 对着正在收拾碗筷的阿牌道:“看来那大夫是胡邹的,这药根本就不管用!” 说罢,便转身出了房门。 阿牌手臂上的伤口泛着疼痛,默默不语。 等到夜深人静时,有德早已经回了房间安睡,小院西侧的厨房中,阿牌盯着药罐中药材,里面还有剩余的‘神药’。 忽然,他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狰狞又血肉模糊的伤口,边缘处已经结痂,可下一秒结痂处被狠狠撕开,顿时鲜血直流,滴进了药罐里。 夜半,忽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安眠曲,让熟睡的垂柳镇百姓们睡的更加香甜。 漆黑的房间中,霍懋躺在床上,面色正在一点点变得红润,连微弱的呼吸声也越发有力,棉布包扎下的伤口,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 如外面的春雨,让熟睡的人们无从知晓。 天亮了, 地面干涸,昨夜的雨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有德伸了个懒腰,行动迟缓的从床上起来,照例先去了霍懋的房间。 一声尖叫,让在厨房烧火做饭的阿牌飞速的冲进房间,因着心急有德的安危,连忙房门都是被他一脚踹开的。 可眼前的一幕让他也不由的怔了一怔,有德捂着嘴靠在墙上,而木床上直挺挺的坐着一个面色红润的少年,少年脸上带着惊恐害怕,双眸如初生的婴孩般清澈稚嫩。 “你是说,他成了个傻子?”有德瞪大了眼睛,显然不敢相信。 白须老大夫点点头:“是阿,不过好在吃了‘神药’人醒过来了,也许后天稍加训练,也能恢复正常。” 早上有德见霍懋醒来,心中惊喜万分,可一瞬,就从天堂掉入地狱。 霍懋害怕的蜷缩在床角,怯怯的盯着面前的二人,像是一只惊恐的幼兽,最重要的是他好像不会说话,只能‘嗯嗯啊啊’的来表达自己的恐慌。 傻子?一个傻子会爱人吗? 有德感到一阵眩晕,幸而阿牌即使站在她身后,将人支撑住。 老大夫还以为她是伤心过度,耐心安慰道: “这人傻了,其实就跟孩子一样。小孩子一出生也是不会走,不会说,全靠爹娘言传身教,事无巨细的教导。” “什么意思?”有德有气无力的问道,她可是神仙,孩子这种东西不太懂。 老大夫解释道: “你看这娃娃生出来就是一张白纸,爹娘想让其建功立业,自然要从小给他灌输忠君爱国的思想。若是想让这个孩子才华出众,自然是要送到学堂。爹娘是笔,孩子是纸,你想让他如何,便朝着那个方向去教导。” 有德此刻才算挺明白,原本郁郁寡欢的心绪渐渐开朗起来,对啊!霍懋现在什么都不懂,再没有了来自权利的野心,只要自己用心引导,还怕达不到目的? 阿牌负责将老大夫送走,有德则径直走进了霍懋的房间。 少年用棉被将自己裹住,蜷缩在床角,听见动静,害怕的将脸也蒙了起来,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 有德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的动作,如今的霍懋就像在案板上的面团,任凭自己揉捏成想要的样子,看来当初让他脑瓜开瓢,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她坐到床边,感受到随着自己的靠近,霍懋躲在被子里的身躯发着抖,一股莫名的兴奋令有德浑身颤栗。 “别怕,我是你的妻子。你只是受了很重的伤,所以不认得我了。但是你要记住,我是你最爱,最重要的人,为了我你可以甘愿赴死。” 有德的语气很轻,却藏不住激动,她对着霍懋缓缓伸出手,脸上的笑容势在必得。 庄严肃静的小佛堂中, 莲花金兽的雕花香炉中,深沉悠扬的檀香四溢,袅袅青烟缭绕,整个京城似乎就只有这个地方还有片刻的宁静。 王氏捧着今晨新鲜洗净的瓜果供在佛前,又上了一株香,跪在蒲团上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很是虔诚。 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孔嬷嬷连忙上前搀扶,低声开口: “夫人,西北战事已胜,公子应该是快回来了。” 李怀安身边的刘放,正是孔嬷嬷的儿子,孔嬷嬷当初嫁给了相府庄子上的管事,二人就有这么一个儿子。 “回来?”王氏峨眉微蹙,语气中有着担忧:“怀安太过于执着,怕是不想回来,要留在西北继续找九皇子呢!” 不怪王氏担忧,李怀安的确有此想法,还特意给王氏写了一封信。对比写给李元途的短短几句,给王氏的信李怀安诉尽其心煎熬,还有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 末了,还让王氏别为他担忧。 “老爷怕是不会允许公子如此行事,等到时候,只怕他们父子又是不欢而散。”孔嬷嬷的也忍不住担忧。 王氏摇摇头,自从霍懋失踪的消息传回京城后,各方势力皆是不得安宁,这个小小的相府也是热闹非常。 “她还在闹?” 这个她指的是李澄,自从那日被抓回去后,李澄便开始发疯,开始是闹着要自杀,后来李元途对看着她的人下了死令,李澄若是伤了一分一毫,便要了他们的脑袋。 下人们只能将李澄屋中所有尖锐的东西全都收起来,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轮班看着她。 后来李澄又开始闹绝食,如今已经第三日,许是滴米未进,再闹也不像前几日那般折腾的动静大。 而李元途也没闲心去管李澄,霍懋失踪他早就已经焦头烂额,每日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候忙的连府上也不回了。 孔嬷嬷点点头:“连东西都不吃,哪还有力气闹,也不知她这么闹图些什么,我瞧着老爷如今一听她的名字,眉间都能夹死苍蝇了!” 图什么? 王氏冷笑一声:“她是害怕,霍懋失踪,她的前途何去何从,没人给她指条明路,可不就得闹吗?” 的确如此,那日李澄疯了一般的跑来找她,就是想让王氏帮她想想办法,眼看着上了高位,又怎么会甘心轻易的掉下去呢! 孔嬷嬷这才明白:“本想着她对九皇子还有些情分,不过如今看来,倒是不然。” 李澄当日疯癫的跑过来,就是想着王氏能帮帮她,没了九皇子她以后要怎么办?她还是相府的嫡女?她还能再有一门好亲事吗? 她慌极了,哪怕知道王氏并不真心喜欢她,却也不得不来。冯姨娘已经死了,她没有可以再依靠的人。 “没了九皇子,还有六皇子,十皇子,再不济还有那么多王侯将相的子孙。”不得不说,王氏将李澄看明明白白。 孔嬷嬷点点头,李澄再如何也不过是丞相府的一个棋子,她的命运就是嫁个好人家,为李元途带来利益,为整个李家联系皇家的纽带。 “听说,李贵妃自醒来后日夜啼哭,谁也劝不了,人也有些疯疯癫癫。” 王氏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脸色一顿,好半响才开口道: “她……也实在是可怜……” 孔嬷嬷诧异:“您不是一向不喜李贵妃,怎么……”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便小心翼翼的窥探着王氏的脸色。 檀香沉静悠远,有镇定凝神的效果,可此刻王氏的心却宛如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复。 “我是不喜她,因着当年有德失踪,她便迫不及待的想要为霍懋攀上更好的亲事。一丝情义也不顾,明明有德还唤她一声姑母……” 当年的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王氏每每想起,这心痛如绞的感觉宛如昨日。 有德失踪这件事,让她看清了所有人的面目,冷血绝情,枉为人父的李元途。自私自利,争名夺利的李贵妃。虚伪狡诈,多疑多思的道宏帝…… 所以她将自己困于佛堂之中,也不愿意与这些人接触。 但是刚刚听到李贵妃为了霍懋失踪而日夜啼哭,身为人母,她也不得不感同身受。 那样的滋味,非为人母所能体会,恐怕在这个世间,没有人能比王氏更懂李贵妃的悲伤欲绝了。 “她…就这么一个孩子,还受到圣上的爱重,极有可能登临大位,如今都成了一场空……是个人也会受不住的,等明日递牌子进宫去看看她吧!” 辉煌的殿内一片狼藉,遍地碎瓷片,曾经美艳娇丽的李贵妃如今衣衫不整,青丝散乱,赤着脚站在藏红色的织花地毯上。 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我的儿,我的懋儿,快!快回来,母妃给你吃糖…吃糖……” 素心站在门边,默默地抹着泪,想上前劝阻,却被内侍公公王成一把拉出了殿中。 “她已经疯了?你能劝得了一个疯子?嗯?”王成也是李贵妃的心腹之一。 素心哽咽道:“劝不住也要劝,娘娘是咱们的主子,难道不管不顾?” 王成面白如纸,双眸微眯: “圣上都不来瞧她了,九皇子失踪,你觉得她在贵妃之位还能待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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