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闻言，莉莉安捧起红罐仔细端详，不一会便在底部发现一个古老而斑驳的铭文痕迹。 这些字迹如同交错盘亘的荆棘枝条，随着她手指抚过，挨个亮起深红的光芒，在莉莉安眼前组成了一串奇异的字符——不是地球上已知的任何一种文字，不是天使语，也不是恶魔符号——而是，完全未知。 莉莉安的瞳孔微微一缩。因为不久前，她曾在尤思图绿铃上见过类似的符号。 而这次和上次一样，她无端理解了这种陌生字符的涵义。 【红罐之主，克莱图斯】 ——连句式也和绿铃一模一样。 这能证明什么？ 这能代表什么？ 绿铃和红罐，尤思图和克莱图斯，她手腕和足腕上的荆棘魔纹，魔纹亮起时的衰弱期和魔纹消失后力量的回复……所有这一切，彼此之间难道存在着联系吗？！ 绿铃碎片融入心脏时她获得了儿时的记忆，那么，如果她现在祭拜红罐，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她能找回全部的记忆吗？她能知道自己曾经是谁吗？ 她能明白…… 曾经的伊丽莎白究竟为什么……选择成为恶魔莉莉安吗？ “哪里的神？奥林匹斯，阿斯加德，埃及，玛雅，凯尔特还是腓尼基？” 她抬头看向爱丽丝，两只眼睛在瞬间都变成了魔眼，闪着可怖的光。 爱丽丝在她的逼视下不由向后退一步，强忍紧张地解释道，“不、不是这些。克莱图斯他们是来自域外的远古魔神，曾经的银河系统治者……” “他们？”莉莉安抓住了关键词，“一共有几位魔神？” 糟糕！爱丽丝咬住下唇，心跳猛然加快。 就在她疯狂思考该如何搪塞的时候，迎面排山倒海般倏地扑来一阵巨力，将她整个人从原地掀飞出去，后背狠狠砸在了石壁上！ “唔——呃！” 莉莉安收拢右手，爱丽丝顿时感到自己脆弱的脖颈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攫住，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掐死！她控制不住地扑棱双腿，仰头试图获取一些氧气，却无济于事。 “呃——呃——”爱丽丝几乎听见了自己喉咙被击碎的响声。 被莉莉安暂时压制住的地狱犬见状兴奋地吠叫一声，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仿佛下一刻就会扑过来撕咬她。 “让我猜猜，”莉莉安站在石壁前凝视着挣扎的莉莉安，慢条斯理地说，“除了克莱图斯之外，另一位魔神的名字，应该是尤思图？他的铃铛很可爱，但——只有两个人的魔神团体是不是太单薄了些？你还知道别的成员吗，爱丽丝？” 听到“尤思图”名字的那瞬间，爱丽丝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止了。她怀疑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但眼见地狱犬离自己越来越近，即将咬住她的小腿，一股不知从哪来的求生欲忽然直冲天灵盖，让本已经放弃的爱丽丝剧烈地挣扎起来。 “奈、奈由——”她竭力从沙哑的喉咙里发出嘶鸣。 “奈什么？”莉莉安见状适当放松了对她的钳制，“说清楚点，好女孩。” “奈——奈、由、拉、斯。” “还有别的吗？” “没——我发誓！” 莉莉安放下了她。 她心情愉悦地问：“奈由拉斯的法器又是什么？” 爱丽丝重重跌坐在地上，扶墙咳嗽，没有回答她。 莉莉安本想耐心等她一会——毕竟也不急于一时——但过了快半分钟也没见她咳完，于是她开始暴躁地指挥起尼尔盖的地狱犬。 “小黑，不，小红？算了随便什么名字吧，”在发现自己并不记得这只地狱犬的名字后，莉莉安选择了更简单的称呼方式，“——狗狗，到你发挥作用的时间了。记住下嘴轻点，别咬死了我的美人。” 地狱犬绕着莉莉安转了一周，而后兴奋地朝爱丽丝扑—— 爱丽丝：“银轮。” 爱丽丝声音沙哑：“他有一个银轮。” 莉莉安在刹那间提拎住了地狱犬的后颈。 她轻松地将前任养的狗子往自己怀里一丢，捏住狗嘴阻止地狱犬不满的吠叫，和颜悦色地将爱丽丝从地上拉了起来。 “真是令人暖心的答案。姐妹。”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通通都会告诉你，只要你别让那只地狱犬靠近我，求你了，艾娃，我还有事要做，我不能死在今晚。” 说着，爱丽丝吸了吸鼻子。 她的眼眶全红了，脖颈上的掐痕触目惊心。但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暂时逃不出莉莉安的魔掌，爱丽丝的语气比刚才平静了许多，甚至不需要莉莉安逼迫就说出了其他关键信息。 “这三位魔神是被封印在地球上的，召唤他们的方式就是集齐三个法器。当有人敲响绿铃，祭祀红罐，转动银轮的时候，他就会获得三位魔神全部的力量。但时间只能持续一百年。”爱丽丝说，“而一百年后，魔神将冲破封印，降临人间。” 一百年。 莉莉安想，她成为恶魔也刚好快一百年了。 而三位魔神…… 记忆中考夫曼女士扭曲的面孔似乎就像昨日般鲜活，莉莉安记得她是如何癫狂地向小小的伊丽莎白求证的。 考夫曼女士一直在尖叫。 她对伊丽莎白说： 【你的父亲！明明就是那三个恶魔！】 莉莉安闭了闭眼睛。 此时此刻，她宁愿相信当时被召唤出的是阿斯塔罗斯，考夫曼女士所说的仅仅只是人类受到刺激后产生幻觉说出的疯话，也不愿真的去思考她和魔神之间的关系。 “约莫一百年前，我的曾外祖母同其他两个家族的人找到了这三件法器并尝试损毁，但他们都失败了。绿铃、红罐和银轮，这三件法器不可离开地球，不可毁灭，是永恒者设下的三魔神永恒的封印。为了不让魔神卷土重来，保卫人间的平安，我的曾外祖母和另两个家族的人分别带走了法器，将它们秘密守护起来。之后，为了躲避一战的战火，我的曾外祖母带着全族迁移到了美洲的哥谭市，在这定居下来。但这并不是一片祥宁的土壤，艾娃，阴谋和死亡从这座城市建立之初便如附骨之疽般盘桓不去。为了自保，我的曾外祖母不得已借用起了红罐的力量。” 说到这，爱丽丝不由摸了摸自己疼痛的脖颈，抬头看向莉莉安。莉莉安见状微微向上翻了个白眼，而后伸手贴在她备受折磨的颈侧治愈了她。 爱丽丝眨眨眼睛，清清嗓子发现已无大碍后，继续说了下去：“在红罐力量的帮助下，福克斯家族顺利在哥谭站稳了脚跟，我的曾外祖母很快就成立了福克斯化工公司，和当时仍在起步阶段的化妆品巨头西恩尼斯家族合作频繁，哦，顺便一提，西恩尼斯就是黑面具的姓氏，我猜当时的曾外祖母也没想到一百年后福克斯家族的儿女居然会屈居于西恩尼斯之下当马仔——总之，那个时候的福克斯家族在哥谭非常兴盛，虽然比不上老牌的四大家族，但也算是新贵。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我们女巫的身份——我们一直小心掩盖这个事实。即使我的曾外祖母建立了女巫协会，但我们从不使用真容现身，所有福克斯家族的女巫都统一代号为“红狐”。当然，身为女巫，红狐们偶尔会利用魔法和巫术解决生意上的对手，但更多的，是为了自保。” “看来哥谭有什么东西在威胁你们。”莉莉安淡淡道。 “是的。那是一个传说，我曾经以为是假的，但后来发现确有其事。”爱丽丝说，“就是他们杀了我的妈妈。为了夺取红罐。” “他们是谁？” “猫头鹰法庭。” 莉莉安眼神微眯。 这是个陌生的名词。 爱丽丝：“我的曾外祖母一直以为自己将身份藏得很隐蔽，但其实不然。早在福克斯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暗处就有一双眼睛盯上了我们，只是当时谁也不知道。据说在晚年，我的曾外祖母神经失常后，总会说在家里看见了猫头鹰。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她所说的猫头鹰不是指动物，而是指人。” 说到这，爱丽丝露出一丝苦笑，轻轻哼唱起一首歌谣。 “当心猫头鹰法庭，时刻监视你出行。暗处窥望哥谭市，藏于矮墙阁楼间。居于家中他同在，卧及床间他亦存。万莫提及他名号，利爪将你头来寻。” 爱丽丝：“福克斯家族里，混进了猫头鹰法庭的成员。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究竟是哪些人，但有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我们家族中的女巫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奇死去。大家都说这是贸然使用红罐带来的诅咒，于是渐渐的，红狐们销声匿迹，红罐也被封存进了保险箱。” “直到我的母亲索菲亚重启了红罐。但这背后的原因不是为了重振家族势力，而仅仅是为了一个男人，我的父亲，艾伦·奥伯特。”爱丽丝的眼神逐渐冰冷下来，她望着老奥伯特尸体的方向，眼底仿佛有团火在燃烧，“她深深迷恋上了这个来自爱尔兰的□□混混，并在他的花言巧语下和他私奔，在抛弃家族一切的同时，偷走了装有红罐的保险箱。更不可饶恕的是，她一边利用着家族交给她的知识帮助艾伦建立了奥伯特生物，一边还在背地里借助红罐的力量打压福克斯化工，诅咒着当时福克斯化工的总裁，她的亲生哥哥。” “爱能让人冲昏头脑。”爱丽丝说，“我愚蠢的母亲，将她的爱献给了不值得的人。又将真正爱她的人伤害得千疮百孔。总之在那之后，哥谭便再也没有福克斯化工了。她抛弃了家族的一切，和这个虚伪的男人结婚生子，为了他，给曾经平起平坐的西恩尼斯当牛做马，所作所为即使令我也感到不齿。直到她发现艾伦一直在背着她出轨，那大概是她生平第一次尝到被人背叛的滋味。” “令人失望的是，她没有选择责怪背叛她的丈夫，反而选择去伤害那些或是被迷惑或是被强迫的女人，当然其中不乏真正的别有用心者，但在权力面前，即使是魔法也很难说不，何况普通人。” “其中包括我的母亲。”莉莉安在心中喃喃，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改口，“不——梅洛蒂的母亲。” “她诅咒那些女人不得善终，也诅咒丈夫和她们生下的孩子活不过成年。”爱丽丝神色木然，“而我的父亲无视了这些憎恨和诅咒。他根本不在意索菲亚，索非亚更是因此发狂。在她发现父亲更喜欢奥古斯丁而不是我的时候，她甚至动过杀死奥古斯丁的念头，不，她是真的那么做了。这件事被父亲发现了，我猜就是那一次，父亲真正对她起了杀心。”爱丽丝扯了扯嘴角，“妈妈在洗澡的时候差点被淹死，还是我听到声音不对冲进浴室，在抽屉里发现一枚巫术袋。” “你同时恨着他们两个人。”莉莉安饶有兴致地盯着她苍白的脸庞。 “我恨我们家所有人。包括奥古斯丁和你。”爱丽丝阴沉地抬眼，“奥古斯丁完美继承了我父母二人性格中所有的缺陷。自大、傲慢、残忍、冷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比起人更像是野兽。我知道他就像父亲一样一直看不起我，认为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给点阳光和雨露就能满足。实际上他才是我们中那个什么也做不好的贱种。而你——艾娃，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梅洛蒂·肖——一个从小就被骂野种的私生子，却拥有着我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肖女士是个很好的女人。”爱丽丝说，“在我惊恐地跑到大街上不知所措的时候，是她请我吃了晚饭，把我带回家照顾。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奥伯特家族的人。因为你有一双和父亲一模一样的绿眼睛。当时我就想，如果你死了，肖女士一定会很痛苦。说实话，那个场面，居然让我有些回味。可是当时我刚目睹索菲亚被杀……” 爱丽丝慢慢地说：“你很幸运，梅洛蒂。” “感情牌大可不必打了，你我都清楚我其实并不是她。”莉莉安抬手制止了她，“现在和我说说，你待会准备做什么大事。我对这个比较好奇。” “说了你会帮我吗？” “当然——”莉莉安轻松回答，“不会。” 爱丽丝翻了翻白眼：“好的，我猜到了。但鉴于在场有意识的活人只有我们两个，所以我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你分享我的邪恶计划。或许你已经注意到了，我说这么多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当然也有倾诉内心的部分。地狱犬并未伤害那只剥皮行者，因为我提前在他身上做了保护措施。” “那能确保即使我死了，他也能顺利逃脱，和他的族群一起感染奥伯特生物公司里伤害过剥皮行者的人类。这将引起很大的骚乱。” “也将引来猫头鹰法庭的注视。”莉莉安赞许地看着爱丽丝，“你真正的目标，从来只是猫头鹰法庭。” 爱丽丝耸了耸肩：“谁让猫头鹰也在狐狸的猎物名单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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