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傍晚,金砖守在翠梧书斋门口,等着和锦天换班。 可锦天出门脸上晦涩的神情,便让她心一沉。 看来今日齐景绍心情不好。 金砖心里暗暗打气,可一进门低气压便扑面而来,犹如进了一个冰窖一般。 主位上的齐景绍面色冷峻,不知道又是谁惹到他了。 她将手中的茶递到齐景绍手边,便后退到侧面。 齐景绍斜眼看了她一眼,入口时却不满地轻嘶一声,“你是想烫死孤?” 金砖心里狐疑地很,不是和往常一样吗? 她又拾起桌边的蒲扇,轻轻扇动起来,可齐景绍却还是不满意,蹙着眉头,似是嫌她把奏折吹乱。 金砖索性放下手中物件,不明所以起来,“殿下既不喜我在旁守着,我就叫锦天公公来了。”说完便转身欲走。 “站住。”齐景绍冷声叫停了她。 金砖负气走到齐景绍身侧,也不知他吃错了什么药,真是难缠。 “孤记得,你在汴京还有其他亲眷?” 金砖色变,这莽夫怎么提起这个。 她准备囫囵过去,“殿下既救了我,自要留在东宫好好报答殿下。” 齐景绍面容俊逸,却相较之前多了些寒意,惹得金砖生怕说错话。 “你阿父至今生死不明,你也该见一见他们。” 齐景绍直视着她,话锋一转,“不如孤帮你将他们请到东宫来,说不定还能提供一些你阿父一案的线索。” 若是请梁叔叔来,可不就穿帮了,她连连否道:“殿下政务劳心,这些小事不劳殿下挂心。” “塞北战事不断,你阿父一事岂能是小事。孤真正疑心的是,你阿父的失踪和护国将军逃不开干系。” 金砖对向齐景绍意味深长的眸光,一阵心悸从蹱底涌上心头。 她讪讪道:“此事和护国将军有何干系?” 和齐景绍相处的日夜如履薄冰,金砖生怕有什么马脚露了出来,惹他生疑。 齐景绍冷声说道:“孤的人禀报,你阿父与节度使常首交恶,与护国将军交好。若是护国将军利用你阿父对付常首,也未尝不可能?” “梁氏衣坊虽与护国将军府无明面利益往来,可若是梁衡有反心,梁氏衣坊也脱不了干系。你阿父一事,只是个引子。” 案上的烛灯光芒忽明忽暗,齐景绍忽然提起梁氏衣坊,看来黎夕云还是出卖了她。 那他此举,定是试探她。 金砖眼眸晶亮,轻快说道:“殿下不早说,我上回探亲,便寻得是梁氏衣坊的管事啊!” 齐景绍没料到金砖竟大方承认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金砖会是梁家派来的。 刚才试探金砖的那番话,并不是他的肺腑之言,这些年塞北颇不平静,如若不是梁衡苦守,只怕这天下要乱。 更何况,梁衡极其宠爱那外甥女萧奕时,使美人计对他有何益处? 齐景绍靠在椅背上,神色慵懒。 “没想到你阿父和梁氏衣坊还有渊源。” 金砖眼神忽闪,大方地回应他道:“我阿父与护国将军交好,这才与梁氏衣坊熟识。殿下有所不知,我幼时还有一段时间在将军府养着呢。” 在将军府养着? 齐景绍话锋一转,“那你可识得萧奕时?” 金砖浑身一紧,表情不如刚才放松,倒像是戳中了她痛处一般,她低声说道:“自然是认识得。” 心虚什么? 齐景绍继续问道:"那她可知,你这个幼时的玩伴,私自来东宫了?" 说到这,金砖面上的笑意土崩瓦解,她强笑起来岔开话题,“殿下饿了吧,我去拿些吃得。” 齐景绍看着她如同逃难一般窜出门外,回来时已经恢复好镇定之色,手腕处多了一个食盒。 “听闻殿下今日又未用晚膳,不如吃些槐花糕吧。” 她将食盒打开,扑面而来一股槐花的香气,里头搁置的槐花糕已经放凉。 齐景绍扫了一眼食盒,淡淡问道:“你怎知晓孤喜欢槐花?” “殿下用膳时,米饭里通常加了槐花,我记下来了。” 听到此话,犹如一道清风拂过他的心头,紧蹙的眉头也微微松动下来。 “你倒是细心。” 可齐景绍却无行动之意,淡漠地凝视着金砖,眼睁睁地看着她眼底的期盼渐渐消散。 金砖有些恼,“殿下可是怕我下毒?” 还未等他说话,金砖便赌气似得将食盒里的东西送入口中,嘟囔着嘴,像是无声控诉一样。 齐景绍注意到她抬手一瞬间蹙起的眉头和指尖的红意,话音不自觉放软:“你自己做的?” 金砖像是十分委屈,轻声应道:“我下午去了趟尚食局,顺手做的。” “殿下现在可以尝了吧,没毒。” 齐景绍见她一颦一笑,倒是这深宫之中难有的一抹颜色,便也忍不下心拒绝,随手拾起一块送入唇边。 他薄唇轻抿一口,入口即化的槐花糕透着微微的清甜,看来是下了功夫的。 “手艺不错。” 金砖粲然一笑,明眸皓齿犹如春花一般绚烂。 齐景绍注意到她眼里的变化,开口说道:“这些事自有尚食局的人做,作何苦了自己。” 金砖却反驳道:“若是尚食局的人能知晓殿下的喜好,殿下也不会不用晚膳了。” 齐景绍看着金砖清澈透底的眼眸,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占据了一般。 不禁回忆,莫不是某次出巡结下的善缘。若真是这样,金砖大可留在东宫,反正他也不会娶萧奕时。 金砖也不像刚才那般紧绷,试探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殿下能否不要请梁叔叔来东宫,他若是知晓我在东宫,萧小姐会生气的。” 金砖清音悦耳,齐景绍淡淡说道:“你这是在贿赂孤?” 看来真是瞒着梁家来得,若是被发现了,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若真如此,他也不是不愿保她。 “看你表现。” 夜色幽深,犹如浓墨涂抹在天际。 金砖拎着食盒从翠梧书斋出来,脚都有些发软,回想起适才和齐景绍的一幕幕,现在都有些心惊。 若不是提前为黎夕云准备的槐花糕,只怕是圆不过去了。 她紧紧握着食盒,叹息一声,顺着夜色回到自己的厢房之中。 一连几日,她都没收到黎夕云的半点消息。终于,黎夕云还是忍不住了。 几日不见,金砖发觉黎夕云的小脸越发瘦削,只怕这些时日都未曾休息好。 之前出卖她,如今又低头求和,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黎夕云恹恹说道:“是我的不是,我也是急昏头了。” 金砖也是第一次听到黎夕云如此放低姿态,心里讶异她竟还会自省。 黎夕云痴痴地看着她,紧紧攥着手帕道:“殿下是不是真恼我了?” 金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现在可放下心来了?” 黎夕云连忙搭上她的手,急切说道:“请你帮帮我,要什么我都给你,万贯钱财,珠宝首饰,我都可以给你。” 金砖可不愿与她这么亲近,连忙甩开了黎夕云的手,还拿手帕擦了擦。 “你真愿意按照我说得做?” 黎夕云猛地点点头,金砖心里叹息一声,也罢,只有把婚退了才能重获自由。 “既如此,那你就按我的来。若你再做出阳奉阴违之事,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黎夕云迫不及待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需要你不要再眼巴巴地等着齐景绍。” 也是金砖直到晚上才到翠梧书斋守着。齐景绍见她日日手拎着食盒,并也未怪罪,反而是默许了这一切。 金砖将食盒里的东西摆了出来,“殿下不如猜猜今日是什么?” 齐景绍轻撇她一眼,晦涩说道:“难为你这段时间费心了。” 为了退婚,这算什么? 金砖笑意盈盈,对着齐景绍说道:“殿下不趁热尝尝,今日的糕点与往日不同呢!” 齐景绍沉默半晌,古潭一般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被盯得发麻,不禁错开眼神。 齐景绍又要问些什么? “殿下看着我做什么,快吃啊!” 齐景绍唇边倏尔勾起一抹笑意,拾起桌上的糕点,下一瞬紧缩的眉头松动,她知晓这是满意的意思。 也不枉这些时日她的细心观察,如若不让齐景绍顺心,她又该怎么实施退婚计划呢。 金砖又将加了巧思的茗茶递给齐景绍,“殿下试试这个。” 齐景绍顺手接过,金砖将心里的话又默念了一遍,只盼着齐景绍等会不要变了脸色。 还未等她开口,齐景绍却率先说道:“宫女出宫便过了二十五,嫁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孤见你这段时间尽心尽力,到可以给你个恩赏,放你提前出宫。” 好端端的,怎么要让她出宫! 那怎么行,婚还没退呢。 金砖急道:“可是我这段时间做错了什么,殿下要赶我出宫!” 齐景绍眼底复杂,晦涩说道:“倒也没有,只是孤想给你个赏赐。” 他换了个语气,再道:“你就真不想出宫?” 金砖连忙摇头,拒绝道:“我不想出宫。” 不过齐景绍既要给她个赏赐,那为何不要。 “若我想要什么,殿下真的会给?” 齐景绍听到她这番话浑身一僵,金砖心里生疑,这莽夫今日怎么了,怪怪的。 “殿下莫不是不给吧?” 齐景绍板起脸:“孤是言而无信之人?” 金砖上下打量齐景绍一瞬,见他僵硬的不行,自己还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呢,怎么这般玩不起。 “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有一个问题。” “不知殿下生辰之时,想要何生辰礼?” 齐景绍倒是松了一口气,却又狐疑地瞧了她一眼,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孤说的是赏赐,你只想知道这个?” 当然是自有打算,她才不会告诉齐景绍呢,只是俏皮地说道:“殿下连这都不愿意告诉我,怎么还说自己言而无信?” 齐景绍怔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复杂。 “孤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真的没有别的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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