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希望我要些什么?”她诧异地问道。 齐景绍眼底晦涩,眸光复杂,“孤以为,你会要些身外之物。” 身外之物有何用,若是能早日把婚退了,那才是对她最大的赏赐。 金砖猛地摇摇头,“我才不要那些俗物,殿下还没回答我呢,生辰有何特别想要的?” 齐景绍将视线转到她身上,往常冷峻的眼眸之中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金砖脸色变了变,心也不自觉漏跳了一拍。 他抿了一口茶水,不在意说道:“孤什么都不缺,心意到了即可。” “好。” 两人相顾无言,翠梧书斋安静得很,窗外虫鸣声清晰可见。 “殿下,既然无事,那我先告退了。” 金砖将食盒三两下收拾完毕,转身向外走去,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一出翠梧书斋的大门,外头的空气就如雨后甘霖一般,她抚着胸口大口呼吸起来。 今日的齐景绍,说不出来的奇怪。 明明只是正常的套话,可齐景绍总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惹得她都不自觉地心虚起来。 金砖抹了抹自己滚烫的脸,心道定是暑气未过热着了。 碧空如洗,枝叶顺着雕花窗伸了进来,金砖和黎夕云对坐在一袭花梨条案前。 此地正处汴京繁华地带,却难得静谧。 黎夕云今日请她来,定是按耐不住了,半是急切半是讨好对她说道:“日后你便来此处,小二会直接带你上来。” 本来就是互惠关系,金砖也没心思和她过分亲昵。 “不久便是太子的加冠礼,你想好送些什么了吗?” 黎夕云手攥着帕子,艰难说道:“只怕殿下都不愿意见我。” 金砖却摇摇头,将东宫打听的消息告诉她:“圣上准备在宫中大办宴席,汴京城有头有脸的公子贵女均会入宫赴宴。” 黎夕云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希冀,“我要送什么样的生辰礼,才能让殿下心思转圜?” 金砖起身看向窗外,背对着黎夕云。 “太子什么都不缺,你要做的是刻意冷落他。” 黎夕云似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蹙起眉头问道:“冷落殿下?!” 金砖转过身来,面容坚定:“对,冷落他。” 黎夕云眼神虚浮,犹豫起来,“殿下本来就不待见我,我若此般,岂不是将殿下越推越远?” 金砖摇摇头,仔细和她剖析起来,“这段时间,你也是热脸贴冷屁股,可有何显著效果?正所谓关心则乱,若是冷落一下齐景绍,才让他好好体会其中滋味。” “更何况,又不是什么都不做,生辰礼还是要送的。” 黎夕云神色一松,没半点主意,“那我该准备什么生辰礼?” 齐景绍乃大齐天之骄子,再名贵的东西又怎能入他的眼? 既然如此,若是能让齐景绍感受到黎夕云身上的光环,那齐景绍自然会比之前更加关注她。 “我自有办法,这些时日你只需照做便行。” 临近宫宴之际,金砖每日都抽空和黎夕云准备齐景绍的生辰礼,齐景绍近日也宽容得很,对她的行踪并未过问。 眼下终于准备完毕,金砖腾出空来。 齐景绍执笔批改奏折,声音里不含半分感情,“近日你倒是时常不在翠梧书斋?” 金砖略微有些心虚,笑着说道:“我这些时日在尚食局研究点心呢,殿下找我何事?” “那你研究的成果呢?” 现在不能让你看到,明日自然给你个惊喜。 金砖笑着打马虎眼道:“明日殿下不就知晓了?” 此话暗示意味十足,齐景绍自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齐景绍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费心了。” “殿下过奖了,不费心。” 你小子明日最好给出个满意的态度,这样她这些时日的心血才不算白费。 金砖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试探问道:“殿下可知,明日丞相大人可会赴宴?” 若是她那丞相爹也要参宴,那就危险了。 “萧丞相近日身体抱恙,告假了。” “抱恙?!” 金砖惊呼起来,齐景绍随即朝她投来诧异的目光,连忙解释起来。 “只是好奇,好奇,没别的意思。” 齐景绍却饶有兴致道:“哦?不见你询问其他大臣?” 金砖尬笑几分,随意编了个幌子,“自是我和萧小姐有些情谊,听到她父亲抱恙,自然关心一些。” 她吞了吞口水,父亲上次以生病诓骗她归家,没想到竟真的病了。 齐景绍并未继续盘问,却也一句不肯多说,她也只能将心中疑惑咽了下去。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回旋的虬龙盘绕在每一根柱子之上,圣上和皇后并排坐在金漆宝座之上,齐景绍坐于侧位。 鸣钟击磬,乐声悠扬绕耳,舞女们轻盈步伐在正中央翩翩起舞。 长辈对子女的婚姻大事挂心,皇家也不例外。 圣上面上洋溢着笑,看上去很是高兴,对着下方的齐景绍说道:“绍儿,你也不小了,可还是后宫悬空,你与萧家的婚约也该提上日程了。” 金砖低垂着脑袋,听到圣上这句话背脊一僵。 果然是躲不开的话题。 圣上脸上泛着红,自说自话道:“等萧狄病好了,朕要召他好生商议此事。” 她额上冒起冷汗,负手绞着衣裙。 若是圣上当机立断敲定此事,且不说这些时日的努力白费,一道旨意传到塞北,舅父又去哪里寻她呢? 齐景绍的余光将她的窘迫尽数收入眼底,开口说道:“父皇,儿臣眼下并无娶妻之意。” 圣上听到齐景绍推脱,似是习以为常一般,“你等得起,萧家那位等得起嘛!” 自是等得起的,金砖心里狂应起来,她才不要嫁入东宫。 “若等不起,萧小姐大可嫁给旁人,儿臣不会阻拦。” 听到这话,金砖面上虽和往常一般无二,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说得她好像很希望嫁给齐景绍一样。 台基上的檀香炉吞云吐雾,酒也喝了几旬,想来时间差不多了,黎夕云该登场了。 金砖望向坐在远处的黎夕云,黎夕云会了意,起身说道:“只有佳肴美酒,若歌舞岂不可惜。臣女近日研习舞蹈,愿献舞一支,恭贺殿下生辰。” 众大臣的目光全部凝集在黎夕云身上,唯独黎太傅脸色变了变。 黎夕云袅袅婷婷地从席面起身走向殿内正中央,她今日穿的衣裙别有用心,一看便知是有备而来。 旁人不清楚,金砖却知晓这是梁氏衣坊匠人费时一个月赶制出来的,用的是上好的云锦。 裙裾飘逸却又极其修身,既能看到曼妙身姿却也不会遮挡舞步。 丝竹声响起之时,黎夕云顺着乐曲随之起舞,将在座众人引领到一处悠扬梦境之中。 梦境之中,犹如一望无际的漫天飞雪,黎夕云便在洁白无暇的雪地中翩然起舞。明明暑气还未褪去,却让众人恍若置于清凉之境。 又几经变化,好像冰天雪地已然消融,春天来临。鸟语花香一片生机,黎夕云掩面一笑便如初春曈日,让人心底温暖。 短短一支舞,仿佛感受到了节气变换,宾客众人沉浸其中,久久未缓过神来。 黎夕云的一颦一笑,都牵引着众人的心弦。 金砖见黎夕云一曲舞完,心里才放松许多,这些时日的努力倒未浪费。 扭头看向身侧的齐景绍,他却是一众陶醉之人唯一清醒的。 也不知齐景绍心里作何感想。 金砖小声说道:“殿下,黎小姐跳得可真好啊。” 齐景绍眼神清冷,并未回复她。 黎夕云舞完一曲面上还有些潮红,期待地看着齐景绍说道:“殿下,夕云献丑了。” 齐景绍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却未抬头看她一眼。 “跳得很好。” 黎夕云脸上升腾起一丝喜色,金砖心正一松,可齐景绍随即话锋一转。 “只是孤并不喜欢这份生辰礼,以后别送了。” 众人没想到齐景绍竟然当众落太傅之女的面子,太傅尚在席位之中。 黎太傅脸上无光,呵斥道:“殿下既不喜欢,还不退下!” 黎夕云神色大变,脸上煞白,深深地凝视着金砖。 金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环出了纰漏,正准备给齐景绍添酒之时,却瞧见齐景绍冷峻的眼神,不禁手一抖。 宴席完毕,齐景绍都未曾开腔。 回东宫之时,金砖默默地跟在齐景绍马车之后。 正欲启程之时,一道冷冽声音忽然从马车传了出来,“上来。” 金砖狐疑地摇摇头看向四周,齐景绍在叫她? “愣着干什么?” 她这才确定齐景绍是叫自己上马车,犹豫说道:“殿下,这不合适吧?” “孤命你上来。” 金砖听出齐景绍话里蕴藏的怒意,只能顺势上了齐景绍的马车。 可不经意斜眼看到,黎夕云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她上了齐景绍马车。 金砖心里叫苦,不是你想得那样啊,齐景绍可是要朝她发难啊! 正犹豫之时,齐景绍冷不丁地催促起来,“你在磨蹭什么?” 金砖心里叹了口气,扭头进去。 摇摇晃晃的马车,她瑟缩坐在一旁,只觉得齐景绍身边寒气逼人。 本以为齐景绍是猜到了今日之事与她有关,正要责备她,可齐景绍只闭目养神,刀锋般锋利的面庞紧绷着。 “殿下,若是旁人看见我与同與,定会议论我大胆的。” “孤瞧你,胆子是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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