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善用走入明德殿的时候,里面正一片鸡飞狗跳。她止住小宫女不让通报,悄悄走到窗边,往太子寝宫里看。 孟渥躲在被子里,在床上滚来滚去:“我肚子疼,不起床!” “殿下肚子疼?”廖缪缪站在床边,面上不见半点焦急之色,语气悠闲地说,“芫珠,去乐道堂禀报,请娘娘传医官来为殿下诊治。” “不许去!”孟渥一下子在床上坐了起来,紧紧裹着被子,小声说,“我没什么事,只要休息一天就行,不要麻烦母后和医官了。” 廖缪缪慢条斯理地说:“殿下,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殿下是娘娘爱子,又承着储君之重,臣万万不敢怠慢殿下的身体。芫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孟渥抿着唇,狠狠攥着手里的被子,眼看芫珠转身就走,只得喊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肚子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廖缪缪笑吟吟地问道。 孟渥垂头道:“真的不疼了。” “那就起床吧。”廖缪缪一招手,“芳珠,服侍殿下穿衣服。” 梳洗整装完毕,廖缪缪将孟渥送出门去,对候在殿外的两名长随吩咐了几句在资善堂要好好照顾殿下、不可渴着饿着等话。 孟渥可怜巴巴地看着廖缪缪,唤了一声:“廖先生……” 廖缪缪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笑嘻嘻说道:“臣知道殿下舍不得臣,所以臣就在明德殿等着殿下,哪里也不去。几个时辰以后,殿下从资善堂回来,就又能看到臣了。” “谁舍不得你了!”孟渥气得脸都涨红了,转身大步走了。 廖缪缪目送孟渥离开,然后转身回去了。 明德殿是清元宫的一部分,宫务自然归许安人一并掌管,不过有些小事过于琐屑,实不必惊动,便由明德殿唯一的女官廖缪缪措办。孟渥每日在资善堂读书的时间,就是她处理明德殿事务的时候。 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在她背后响起:“难怪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几日不见,廖女官的口舌油滑了不少啊。” 廖缪缪赶紧扭头,原来是李善用不知何时站在了明德殿的门口。 “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廖缪缪笑着走过去,把李善用迎进了明德殿,“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娘娘担心殿下,所以让我过来看看。”李善用简单答复了一句。 廖缪缪将她引到自己的房间坐下,让人上了茶,又吩咐有事禀报的宫人,如若不急便明日再报,才挪出了片刻空闲同李善用说话。 “好端端的,娘娘怎么突然想起让你来看殿下了?” 李善用先不忙回答,而是低声说道:“你刚才在门口说的那叫什么话?太子殿下如今才几岁呀?要是让娘娘知道了,非割了你的舌头不可!” 廖缪缪长长叹了口气:“你就知道数落我!你知不知道咱们这位殿下有多难缠?天天早晨变着花样地不去资善堂。我要不这么恶心他,他到这会儿还在门口磨蹭呢,你信不信?” 李善用皱起眉头:“殿下又不是第一次去资善堂了,到底是为什么呀?”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廖缪缪又是一声长叹。 李善用问:“我上次让你跟去资善堂看看,你去了没有?” “我是想去来着,没去成。”廖缪缪摇了摇头,“殿下一看见我就大发雷霆,怎么都不让我跟着。” “殿下不让,你就不跟了?” 廖缪缪叫屈:“我的大师姐呀!那可是资善堂,念书的都是皇子宗亲,除了近身服侍的人,等闲不让外人进的。我去试过了,不管说什么,一律被打了回票。我还能怎么办?” “哦,”李善用思索了一下,问道,“给殿下送东西,试过吗?” “试过。让我把东西放在门口,他们的人给送进去。” “传话呢?” “不紧要的不让传,若是十分紧要,会直接报给学官,放殿下回宫。” 李善用一愣,不可思议地问:“要紧的那种你也试过?” 廖缪缪一脸不堪回首的表情,点了点头:“挨了娘娘好一场训斥,还连累了殿下。” 李善用失笑:“你胆子也太大了……” 廖缪缪两手一摊:“所以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李善用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过了一会儿,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资善堂外,两个守门的内侍正百无聊赖,远远看见一个小宫女手里拎着什么东西,正往这里走。 “哎哎,瞧见没有,又来了。”一个内侍碰了碰同伴的胳膊。 “好家伙,这小宫女肯定不到十五岁吧?就急着干起这种事了?”另一人咋舌道。 “你这就不懂了吧,就是得趁着年纪小,才好做这种事呢。学里的世子宗亲们也都是十几岁的年纪,要是能捞上一个,那就叫青梅竹马,啧啧,最让人念念不忘的。你看那些二十来岁的大宫女,往咱们这儿跑得虽勤,可有什么用呢?世子宗亲们要回去娶亲,怎么也得几年以后,娶了妻也没有猴急着纳妾的道理,等再过上几年,谁还想得起她们这些半老徐娘呢,纳妾也得纳些鲜嫩的呀。” 另一名内侍恍然大悟:“要不怎么说您见多识广呢,佩服佩服!” 那侃侃而谈的内侍得了几句奉承,越发扬扬得意起来:“你再看这个,现在虽然年纪小,可再等十年也等得。要是真能攀上一个,等过几年身段长开了,托人给相好的宗亲送个信儿,怎么也能捞半个主子当当,下半辈子再也不用干服侍人的活儿了。” “您高明!”另一名内侍竖起大拇指,“要不,您再猜猜,她攀的是哪位宗亲?” “呦,这可就不好说了。咱们这儿宗亲这么多,谁知道她能攀上哪个高枝儿呢?不过,庆王世子为人最是风流,兴许是找他的呢。” “我倒觉得不是。最近安远郡王世子老是进进出出的,像是有什么事,说不定就是相中了这个小宫女呢?” “也有可能。反正除了两位皇子,其他宗亲都可以,要是她不知死活,敢打皇子的主意那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她过来了,她过来了,咱们赶紧听听她到底要找谁。” 李善用走到近前,看见守在资善堂门口的两名内侍,正满脸猥琐笑意地凑在一起鬼祟低语,一见她走过来,陡然板起面孔,喝道:“资善堂重地,不许擅入!” 她出门前特意换了一身宫女的衣服,便低下头装作柔弱胆小的样子,小声说:“我,我不知道……那我不进去了,麻烦您请二殿下的长随出来,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 两名内侍互相交换了一下惊讶的眼神——好家伙,小瞧这位了,竟然是个不要命的主儿。 没过多久,二皇子的长随安顺就跑了出来,一见李善用有些疑惑,他不认识这个小宫女呀,能有什么话说? 那两名内侍则继续站在门口,表面上是当值,其实都竖着耳朵听呢。 李善用一副纯良无知的样子眨了眨大眼睛,用绝对不小的声音对安顺说:“我是清元宫的宫女,上次二殿下送的肚兜……” 肚兜!!!两名内侍眼睛都亮得欻欻闪光。二殿下给清元宫的小宫女送肚兜!!!这样贴身的东西,要么是长辈赠给亲近的晚辈,要么就是女子送给情郎。二殿下今年才十四岁吧?这小宫女看着就更小了。哎呦喂,二殿下也太猴急了吧,这种事要是让人知道了…… 安顺一听见“肚兜”二字,连忙一把捂住了李善用的嘴,把她拖了进来:“这话我不敢听,姑娘自己跟殿下回禀吧。” “哎哎哎,”守门的内侍连忙阻拦,“资善堂重地,闲杂人等不准擅入。” 安顺被晴天霹雳劈得心胆俱裂,心中正焦急万分,见人拦阻,当即狠狠一脚踢了过去,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昭阳宫的人你也敢拦!小心我回了贵妃娘娘,要了你的小命!” 守门的内侍捂着疼得像要骨折似的小腿退到了一边,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心中懊恼自己简直是听墙根入神失心疯了,平时谁敢得罪昭阳宫的人呐! 安顺把李善用带到一间小耳房,说殿下正在上课,让她在这里稍候,等下了课再带她去见。 李善用为难地说:“娘娘让我送了东西赶紧回去呢。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如您帮着转交一下吧。” 安顺吓得倒退一步,连连摆手:“我可不敢,姑娘还是亲自禀报殿下吧。” 李善用眨巴着大眼睛,十分困惑地说:“皇后娘娘说二殿下上次送来的狼毫笔她很喜欢,所以让人做了一个肚兜赏给殿下。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可不敢转交的?” “你说什么?”安顺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皇后娘娘……赏给殿下的肚兜?” “是呀。”李善用一边说一边解开手边的包袱,里面果然是一个鲜红的肚兜,上面栩栩如生地绣着辟邪祈福的五毒图样,大多做母亲的给孩子绣肚兜,都喜欢这些纹样。 安顺瞪圆了眼睛,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那你刚才说什么殿下送给你的肚兜?” 李善用懊恼地一拍脑门:“哎呀!口误口误!殿下送来清元宫的是狼毫笔,娘娘赏给殿下的才是肚兜,我一时口误说错了。” 安顺十分无语,十分怀疑地打量李善用:“真的是口误?” 李善用冲安顺讨好地笑着,天真无邪地说:“当然是口误。难道殿下还能给皇后娘娘送肚兜不成?他要送也是送给贵妃娘娘呀!” 这种贴身的东西,送哪位娘娘都不成体统啊!安顺急得又想去捂李善用的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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