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诵给辛有重新包扎伤口,目光沉沉地说:“你总是问我在担心什么?我担心的就是这种事。” 辛有想了想道:“你说的对,但是我没有能力考虑太多。” 谢诵为她系好衣袖,柔声道:“我希望你先留在这里,等伤好了再回去。” 辛有道:“不用,只是小伤,没有什么不方便。” 谢诵道:“为什么要忍受呢?忍着伤痛继续撑着?我不同意你这么做,你可以停下来好好休息。” 辛有笑着说:“辛澄,我还没有太多任性的自由,开一间小小的铺子也是有责任的。如果客人来买不到点心,就会觉得失望。” 谢诵道:“对我来说,不让你忍着伤痛做事是唯一要考虑的。” 辛有看着谢诵,忽然察觉到让她心动的情感,辛有的心跳得很快,眼中浮现出感动的点点萤光。 她的样子太美,谢诵被深深吸引,自持的心神散开了,他情不自禁地向辛有靠过去,想一亲芳泽,以屈从于神祇般的心情。 谢诵温柔的气息在慢慢靠近,辛有的身体从僵硬变得软弱,谢诵的样子在辛有眼中忽然变得非常清晰,她想,她明白了这种感情的存在。辛有既惊讶又高兴,但很快被不明的恐惧替代,在和谢诵的吻相接时躲开了。 然后的一段时间里,书房中什么声音也没有,谢诵和辛有小心翼翼地整理心情,努力找到立足的位置,或者说,不知该怎样恢复到之前的距离。 辛有问:“辛澄,你每天都在这里看书吗?阿文说你最近很少去医馆了。” 谢诵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宅子,我不喜欢和我爹住在一起,我们的关系很差。” 辛有道:“原来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喜欢你爹?” 谢诵心里此时空茫茫的,只记着自己被拒绝了,不知还能做什么?负着一口气道:“我厌恶谢延堂那样的人,外表富贵,体面,其实自私,丑陋。他根本不懂爱和责任,除了他自己,他什么都可以抛弃,我娘和我只是为他锦上添花的镶边。他的人生就是要优越地高高在上,如果崇敬这种人,最后只会感到羞辱和失望。” 辛有道:“原来你爹让你失望了。” 谢诵道:“他永远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愿意给他当继夫人的闺秀排着长队,随便他走到哪里,都有女人向他投怀送抱。他甚至不用纳妾,还得到了‘不贪色’的美名,他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真心。” 辛有问:“这就是你的苦恼吗?” 谢诵道:“我的苦恼是必须和谢延堂绑在一起,如果和他恩断义绝,我就是不孝和荒唐的疯子,连我娘也要被世人笑话。” 辛有明白了,为什么金江文觉得谢诵孤单?人们对待痛苦的态度都不一样,有人可以放下痛苦去享乐,有人却无法忘记痛苦,因为痛苦和他的信念相连在一起。 孤单和痛苦聚在谢诵的心里,让他显得冷漠而无感,连语气都是冰冷的,仿佛他毫不在乎。 辛有的心里出现了细细的疼痛,她无法看着别人痛苦而无动于衷。 辛有站起来,走到谢诵面前,捧起他的脸,向他的唇上吻去,闭上了眼睛。 唇和唇温柔的触感让人心醉,让谢诵和辛有都感到意外,那一点点温暖像走向幸福的号角,在无声中让他们受到冲动的召唤。 谢诵抱紧辛有,向她开启的双唇深处寻找,他们仿佛掉进了一个名叫溺水的游戏,在交融的呼吸中创造着一片安全的乐土。 绯红的脸色,辛有带着绯红,娇艳的脸色站在朝向庭院的阑干边,她必须离开那间屋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做错了吗?一不小心,好像离合适的距离更远了。她乱糟糟地想着,发觉谢诵也走过来了,双手便紧张地抓紧了阑干。 谢诵还沉浸在幸福里,停在她身边,看着穿透树叶的骄阳,有些羞赧地说:“我已经想好了,我……” 辛有看着远处道:“辛澄,什么都不用说,请你什么都别说。” 谢诵疑惑的看看她,无法猜懂女孩的心思,但愿意都听她的。 辛有道:“辛澄,我想回去了,你会送我回去吧?” 谢诵还有很多话想说,比如他在这座宅子外面遇到她的那天,第一次尾随她走过的那些路。比如他怎样假装和她偶遇,还有他娘也喜欢像她一样在腰前系着帕子,还有刚刚那一刻的幸福,足以让他为任何事奋不顾身……这一天美好的时刻不应该继续吗? 辛有恢复了足够的冷静,她所想的,继续留在这里好像只有尴尬。她有些为自己感到羞耻,虽然那是谢诵想要的亲吻,毕竟不该用这种方法安慰他。 辛有忽略了自己短暂的心动。 谢诵问:“你真的想回去吗?” 辛有点点头。 马车上有阿景在,谢诵和辛有一路沉默,在丰乐斋门前的路边分别时,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谢诵让马车沿着正槐大街,一直走到守仁医馆,金江文今天在家里坐诊,让谢诵自己去边上先坐。 谢诵靠在躺椅上,把和辛有亲亲的经过回想了一边,还是没有想通:辛有的态度为什么奇怪地变来变去? 而他的脸,不觉在甜蜜的回忆中变红了。 金江文送走病人,看见谢诵这副呆呆又脸红的样子,奇怪地问:“辛澄,你病了吗?” 谢诵从费解中醒过来,低声道:“没有,我很好。” 金江文问:“要不要喝茶?” 谢诵心不在焉地说:“不用了,你和宋嫒薇最近还好吗?” 金江文摘掉头上的帽子,透着气道:“前些天和她在财神庙见了一面,这有几天没收到她的信了,我还担心呢!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不是阿薇有什么事吧?” 谢诵道:“不是。” 金江文歪头看看他:“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热得脸都红了?” 谢诵问:“辛有受伤了你知道吗?” 金江文道:“知道,是个偷点心的孩子刺的,才七岁。” 谢诵道:“谢延堂让我把辛有带回去。” 金江文睁大眼睛,“把辛有带回去……啊,你爹已经知道了?这就是同意了,辛澄,恭喜恭喜。” 谢诵笑了。 金江文摇摇头,“我这心里一酸呐,不管什么事,到了你这儿就特别容易!辛有答应了吗?” 谢诵道:“我还没告诉她,她肯定会觉得太突然吧,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金江文道:“辛有应该会高兴的,她又不讨厌你,姑娘嘛总要嫁人,她总不会比京里的闺秀们还挑剔吧?” 谢诵道:“你说她比不上那些闺秀?” 金江文道:“哪儿啊,还不是你随便挑剔的名声在外,我才有这么一比。” 谢诵笑笑,金江文道:“好了,辛有配辛澄,你以前说你情愿不懂爱慕的滋味?这时心里也要忍着相思的煎熬了吧!” 爱慕,相思,这样的提醒让谢诵想起辛有嘴里的柔软和甜美,能得一人,心就被她填得满满的,什么也不缺了。 谢诵道:“阿文,以前是我不懂,现在我能明白你对宋嫒薇的心意了。” 金江文叹息,“相思虽苦,总还有开心的时候,我只怕这样的日子也剩得不多了。” 谢诵无语,除非是皇上赐婚,宋公府才会将小姐下嫁给一介平民吧,金江文拼命攒钱,是对宋嫒薇尽力做出的许诺。虽然是无言的许诺,已是最大的深情。 丰乐斋的又一日,铺子里塞满了孩子。 阿景跟着辛有前后忙碌,从小贼变成学徒的阿康在门口扫地,一直给辛有守店的阿平在数钱盒子里的零钱。 铺子里终于做好了开业的准备,辛有让阿景和阿康先去后屋吃饭,早晨的忙碌就此暂停下来了。 辛有擦拭着柜台,心里稍微空出了些地方,谢诵的样子就立刻插了进来,引起辛有的阵阵心跳。 辛有喜欢想起他,又害怕想起他,仿佛谢诵是她不可能懂的道理,要把他压在心底。 忽然,一个仆妇衣着的女人走到铺子门口,气汹汹地向铺子里打量,盯紧了辛有后便冲进来,向她大吼道:“我儿子呢?” 辛有问:“你是?” 女人气恨地喊:“我儿子阿康,人家说阿康在你这里,害我好找。你敢欺负我儿子!我要跟你拼了!” 阿康从屋后跑出来,手里拿着舍不得放下的豆包,高兴地跑到女人身边,“娘!” 女人赶紧摸摸阿康的头,把他浑身上下检查一遍,急着问:“宝儿,你在这里干什么?娘回去到处都找不到你,有没有人欺负你?” 阿康道:“娘,我在这里学做事。” 女人一听就气了,拉着阿康冲辛有喊:“你真是坏心肠,骗这么小的孩子帮你做工,是不是没人来管,还想发卖了他?我要去官府告你,你等着瞧!” 阿康道:“娘,掌柜每天给我饭吃,还给我五文工钱,我藏在草垫子下面呢。” 阿景听到吵架,也从后屋出来看看。 女人一见有这么多孩子,更加觉得辛有没安好心。她执意要去街上的巡亭报案,阿康便忍不住哭道:“娘,别去,是我偷了点心。”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