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谢诵带着一个孩子来见辛有。这个孩子叫阿景,虽然只有十一岁,已经学会了厉害的刀法,能应付简单的攻击,是毕远峰按照谢诵的要求为他找到的。 辛有听说阿景要留在丰乐斋保护她,感到很意外,她没有先想阿景能怎样保护她,倒是考虑了一下该怎样照顾阿景? 只是一个孩子嘛,辛有温和地摸摸阿景的脑袋,孩子像木板一样硬挺的身体不禁软了软,紧抿着嘴唇向她一看,目光中露出对辛有的好奇和喜爱。 辛有道:“我的房里还有一张小榻,刚好够你睡,去把行李放下来吧。” 阿景就去了,辛有请谢诵到后屋,坐下喝一杯研茶,忍不住问:“辛澄,你为什么那么担心我?” 谢诵道:“我不想你发生意外,有任何风险也不可以。” 辛有问:“你也这样担心金大夫吗?” 谢诵道:“我才不担心他,他爹教他从小练拳,谁要是惹了他,要被打成猪头的。” 辛有道:“辛澄,谢谢你这么照顾我。我知道有些家人之间,就是这样互相关心的。” 谢诵的气息停了一眨眼,认真地问:“你愿意和我成为家人吗?” 辛有疑惑地想了想,迟疑地问:“辛澄,你愿意……和我做兄妹?” 谢诵一笑,“是相似的意思吧,你没有推辞,我觉得很高兴。” 辛有也笑着松了口气,“辛澄,你和你爹都是了不起的人,我受到你的照顾,如果推辞就是无礼,只能记住你的心意。” 谢诵道:“阿景是作为护卫受到了训练,他在你身边,我就不会很担心了。” 辛有点点头,“我会好好照顾阿景,你想吃点东西吗?用腌渍的梅子做的炒饭,我刚刚想到可以给你做这个。” 谢诵点点头,“好。” 谢诵走了,铺子里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不管他是不是从小受到训练的护卫,都还是一个孩子。 阿景少言寡语地跟着辛有,辛有不想让他觉得拘束,就吩咐他做一些小事,比如给后院里种的小萝卜浇水,和她一起磨面,切碎腌渍过的水果做馅。 辛有问:“阿景,你爹娘也在这里吗?” 孩子漠然地摇摇头。 辛有问:“你想回家吗?” 阿景道:“我都不记得了。” 辛有决定把阿景当作家人。 夜里,辛有好像听到一些细细的响声,她警觉地睁开眼睛时,发现阿景机警地蹲在榻上,察听着外面的动静。 辛有轻手轻脚地起来,阿景小声说:“有人从后面进来了,是个小孩。” 辛有明白了,偷点心的孩子又来了。 辛有让阿景待着别动,慢慢从卧房开门出去,正好能堵住铺子里的贪吃虫。 站定后,辛有突然点亮了蜡烛,正在装点心的孩子惊吓地看着她,立刻跑着向辛有撞过去,想突围逃走。 辛有拦住他,握住他的胳膊,他惊慌地摸出一把小刀,刺在辛有的胳膊上。 辛有觉得很疼,但没有放开他,严厉地问:“你想干什么?” 阿景来制服了孩子,那个孩子就只会缩在墙边默默地哭了。 阿景给辛有包好伤口,经过询问,点心贼只有七岁,和娘住在丰乐斋后面那条小河的下游。 他娘在官员的家里做工,每隔几天才能回来一次,他饿时自己出来找东西吃,在河边闻到了点心的香气,觉得围墙很容易爬,就爬进来了。 辛有问:“你现在饿吗?” 点心贼点点头,辛有让阿景带他去洗脸,自己去后屋打开炉子煮面。 早上,金江文来给辛有送米粽,他娘包好送来的,金江文正好到附近出诊,就给辛有带了两挂。 一进丰乐斋的门,金江文愣了,怎么突然多出来两个孩子?一个大一个小,大的沉稳敏锐,小的活泼好动,都扎着干活的围裙。 金江文摸着脑袋问:“怎么了?是从保幼堂过来的吗?” 辛有让阿景他们去后院玩一会,边顾着生意边问:“金大夫,辛澄总是说担心我,特意找了小护卫阿景来,我觉得有些太受他的照顾了,也不知道能怎样回报?” 金江文想了想,忽然发觉真有那么点意思在里面,笑着说:“辛有,他愿意操心,你就让他操心吧。辛澄是心里怕了,当初他娘说走就走了,真是不小的打击,所以他害怕自己在意的人有什么闪失。这种心情我只能猜测,反正给你找个护卫对他不是麻烦事,你记着他的好就够了。” 辛有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总是担心,非要赶来看看不可。现在我都明白了,只要他觉得安心就好。” 金江文道:“对,就该这么想,你有人护着是好事,他得了安心也是好事。” 辛有点点头,金江文笑着问:“还有一个小孩怎么回事,是跟着学做护卫吗?” 辛有道:“那个是在给自己赚饭钱。” 金江文听过了原因,一叹气道:“不管跟着你学点什么,都比在街上胡混好,这么小的孩子,今天学着拿刀戳人,长大了就不怕掉脑袋。” 他把两挂米粽留给辛有,走时笑着想:真是个好姑娘,跟菩萨似的,确实是谢辛澄的福气了。 丰乐斋逢五休息,谢诵起早去了,堵住了准备出门的辛有。 谢诵明白了他对辛有的心情后,每天,辛有的样子更多地浮现在他心里,像垂在枝头的鲜润果子,尝一尝就会露出笑容。 谢诵决定帮助辛有做一些事,免去她到处拜访张姓夫人的辛苦。 谢诵让人写出了所有张姓夫人的名册,把不符合年龄的删除,剩下三十五至四十五岁的人选还有半百,再筛选父兄,堂表亲中有做官的人,又去了三分之一。 辛有正打算和阿景出门,先去保幼堂送阿七的帽子,再依次拜访两位丈夫是六品下的张夫人。 辛有看见谢诵从一辆马车上走下来,就让阿景先放下点心盒子,等谢诵进来再说:“辛澄,你知道我今天要出去的。” 谢诵道:“我想请你去我那儿坐坐,在奉安寺附近,你以前也曾经过的。” 辛有问:“一定是今天吗?” 谢诵点点头,辛有想了想,金江文说过谢诵很寂寞,又因为母亲病逝受到打击的那些话就刺中了她的心。 辛有很快下定了决心,“好。” 马车停在谢诵的别院门外时,辛有认出了这座房子。 谢诵请她下车,解释道:“这是我娘留下的宅子,只有我住在这里。” 辛有觉得谢诵今日有哪里不大一样,他的眼睛里有非常润泽的情感,说话的时候好像经过了反复的思虑,而且…… 辛有道:“辛澄,我早先就想说了,你穿这件松兰色的衣裳很好看。” 谢诵高兴地一笑,想起后面的阿景,便对门口等着的老仆道:“这是阿景,你送他去后园玩吧。” 辛有和谢诵一起走进宅子的前院,看见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除了倚靠在墙边的蕉叶,她都叫不出名字。 树木是清香的,树下绿绒深浅的苔藓长得很厚,几棵藤萝自在地长成了秋千,在高处开着橙红色的花朵。 辛有牵着自己的手,向树木和天空融合的地方仰望,露出心旷神怡的神情。 谢诵道:“我明白你来潼京是为了给心里的疑问一个答案,除了每天的辛苦和追寻,你也需要有休息的时候。今天是我阻碍了你,但我也会作出补偿,稍后你就会知道了。” 辛有笑着看他,“或许我是在做一件让人费解的傻事,你却从来没有笑话我。其实有时候,我会被无边的寂寞包围,怀疑自己这样活着毫无价值。在从裕南到潼京来的路上,我的心终于安宁了,我觉得我见过‘她’以后,就能抛开从前的故事了,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谢诵问:“你想过怎样的生活?” 辛有道:“我要回裕南,在距离丰乐斋稍远的地方开一间铺子,等到阿景长大。” 谢诵道:“你要带阿景一起?” 辛有问:“不能吗?如果他和别人有契约,我想帮他赎身。” 谢诵道:“那么我们这些朋友呢?” 辛有笑着问:“你愿意和我去裕南吗?” 谢诵点头,“愿意,我想在你的点心铺子隔壁开一间医馆。” 辛有眨眨眼睛,笑得很开心。谢诵是家里的独子,大考后就要封官入廷,去乡间做大夫当然只是玩笑,却难得他会这么想。 谢诵道:“上次我去找毕远峰的时候,顺便带回来一样东西,你猜是什么?” 他们从小径去谢诵的书房,廊下挂着一个很大的白枝鸟笼子,笼子里的横架上站着一只壮硕的花雀。 辛有走近,看见花雀翅膀上新长出来的短羽,就知道是她救的那只。 辛有扶着笼子说:“它长胖了很多。” 谢诵道:“是啊,不知道它还愿不愿意飞出去?” 辛有举着的手臂忽然一痛,忍不住皱着眉头□□一声。 谢诵问:“你怎么了?” 辛有觉得瞒不住了,告诉他不小心被刀划破了手臂。 谢诵轻轻托住她的胳膊,掀起衣袖,解开裹伤的布条,一个半寸宽的刀口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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