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身着雪纺碎花长裙妆容得体的长卷发女士一手跨着一只大容量托特包一手牵着个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正颇为拘谨地站在廊下抬眼看着这边不知该该找谁。 吴忧见状连忙放下碗筷,微笑着迎了上去打招呼:“你好,这里是民宿,您是住宿的还是?” “那个……我是一周前定了房间原本预期明天入住的,今天有空就提前一天到了,没提前联系就擅自过来了,不打扰吧?”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噢噢,是方玫槿女士对吧?”这么说吴忧便记了起来,赶紧说道,“没关系,我们客房还有好几间空着的呢,随时来都行。” 方玫槿轻轻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来到小院就当在家一样随意就好。”吴忧说完没注意到方玫槿目光一瞬的恍然,蹲下身伸手与小男孩打招呼,“你好呀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眉头紧锁,怯生生地扯着妈妈的裙子躲到了她的身后,探出一双眼睛盯着吴忧,一句话也不说。 吴忧呵呵一笑尴尬地将手收了回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这小朋友不高兴了。 “对不起啊,他叫莫子钰。”方玫槿看着躲在身后的孩子秀眉微蹙,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去年开始突然就不开口说话了,找了很多医生做了很多检查都说没有病理障碍,只是孩子自己不愿出声,我也没办法了……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可能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吧。”吴忧抿了抿嘴站起身来,对于此事没有再作打听,“方姐姐,我先带你去登记吧。” “小忧,等等,先不急着登记。”卢秋萍也放下了筷子走了过来,关切问道,“小方啊,这个点过来吃了午饭没有?要是还没吃就过来一起吃吧,正好我们也才刚刚上桌,今天午饭吃得晚了些。” “是啊,要是还没吃就一起来吃,咱们人都随意,你别客气。”梁爷爷昂着头招呼道。 “我们院儿里都是一桌吃饭,你要是不习惯也可以到房间用餐,我给你把餐食送上去也是一样。”吴忧见方玫槿可能 方玫槿垂眼看了看莫子钰的反应,见他没有很抗拒于是便:“那就麻烦你们再添两组碗筷了。” “好嘞,不客气。”吴忧领着母子二人落座,给他们将行李先放到了一旁的秋千架上。 莫子钰目不转睛地盯着院子里的秋千,吴忧见状笑道:“小钰,你喜欢秋千是不是,先乖乖吃完一大碗饭咱们就去玩好不好。” 莫子钰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看了吴忧一眼随即便又垂下头去不再理会。 吴忧并不在意地笑笑,坐回了自己座位上。 “小朋友叫小钰是吧,小钰啊,长身体要多吃点肉,以后才能长高高噢。”叶千千方才也听到了众人的谈话,知道这孩子大抵是性情上有点孤僻,于是分外照顾些。 “来,小朋友,吃板栗炖鸡。”梁爷爷乐呵呵地夹了一只鸡腿放在了莫子钰的碗里。 莫子钰看了梁有成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抗拒,沉默不语地抓着鸡腿埋头开吃,对于周遭人事全然不管不顾。 “太谢谢爷爷了,小钰虽然不说话,但小钰心里知道是不是。”方玫槿在一旁颇为抱歉地笑笑,众人对此也表示理解,要说最辛苦的还得是孩子家长了。 “对了,晴晴和子钰年纪相仿,等晚上晴晴过来了,小朋友们之间应该有话聊。”吴忧 “今天午饭怎么没见到梅婶?”听吴忧这么一提,祁理突然想到方才回来的时候一桌饭菜是一早就热好在厨房了,昨天一起吃饭的掌厨母女却没见着人。 “梅婶和晴晴只有晚饭在这儿吃。”叶千千说道。 “梅婶中午还要负责厂里的伙食,所以一般是先做好小院的饭菜再去厂里,中午就顺便留在厂里和大家一起吃午饭了。”吴忧解释道。 “啊,这么两头跑不累吗?我还以为梅婶中午过来做顿饭就回家里去了。”叶千千很是诧异。 “是这样的,梅婶她丈夫三年前在工地上突然脑中风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一直到现在还瘫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梅婶才不得已辞了城里饭馆的活计回到了乡下一边照顾一家老小一边就近在镇上做点杂活维持生计。后来小忧回来开民宿正巧要就近找个能掌厨的,又听说了梅婶家里的事于是就让她留在这做工了。饭点来这做做饭,别的时间就回家照顾家小,也还方便。只是她丈夫药不能断,小孩子又到了要上学的年纪,就想着能多挣点就多挣点,厂里的伙食也就一起承包给她了。”卢秋萍把梅婶简单情况说了说。 “是这样啊,梅婶还真了不起一个人撑起了一家子,饭菜也做得色香味俱全没话说。”叶千千还真没想到平日里那个开朗乐观的梅婶竟然肩上背负着这么重的生存担子,“小忧姐啊,这么看你们还真是造福了乡里,功德不浅。” “你这么话可说的夸张了,举手之劳而已,请谁做饭不是做,主要还是梅婶专业水平过硬,饭菜烧得好,凭自己本事吃的饭。”吴忧夹了口菜诚然说道,并不居功。 “也是这么个道理。”卢秋萍笑着点了点头。 午饭吃到了下午三点半才收场,卢秋萍领着新来的客人去登记入住,梁老爷子是一刻也闲不住吃晚饭喝了杯茶便又溜达出去看旁边一户人家家里的水牛产仔了。 左小年拿出平板电脑随手画着庭院的花花草草,剩下的几人坐在院子里悠然乘凉,这种无所事事挥霍着时间而毫无负罪感的下午大概只有在童年记忆里那些个漫长的夏天才能拥有。 “来,吃水果。”吴忧将切好的果盘放在大家身前的小几上,搬了条躺椅也顺势坐了下来。 “小忧姐,你和卢阿姨也太客气了,在这住的几天被你们照顾得细致入微到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叶千千抿嘴笑了笑捡了颗草莓扔进嘴里。 “是啊,这段时间感谢照顾了,没来之前我还以为会和农家乐体验感差不多,但这里明显要安逸舒坦太多了,小忧姐你经营得很好。”陈佳树发自内心地说道。 “听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其实最开始决定开民宿的时候我心里也很忐忑,一是怕自己没有毅力把这份事业长久维持下去,现在不知不觉已经开业满两年了,这份担心倒也随着习惯而淡化了,另外最担心其实就是怎样和五湖四海形形色色的客人打交道,怎样尽力让大家都满意,这一点真的还挺愁人的。”吴忧坦诚地说。 “还真看不出来小忧你会担心这些,你性格看上去还挺外放的。”左小年握着电容笔,从屏幕上抬眼看了眼吴忧。 “性格再怎么外放有时候也是遭不住的。我记得收到的第一个差评是一个客人不听劝阻执意要跑到别人地里摘西瓜踩坏了老人家起早贪黑辛辛苦苦栽种的几十株苗子,人家上门找他要说法,他不以为然地指着老人家鼻子一口一个乡里人骂得很难听,当天就收拾东西走了,转手就甩了个差评,说我们是坑人的黑店。当然,老人家的损失后来我们店里也估价做了赔偿。”吴忧每每想到那位客人不依不饶傲慢无礼的嘴脸依旧感到很无奈。 “还有这样的人啊……活久见了。”叶千千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光听吴忧这么一说都觉得仔细了。 “世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人,有时候不需要换位思考。”祁理通达地说道。 “确实是这样,有时候少点共情和反思反倒能有效减少不必要的自我消耗,我现在看淡了很多,若是合得来的客人不妨交个朋友,来日方长,若是遇着三观相逆的便按规矩该怎么招待怎么招待,几日后尽量客客气气地给人送走。”吴忧往伸了个懒腰,往后一躺,一派乐天知命的豁达状态。 左小年叹了口气:“这么看,奇葩客人和难缠的甲方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是的吧,只能说‘搵食不易’吧。”这是吴忧在深圳上学时经常能在本土剧里听到的一句台词。 “对了,祁理哥,我还挺好奇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叶千千觉得在场的几个人里面看上去最神秘的就是祁理了。 说实话昨儿第一眼看到祁理时叶千千都不太敢跟他答话,总觉得祁理看上去就是那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浑身散发着礼貌的疏离感的另一个世界的人。 虽然不知道这么形容会不会太过,但确实不止叶千千最初是这么想的。 “我是摄影师,拍风景的。”祁理言简意赅地答道。 “哇,这我还真么想到,我之前还想你是不是职业运动员之类的。”叶千千确实没往摄影师方向想过。 “我以为是模特之类的时尚行业。”左小年插话道。 祁理笑了笑,倒也不觉得冒犯。 “祁理哥,能看看你拍的照片吗?”叶千千来了兴趣。 “感兴趣加一。”吴忧也凑了过来,一脸好奇。 祁理见众人都兴致盎然于是便也爽快地拿出手机打开了ins页面,展示给大家看。 “哇!”在场众人异口同声发出惊叹,“厉害厉害。” “这也震撼了吧,拍的像地理杂志图片似的,属于盗图网站都不敢盗的程度。”叶千千从上扫到下,已经看花了眼,随手点开一张都震撼眼球的壮阔奇观,“祁理哥,你究竟去过多少国家?” 由于祁理的摄影作品视觉效果太过震撼,以至于大家觉得账号上那两百多万粉丝数量也并没显得那么值得震惊了。 “记不清了,有一些吧。”祁理还真不是在凡尔赛,工作性质使然这些年他确实到过不少国家地区。 “大神,您下凡辛苦了。”吴忧对这些伟大的作品顶礼膜拜。 “过了。”受这般过誉,祁理都有些遭不住了,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脖颈。 “过了吗,那我稍微收敛些。”吴忧做了噤声地手势,像卡通人物似的略带俏皮地抿上嘴了。 祁理扬了扬嘴角也便随他们讨论去了。 正看着照片,手机通知栏突然弹出来一条信息,尽管大家出于礼貌下意识撇开了目光但余光还是不小心扫到上面的内容,一时间众人的表情都变得颇为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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