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婍芸驱车赶往市警局，直奔“玄异调查科”。 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薛伒不在，气氛很诡异，三名警员正在沉默抽烟，像是陷入巨大的苦恼中，烟灰缸里的烟蒂高高堆叠，室内乌烟瘴气。 他们同时抬头看向门口，靠窗的小伙子卫婍芸认识，名叫谭辙。正用手搓着头发，似乎有什么麻烦事，令他十分烦躁郁闷。 眼窝深陷的谭辙，露出惊讶之色：“芸姐，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听说了伒哥失踪的事？” “薛伒失踪啦？！” 卫婍芸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 “啊！原来你不知道。” “他怎么失踪的？”卫婍芸焦急地追问。 谭辙反应十分古怪，他苦着脸叹息：“我们……也不清楚。” 卫婍芸惊问：“到底怎么回事？” 谭辙先拉过一张椅子请她坐下，又打开窗户释放满屋的烟气，然后重新点了根烟狠狠吸上一口，才痛苦地说：“事情还要从三个多月前说起，就是你刚离开不久的时候。” “那日我们接到报案，在奉德银行总部发生金库抢劫案。本来这种案件，通常是由刑侦科处理的，但这一次却十分特殊，可以说相当离奇和诡异，因此才由我们玄异科负责调查。” 奉德银行是一间颇具规模的，跨国金融机构，在东亚地区算是举足轻重。 它在本省的总部大楼，高达数十层，是市区内地标性的建筑。 通常银行的保险库，都是设在地下，而这栋大厦因为地理位置优越，在奉德进入华国市场时被买下。但大楼已经建成数年，旁边又紧邻地铁线，所以未再挖掘改造地下部分。 因此它的保险库，实际是在大楼的十三层。这一层同样是“保险箱中心”，靠外面的大厅有数百个保险箱，为客户提供存放私人物品的服务。 之所以要赘述这点，是因为其跟后续发生的事，有紧密关联。 报案是因为，在其他楼层的银行职员，听到保险库这层传出枪声，而且是连续的三声枪响，因此断定有劫匪。 当时，警方本以为是普通的银行抢劫案，然而后续的怪异惊悚，却出乎所有人意料，这才找上玄异科。 薛伒带队赶到时，刑侦科已经初步完成勘察，但现场仍保留完好，十三层“保险箱中心”的大厅内，地面躺满了人。 他悚然震惊：“人质全都被杀了？！” 地上的“尸体”足有十一具，除去被击毙的三名持枪劫匪，可以看到还有三名身穿工服的银行职员，一男两女，男的应该是客户经理。 另外还有五名，正在办理存取业务的顾客。 刑警队长有点尴尬，表情还十分古怪：“我们没有击毙劫匪，他们死时，我们甚至都没进入这层。” 薛伒道：“特警队出动啦，是狙击手干掉的？” 随即立刻意识到不对，他环视四周，发现这层根本没有窗户，惊呼说：“人质与之搏斗，双方同归于尽？” 在他看来，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 “你绝对想象不到！” 刑警队长叹了口气，神色怪异地说：“三名劫匪都是……自杀。” “自杀了？！”薛伒和随行队员齐声惊呼。 “是的，自杀！” 刑警队长面色凝重，盯着他点了点头，补充说：“在没有陷入包围，甚至都无人察觉到，他们正在实施抢劫的情况下，全部自杀了。” “怎么可能！” 简直太荒谬了，一个思维正常的人，既然来抢劫银行保险库，完全没道理当场自杀，除非疯了。 而三个人同时发疯，这完全说不过去。 薛伒办案经验丰富，却也从来没遇到，甚至听说过，这样匪夷所思的案件。 “那人质呢？人质是怎么死的？” 他还没来得及查看详细情况，但现场有刑侦队的法医，应该已经勘验完毕。 刑警队长道：“人质没有死，全都毫发无损，他们只是深度昏迷，救护车应该快到了。” “劫匪自杀，人质毫发无伤……听起来像鬼故事。”薛伒嘴里念叨着，感到事情很棘手。 “可不是嘛！所以才请你们玄异科出山。” 绕开身上溢血，戴着鬼脸面具的劫匪尸体，薛伒来到一名躺在地上的人质旁，蹲下身查看他的状态。 身侧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呻.吟，他霍地转头，发现银行经理正在苏醒。 薛伒立刻扶着对方靠墙坐起，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射过来，全场陷入紧张的静默。 终于有个目击证人醒过来了。 待对方一睁开眼，薛伒便急切叫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经理是个中年胖子，缓缓抬头一脸茫然，像是奇怪自己究竟在哪里。 好一会儿他才恢复意识，惊恐地大叫：“抢劫！有人抢银行……” “我知道，劫匪已经伏法，我在问你后来发生了什么？”薛伒双手按住他的肩头，试图令其镇定下来。 “后来？”银行经理偏头想了想，疑惑地说：“后来……我就……不记得了……” “你什么意思？”薛伒急了：“我问你后来怎么昏倒的，在你昏倒前还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突然就晕了……” 薛伒与刑警队长骇然对视。 突然晕倒？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从勘察结果来看，他没有遭受脑部伤害，或者吸入致人昏迷的气体和药剂呀？ 事情愈发显得不可思议。 这时，倒地的人质陆续发出声音，都有醒转的迹象。 薛伒不顾一切地将他们摇醒 ，逐个询问相同的问题，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辙。 ——都是“不知道”、“不记得”…… 当其中一名女职员，看到鲜血淋漓的尸体，立刻发出刺人耳膜的尖叫，警员们无奈，只好先将她带下去做心理疏导。 相较而言，另一个年轻女职员，却要相对镇定得多，甚至比在场获救的某些男性，还要从容。 薛伒不由对她多看了一眼，那是一个长相甜美，眼神灵动的姑娘，能看得出虽然也在害怕，但却表现得很安静。 目光落在胸牌上，上面的印着名字，薛伒默默记下，然后转回视线。 人质总共有八名，除去刚送走的那位，还剩七个。 据他们回忆，劫匪先是拿枪控制住所有人，接着命令银行经理打开保险库，其中一名匪徒取出扎带，正准备将大家捆绑起来。 而在这之后，众人几乎同一时刻失去了意识。 对后来发生什么事，完全一无所知，直到此刻被唤醒。 警员们眉头深锁。 整个案件当真怪异至极，处处透着神秘与惊悚，像是某种超自然现象。 * * * “同时莫名失去意识？”嘴里喃喃念着，卫婍芸陷入沉思。 “还有更离谱的。”办公室里另一名警员插话。 “事后弹道分析专家得出结论，三名劫匪都是在站立的情况下中的枪，从火药残留初步判断，的确很大可能是自杀。也就是说，他们三人开枪时，显然没有与人质一样，陷入昏厥。” 没错，一个人是不可能在昏迷的情形下，朝自己开枪的。 卫婍芸推测道：“那有没有可能，他们并非自杀，而杀人者先是令所有人昏厥，再将三人扶起来，握着他们的手指，制造成自杀的假象。” 谭辙摇头否定：“首先，昏迷状态下被子弹射中，与自己站立时中枪，栽倒的姿势和造成的血液流向，是不一样的。分析人员依据现场痕迹判断，刑警队长的推论正确，很可能是自杀。” “其次，楼下的报案者多人证实，枪声几乎是连着发出，期间间隔仅仅一两秒。也就是说，要符合你的推断，凶手至少要有三人，每人扶着一名劫匪同时完成操作。” 另一名警员接口：“最令人无法理解的是，那一层楼的出入通道，当时是完全无法通行的，整个十三层就相当于一间封闭的密室。不要说三个人，连一只苍蝇都没进出过。” 关于这一点，谭辙做了解释。 十三层因为是保险库，去往这里并非走公用电梯，也没有楼梯，这层通往主楼梯的门，早被数米厚的水泥封死。 它的电梯是单独的，入口在下一层的营业大厅角落，十二层是办理贷款业务的多窗口办公区域，当时有三十多人，能够看见那部电梯的出口。 确定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过。 劫匪们进去时倒是有人看见，但三人都易了容，还佩戴口罩假发，进入电梯更是换上了面具，害怕被人认出长相。 而且这部专用电梯，只能从十二层到达十三层，它有单独的电梯井，设计的就只有两层楼的高度，所以凶犯也不可能从电梯井逃走。 通风管道就更不可能，它是采用数十根比手指还细小，蜿蜒曲折深埋墙中的金属管构成，所以凶手从这里进出，百分百可以排除。 而听到枪声，人们的目光立刻向电梯口汇聚，杀人者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没办法逃走。 事实也证明，并没有人出来过。 况且抢劫者为了作案时不被打扰，到了十三层就手动锁死电梯，准备离去时再解锁。 因此当刑警队到来时，也没办法进入十三层，还是找来电梯维修工人，强行修复的电梯，才得以到达案发现场。 谭辙道：“综上所述，我们判断，这就是没有凶手的密室自杀案。” “不对！不会是自杀，还有一种可能。”卫婍芸语气笃定。 “凶手就藏在人质中间，那样的话他杀完人，就可以通过装晕隐藏自己。所以才没有人看到凶手离开十三层。” 一名警员怼道：“刚才说了，要完成连续开三枪同时杀人，至少需要三名凶手协同作案。而且这三个人，又怎么无声无息地，在被枪指着的情况下，弄晕其余包括劫匪在内的八个人？” 卫婍芸仍不死心，强辩道：“如果根本没晕呢？如果八个人都是装晕呢？他们一起杀了三名劫匪，然后集体装晕。这样便解释通了吧。” 那警员冷笑一声：“你觉得会有三名互相都不认识的人质，一起合谋枪杀三名刚巧遇到的劫匪，匪徒抢的甚至都不是他们的钱。为此背这么重的罪名，有人会愚蠢到这种地步吗？三个人都不可能凑出来，还要八个人一起串通，简直可笑！” 卫婍芸不服气：“你怎么知道那八个人相互间不认识，且都跟劫匪没有仇怨？” 与他辩论的警员，拍着桌子叫嚷：“因为我们调查过，他们八个都是普通人，谁也没能力空手对抗枪械。其中还有位大富豪曾垸，这位老爷子你总听说过吧？他若因为仇怨想杀人，完全可以花钱雇一百个杀手，在任何时间悄无声息地杀掉这三名劫匪，你觉得他会跟别人合谋，然后亲自动手？其余几个人同样道理，也没有任何动机和必要这么做！” 卫婍芸登时哑口无言。 谭辙接过话头：“其实就算八个人真的联合，也是无法对抗三名持枪劫匪的，所以这个推论不成立。” 当案情讲到这里的时候，扑朔迷离的层层迷雾，已经令卫婍芸失去耐心，她忍不住问：“那后来真相水落石出了吗，究竟是什么原因？” 谭辙叹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没有，一点眉目也没有。不仅没查明白，后来的事反而更加令人惊恐，差点没把我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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