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快,姜翘的父母就收回目光,继续拍照。 姜翘一时间无法发觉这是梦,只觉得父母似乎是没看见她。 茶卡盐湖美得惊人,姜翘浑浑噩噩地追随着父母的脚步,仿佛用眼睛陪伴他们旅游。 日落时分,天空瑰丽,人们的笑容自带滤镜,一颦一簇都是幸福。 当姜翘的父母终于逛够了,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处于封闭的空间时,姜翘终于可以听见他们的对话。 姜京把手机里的照片传到平板电脑里,然后吕瑞虹一张一张地修图,再在旁边p上姜翘的照片,仿佛他们一直在一起一样。 “刚刚有一瞬间,我好像感觉翘翘就在我们身边。”姜京躺在床上,闭上双眼,仿佛还在回味那一秒。 吕瑞虹就在他身旁,靠着枕头修图,一听这话,诧异扭头:“你也觉得?” 姜京“嗯”了一声。 吕瑞虹垂眸,已经有些沟壑的眼角被泪水抚平。 “是我们翘翘回来看我们了,”她喃喃道,“如果有来生,我们翘翘一定要好好生活啊。” 姜翘感觉自己就在一旁,却无法冲过去与父母相拥,她用尽全部力气挣扎,也难以让他们听到久违了的自己的声音。 然而忽地,她受到的束缚一松,整个人扑向前,倒在床上,却在下一刻,换了视角。 被包场的烤肉店里,放着带劲儿的雷鬼音乐,十几个她从前的好友聚在一起,围着拼到一起的桌子干杯。 啤酒是刚从冰箱拿出来的,易拉罐外还挂着冷凝水,随着孜然与胡椒的香气升腾,每个人都吃得热火朝天,额角生汗。 “老板,咱团建为啥只叫这么几个人啊?”一身登山服的王珍盈问道。 姜翘从前的好老板、好朋友余柿低下头,嘴巴抿成一线,想了想才说:“梦到翘翘了,突然就想聚一聚,没准她就能一次把咱们都见着呢。” 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余姐,别这样……”有人说完就绷不住了,猛灌了一口冰镇啤酒。 姜翘动弹不得,脑中混沌,刚想要说些什么,一切又都消失了。 不受控制的视角到处游走,看过了她的亲朋好友,欣赏了日新月异的城市建设,还回到了她熟悉的自己从前住的卧室——什么都变了,却又都没变。 最后不知不觉间,她渐渐什么也看不见,后半夜始终无梦,平稳安睡。 再醒来时,姜翘惊觉自己满脸泪痕,再细想想,似乎梦到了什么,却又只知道梦到了亲朋好友,不记得具体内容了。 一霎时,恍若隔世。 姜翘坐在床沿,双目放空,心绪杂乱。 她能感受到,自己仍然被至亲与好友记着,也能感受到,自己在被他们祝福着。 这两年多的时光里,所有猝不及防的不适与思念,都渐渐被抚平。 调整了一下状态,姜翘神采奕然地起身,去往小厨房。 先前她打听到,今日是应久瞻的生辰,能够给小枣调任多亏了他,虽说帮到的是小枣,但开口求人办事的是她,所以在这合适的日子聊表谢意,倒是十分合适。 小厨房没有烤炉,于是姜翘用碗装着蛋糕糊,蒸出来一碗蛋糕胚,又花费好大力气,才做出奶油来。 没有裱花嘴,她只能简简单单抹个面,像模像样地点缀一些水果,这就算好了。 中午太子睡下后,应久瞻能得闲,于是姜翘趁这时间去见他。 “应给使,儿听闻今日是您的生辰,特来祝贺,”姜翘双手奉上装着蛋糕的盒子,“自打见过以来,给使就对儿多加照拂,又帮小枣姐姐调岗,如此宽仁善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应久瞻接下,打开盖子一瞧,些许水果装点在白色物什之上,有一种留白的美感,仔细一闻,这食物也并不寻常。 “好别致香味!姜典食可太客气了,咱们都是尽心尽责为太子殿下劳心,相互之间照应些许也是应当的。只是现下您兴许没空再聊了——”他说着,抬头示意姜翘往后看。 两个宫人结伴而来,略施一礼:“请姜主膳到光禄寺。” “今年这活让光禄寺做得……诸多不妥当,拖到这时才定了菜品,要请您去教其他庖厨呢,”应久瞻说,“去吧!” 姜翘便行礼,与之别过。 光禄寺内人来人往,姜翘被那二位宫人带去见掌固,先统计了明日所需的全部食材数量,根据难度算出所需掌勺庖厨六人、帮厨八人,又支了三十条大马哈鱼用于今日的教学练手。 有专人点了一些庖厨跟着姜翘,然后这一群人又被带入庖屋,一切都有条不紊。 姜翘刀功不过尔尔,倒是这几位庖厨都不逊于她,因此最麻烦的鱼片与胡萝卜的形状,他们很快就上手了。 练了一下午,姜翘毫不藏私,除了危险的点燃酒精需要届时她亲自动手外,其他部分都可以放心交给这几位庖厨。 农历九月二十三,皇后娘娘生辰。 宫宴浩浩荡荡上百人,加上婢子,还要再翻一番不止,她们谈天说地的同时,庖屋里热火朝天忙碌着,总算把全部菜肴备齐。 一队一队的宫人端着托盘来送餐,从旁有宫人唱祝词,声音婉转,话语吉祥。 一道道菜摆满了分食的桌案,色彩纷繁,五味俱全。 直到其他菜都上齐,终于轮到最后压台的菜品登场。 身穿桃色衣衫的侍女鱼贯而入,将造型别致的牡丹花呈上,而走在最后面的,正是姜翘本人。 她双手端着一只硕大的餐盘,当中一朵艳丽的牡丹花在火中若隐若现。 火苗为牡丹赋予了独特的美感,像是要把美丽的东西毁灭,也像是要让诱人的花儿在火中缱绻但独立。 在场所有人眼睛都直了,一时间竟无人敢说话,纷纷屏住呼吸凝住气,目光一路跟随着姜翘到皇后案前。 火焰已经熄灭,鱼片组成的牡丹花散发着迷人的香味,但它美得让人舍不得触碰,仿佛品尝它,就像是毁了好不容易绽放的花。 姜翘取代了唱贺词的侍女,亲自奉上这道菜后,高声道:“微臣祝皇后娘娘岁岁芳辰,安康顺遂!此菜名为‘醉鱼牡丹’,它在点燃的酒液里涅槃,正如褪去青雉后芳华依然,它是娘娘爱的牡丹,是娘娘如诗如画的年华,而今日如此,日日亦然!” 陈幼端险些激动到站起来——天知道她看到这浴火的牡丹时,是怎样的喜悦! 她可以肯定,昶山赏花那日,姜翘一定是听见了她的话,但这样的话她说过很多次,却唯有姜翘记在了心上。 今年是她三十岁的生辰,宴会规格本应再大些,总归如今算不上年景不好,略铺张些也没人怪得了什么。 但是她不能真的铺张。 八年前,澹台晏河随父微服私访,年仅十八,而彼时陈幼端已有二十二,这一见,两情相悦,顺理成章,从来没有任何人的阻拦。 但是她始终知道,自己想在皇后的位置上坐得安稳,就不可能再随性。 做姑娘的时候,她有多肆意?那是难以用语言可以概括出来的! 但嫁为人妇,即便澹台晏河不拘束她,她也只能收敛些许。 譬如她喜欢的各式有趣玩意儿,通通不敢放在立政殿,就连在院子里扎个秋千,都有命妇私下里嘀咕她贪玩轻浮,不堪为妇。 隐形的规矩束缚着她,使她不能太张扬,也不会说自己喜欢什么东西,反而习惯了欲盖弥彰地说“从前喜欢什么,现在却不喜欢了”,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看起来“成长许多”。 姜翘这道菜,真真儿是送到陈幼端的心坎儿上了。 原本陈幼端都想直接叫姜翘过来坐了,但是眼看着下边一双双眼睛盯着自己,便立刻放弃这个念头。 喜欢牡丹,喜欢不被束缚的感觉,但不妨碍她要尽可能少给自己惹麻烦。 更何况,姜翘也未必能放松地与她在这样的场合一起吃饭。 “今日姜典食这道菜甚是独特,赏金三十两!”陈幼端扬了扬头。 采萤立刻去取了提早预备的金锭,码成一个小金山,当众端给姜翘。 姜翘脸都笑僵了,赶紧谢恩,就麻溜地退出去了。 真无语住了,你们夫妻俩食不食人间烟火啊!金子银子哪个花得出去啊! 陈幼端倒是出手阔绰——不过也不怪澹台晏河。 去年夏季水灾,冬季极寒,收成不好,阖宫上下都提倡节俭,因而澹台晏河没出重赏,今年意外的风调雨顺,陈幼端有心给钱,不怕被人说三道四。 ……只不过这钱花不出去就是了。 手握贵重的金疙瘩银疙瘩,却屁用没有,姜翘真的是欲哭无泪。 去光禄寺的庖屋混了口吃的,等到宴会散了,才有宫人来找姜翘,说是皇后娘娘传见。 陈幼端已经换回了舒适的常服,一见姜翘,就笑得眉眼弯弯:“今日累坏了吧?快坐!” 姜翘行礼后坐下来,道:“倒是不及娘娘劳累。” 她可不是疯了才能奉承出这样的话来。 本朝虽然早已推广了高桌高椅,但正式场合仍然跪坐,并认为垂足而坐是没有教养的象征,因此皇后等人足足跪坐了好几个时辰。 天知道这种堪称上刑的姿势怎么有人受得了! “沐浴过就好些了,好在一年到头也没几回。”不是真的没几回,而是陈幼端能推掉的全推了。 姜翘自然知道“没几回”的个中缘由,不禁笑出声来。 房间里没有外人,陈幼端也放松,她略歪着,摆弄着单独挑出来的心仪的生辰贺礼。 “今日那三十两黄金,不过是外人面前做做样子,我这儿倒是另有一份谢礼。”陈幼端说着,采萤捧了一只匣子来。 姜翘恭敬接下,只见当中是一条压襟。 环形的掐丝银裹着浅绿的玉,下面坠着精巧的五串小的银镶玉,贵在精致工艺,乍一看不招摇,等闲人看不出其中门道来,正适合姜翘这样的身份。 姜翘连忙行礼致谢,心道,好皇后,您是比你家那口子会办事儿的!这不比寻常黄白之物好上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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