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吃过了早饭后，蒋媛媛在蒋平的陪同下前往大队长家取自行车。 …… 章蒋生产大队中队员们的房子，大部分都建在一条南北向的，贯穿整个生产大队的黄土路的左右两边，这条黄土路也是章蒋生产大队的人出行的主路。 蒋平家有些特殊，他家并不在主路边，而是在主路中段，再往左转个弯，延伸进去一些的一条通向田里的小路中间的右侧。 因此，蒋媛媛在家里养“病”的几天中，除了那天她自己跑到王婶家诉说委屈的那一回外，其他的时间队里的人基本上没看到她。 今天见她穿着蓝色方格的上衣，背着上面印有红色五角星，和“为人民服务”的军绿色的挎包，和拎着个蛇皮袋的蒋平一起在主路上往北走去后，路旁住着的队员中，有那蹲在家门口吃早饭的人便出声和他们搭了句话：“媛媛病好了？” “嗯，好了，多谢婶子的关心。” “两父女这是要去哪儿啊？” “媛媛要去供销社买点儿东西，我不去，我现在是陪她去大队长家借自行车呢。”其实为了万无一失，借自行车的事情昨天上午蒋平就已经跟大队长说过了，大队长也同意了，现在他和蒋媛媛其实只是过去大队长家里取自行车，不过这个细节就不用谁都告诉了。 “这样啊。刚好今天周日，杨老师在家里休息，她家里的自行车倒是正好闲着。”杨老师是从大城市插队到他们这儿的知青，后来嫁给了大队长的大儿子，现在在公社的初中教语文，大队长家里的自行车主要是她每天来往公社时使用的，她放假了的话，那自行车一般就闲下来了。 …… 蒋媛媛和蒋平往大队长家走过去的一路上，不停的有队员和他们父女搭话，有的甚至在得知蒋媛媛今天要去公社的供销社里买东西后，还问她可不可以帮自己带东西。 在这个年代，谁去趟公社，回来时帮人捎东西的事情很常见，因为大家基本上每天都有活儿，抽不出去公社的时间，但日常生活有时候又缺不了一些供销社里卖的东西。 这个时候，就只能让那些或是找大队长请假了，或是因为其他原因去公社的人帮忙带了。不过这个帮忙都不是单向的，一般都是今天你帮我带这个，明天我帮你带那个，大家都方便了，还省了时间。 不过通常这些都是大人的事儿，跟蒋媛媛这样的孩子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所以蒋媛媛初听见有人让自己带东西后，还有点儿吃惊，等到回过神来后她很爽快地答应了。反正顺路，而且要带的也就是火柴，雪花膏，洗头膏，梳子等一类的小小的东西，又不重，帮忙捎一下也没什么事。 而且这也算是大家对她的一种信任。 * 在约定好的碰头地点和陈燕汇合后，蒋媛媛和陈燕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沐浴着早上明亮却不会让人感觉到炎热的阳光，朝着十一公里外的公社驶去。 在农村，即便是炎热的夏天，早晚时的温度仍是蛮舒适的。大部分的时候早晚还会有微微的风，比如现在，骑在自行车上的蒋媛媛就被迎面而来的晨风吹得十分地惬意。 路边的风景也不错。夏天是万物生长的时候，路边的田野里面到处绿油油的，颜色虽然是单调了些，但生机勃勃的却让人看了心里不自觉地就轻快起来。 不过蒋媛媛只有最初上路的一小段时间里面，有心情欣赏路边的景色。 后来她骑行的时间长了，身体越来越疲倦后，大脑控制不住地开始出现停下来休息的念头，蒋媛媛光是对抗住这个念头，坚持继续骑行就花费了全部的心神，实在是没有功夫再去欣赏路边的风景了。 在骑到了某个转弯的路口时，蒋媛媛还和陈燕靠路边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 之后又接着上路…… 蒋媛媛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坚持到公社的，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队里的人很少往公社跑了，想来虽然有缺钱缺票的原因，但距离实在太远肯定也是原因之一吧。 * 这就是供销社啊。 一个长度很长的红色的砖瓦房，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唯一和周边其他建筑不同的是，时不时地有人往这边过来，然后进入供销社；同时，也时不时地有人从供销社里面出来，然后离开这里。 蒋媛媛和陈燕是进入供销社的那一批。 供销社里面其实大体上和后来的超市里面差不多，也是一排排的展柜，展柜之中是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售货员站在柜台后面为顾客们拿东西、讲解、收银。 蒋媛媛往里面才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了放着火柴的展柜，忙抬手拉住前方还想继续往里面走的陈燕的衣角，陈燕感觉到后掉过头来看向蒋媛媛。 蒋媛媛向她解释：“小姨，我们队里有人托我给她带火柴，我们在这个柜台前先停一会儿吧？” “这个不着急，我们先去把你要做新衣服的布买了之后，再去买其他的东西。”陈燕其实和蒋媛媛一样，也被队里的不少人托了捎带东西，所以她借的自行车的后座上，也用麻绳绑了个蛇皮袋带到公社来，就是为了在供销社里买了东西后装的。 …… 卖布的柜台前围着好些人，大家又没有排队的意识，只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柜台。 这种情况下想要买东西，全得靠挤。 蒋媛媛虽然不大喜欢和别人挤，但她如果不挤进去的话，买布料的事情就只能全部交给陈燕了，额，她有点儿不太信任陈燕的眼光，毕竟陈燕是这个年代的人，审美肯定和她存在着一定的差异。 所以她只能入乡随俗，跟着陈燕一起往里面挤。 好大一会儿后，二人才总算是挤到了柜台边。 不过这时的柜台边可不止一个人，还有挤到了最里面一层的人也正挨在柜台边上，为了尽快买到东西，陈燕抢在第一个和柜台后的售货员搭话道：“同志你好，有没有适合年轻小姑娘穿的颜色鲜艳一点儿，好看一点儿的布料？” 这个柜台的售货员是一位中年妇女，和陈燕一样留着齐耳的短发，看起来也是利索干练的人。 她长着一张圆圆的满月似的脸庞，人如面相，脾气挺好的，听了陈燕的话后她笑盈盈地回道：“正好我们供销社刚进了一批新的布料来，里面有好几种布料的颜色都蛮好看的，你稍等，我这就给你去拿。” 陈燕答应了一声，然后那个中年售货员便从柜台边走开，转身进了后方展柜旁的一个小门里。 片刻后，她抱着堆到她胸口高的布料从门里出来，回到柜台边后，把怀里抱着的布料轻放在柜台上。 蒋媛媛垂眸扫了一下那铺在柜台上的一匹匹布料后，双眼亮了起来。 队里面的队员们，还有到了公社后路上多起来了的行人们，以及供销社里面乌泱泱的人群，蒋媛媛今天一天见到的人比她穿越到这里后，来公社之前见到的人的总数还要多得多。 但是，这数不清的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却大同小异。 颜色大部分就那几样，蓝的白的，红的绿的，黑的，藏蓝色的，藏青色的，土黄色的。 图案也基本上就是那几种，碎花的，纯色的，方格的。 来到布料的柜台前后，蒋媛媛往里面展柜中陈列着的布料看了一眼，发现也都是些和她之前见过的颜色、图案一样的布料。 蒋媛媛的心里便有些绝望。 没想到后面居然还能峰回路转，有那奇迹降临的时候—— 正想上手挑一挑柜台上的这些布料的陈燕，忽然听见蒋媛媛对她道：“小姨，我想买那个鹅黄色的布料做上衣。” 陈燕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另一道女子的声音在布料柜台前响起：“这个黄色的布料我都要了，多少钱？” 蒋媛媛循声望去，发现和她抢布料的人是一个脸型有些瘦长，年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名叫何翠，其实是“蒋媛媛”的初中同学，不过她特别看不惯“蒋媛媛”，觉得“蒋媛媛”长着那么一张勾人的脸，迷得他们班上的男同学都喜欢她，是个天生的狐狸精。 初中三年，她一直悄悄地留意着“蒋媛媛”，就想抓着“蒋媛媛”在男女方面的出格行为，然后把她给举报了。 只是很可惜，“蒋媛媛”是个木头美人，长相很美，性格却是随了蒋平，内向，木讷，只知道埋头读书，和班上的男同学基本上都不说话的，所以无论何翠再怎么地留意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气得何翠要死！ 不过后来快毕业时，听说“蒋媛媛”根本找不到城里的工作，只能灰溜溜地回家种田去后，何翠的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一点儿。 “蒋媛媛”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成为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黄脸婆？ 可是—— 为什么三年后，蒋媛媛就算是被晒黑了，也仍然那么好看？ 好看到，她一进入供销社何翠就注意到了。 何翠顿时气得脸都要变型了，所以在看见蒋媛媛往布料柜台那边去，听见陈燕的话，知道今天买到合适的布料对她们来说很重要后，思考都没来得及思考的她便跟着她们一起过来了。 之后，她又跟着她们挤到柜台边，听见蒋媛媛想要那个黄色的布料后，她立即就出声想要抢夺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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