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洗完澡，蒋平回到他和韩春芳的房间，见韩春芳正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抹着蛤蜊油。 蒋平在梳妆台边停下，低头看着韩春芳问：“家里的钱和票你都放哪儿了？” 他忽然问这个干什么？不会是，要收回她的财政大权吧？ 韩春芳的心里顿时慌了一下，但她不敢表露出来丝毫，免得被在她身旁等着的蒋平看出了什么端倪。 “锁在衣柜中的抽屉里面了。”很快稳下了心神后，韩春芳扭头望向蒋平试探道，“是家里有谁要买什么东西吗？” “媛媛过一段时间要去相亲，我得给她些钱和布票去供销社买些布，让她小姨给她做一身新衣裳相亲的时候穿。”解释完，蒋平伸出右手，手心向上摊在韩春芳的面前，“把钥匙给我。” 原来他只是想拿些钱和票去给蒋媛媛，不是要夺她的财政大权。 韩春芳顿时松了口气，低头在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找了找，很快找出了一把用一小段红色毛线系着的钥匙后，转手递给了蒋平。 蒋平拿着钥匙走去衣柜边，拉开衣柜门，找着衣柜上下层之间的隔断中间的抽屉后，用钥匙打开抽屉上的锁后拉出抽屉。 抽屉里面装的东西挺多的，用坏了的钢笔，一些照片，蒋媛媛和韩蓉初中毕业的结业证书，还有夹着鞋样的书……杂七杂八的。 “在那个铁盒子里面。”见蒋平的双手在抽屉里面漫无目的地翻找着，也跟来了衣柜旁的韩春芳向他提示道。 蒋平于是不再漫无目的地翻找，按照韩春芳的提示，双手直奔抽屉里面唯一的一个铁盒子，捧住后拿出。 打开铁盒的盖子后，里面装着的花花绿绿的钱和各种票就都露了出来。 都还不少。 蒋平在里面翻了翻，先拿了一张大团结后，再找到两张伍市尺的布票拿出，最后又在里面挑挑拣拣，拿了一张半斤的粮票，一张日用工业品票，一张半斤的糖果票后，才把铁盒的盖子盖上后放回了抽屉里面。 不是说是拿钱和布票给蒋媛媛买布做衣服吗？ 为什么他还要拿那些日用工业品票，粮票，糖果票？ 韩春芳的脸都绿了，但又不敢说什么。 …… “叩叩叩。”敲了几下门后，蒋平出声问房间里面的蒋媛媛，“媛媛，睡了吗？” “还没。爸你稍等。” 话落后不久，蒋媛媛来到房间门口，从里面把自己的房门打开。 蒋平抬起右手，把手心攥着的一堆钱和票递给蒋媛媛：“爸就不进去了。这些钱和票你先收好，等过几天病好了后，就和你小姨一起去公社的供销社买些布票做身新衣服，到时候相亲时穿。” 这事儿之前陈燕也跟蒋媛媛提过，还说让她后面病好了后，让她爸爸托人去她的生产大队给她带个话儿，她好跟大队长请第二天的假陪她去供销社买布。 蒋媛媛本来还以为，蒋平会在她去公社的那天早上再给她钱和票的，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地快，今天晚上就把钱和票给她送来了。 “谢谢爸！”笑着向蒋平道谢后，蒋媛媛伸手接过了蒋平手里的钱和票。 “对了，除了布票以外，爸还给你拿了其他的几种票，钱也给了些多的，你那天去了公社后，若是有其他想买的也可以买。” 这么好？蒋媛媛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爸你真好！” 这个时候屋里已经全黑了，二人所站着的门口只有蒋媛媛房间里的煤油灯散过来的一点儿光，因为蒋媛媛站着的角度，这光只能照亮她的半边脸庞，剩下的半边脸庞则隐在了黑暗里。 但是，那仅被照亮的半边脸庞上，灿烂的像花儿一样的笑容，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样的眼睛，不知怎的，看得蒋平的心里忽然暖暖的。 * 照明的煤油灯已经熄了，房间里面黑漆漆的，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韩春芳却有些睡不着。 她睁圆了双眼，看着满室的黑暗，心里想着个事儿—— 自己和蒋平的关系，已经僵了两天了。 这两天里，蒋平又是拿她的挂面给蒋媛媛做鸡蛋面；又是摸了鱼后开小灶只给他们两个人吃；今晚更是过分，拿了那么多的钱和票去给蒋媛媛！ 她还因为顾忌着自己现在和他的关系正僵着，而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然，蒋平下一次再抽风时不知道又会扒拉家里的什么好东西给蒋媛媛。 她必须得尽快和蒋平缓和关系！只有和蒋平的关系缓和了以后，她才能消除顾忌，在下一次他抽风时可以劝阻他。 想到这里，韩春芳往左翻过身，狠狠心把身体|贴到在她左侧睡着的蒋平的背后，同时一只手抬起放到蒋平的腰上：“蒋平，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蒋平睁开眼睛。 女人柔情似水的声音，贴过来的身体，又是在这样安静的夜里，蒋平不是个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愣头青，怎么会不懂韩春芳这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他的心里却是如死水般的平静。 这次的事情他不打算让它轻易过去，昨天早上王婶等人的话，让他深深地明白他以前对韩春芳实在是太过放纵了！纵到她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敢把手伸到他女儿的身上了！ 她是想干什么？ 住他的家，跟着他在队里日子过得滋润着，还欺负他的女儿？ 当他是死人不成？ 蒋平的唇角抿得紧紧的，此时的他一点儿风花雪月的心情也没有，他唯一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 “这话，你跟媛媛说过了吗？” 韩春芳一愣。 有的时候，有些答案不一定需要人的嘴说出来，本身，沉默便已经是一个答案了。 蒋平的心里顿时飙起熊熊怒火，好你个韩春芳，到现在还在看人下菜碟！ 明明对不起地是他的女儿，却跑来向他道歉，以为搞定了他后媛媛怎么想的都可以不用管了是吧？ 韩春芳主要是觉得自己一个长辈，哪有向蒋媛媛那个晚辈道歉的？所以压根儿就没想过蒋平说的做法。 但现在蒋平特意点出来了，很显然，他是希望她那么做的，她想获得他的原谅的话，那肯定就要顺着他的想法了。 韩春芳是个能屈能伸的，随机应变的反应也特别快，在蒋平发火之前她便反应了过来，且毫不犹豫地就开始道歉：“对不起蒋平，我是想着我一个做长辈的，跟晚辈道歉有点儿丢脸，就抹不开那个面去找媛媛。也想着我先跟你把关系缓和了，再让你做我和媛媛之间的中间人，帮我们两个人缓和关系的。 “你一提醒我才发现，我想错了。那我明天就去跟媛媛道歉，早上一起来就去，蒋平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蒋平只觉得她是在找借口。 一个人如果真的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如果真的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伤害了她人，如果真的发自内心地想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弥补，又怎么还会在意丢脸不丢脸？ 更何况，明明是她自己先伤害的别人，她去道歉不是理所应当吗？还觉得丢脸，知道丢脸你当初怎么不管住自己的嘴，别说那样的话？ 蒋平闭上双眼。别的话他也不想多说了，抬手把韩春芳搭在自己腰间的胳膊推开后，他本欲换个姿势，由平躺改为背对着韩春芳睡觉。结果那女人不依不饶，他刚刚把她搭在自己腰间的胳膊移开，她就又放了回来—— 蒋平顿时再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直接吼出声来：“不想睡就滚出去！” 韩春芳吓得整个人都是一僵。 很快反应过来后，她立马灰溜溜地把伸了出去的胳膊缩回身侧。 下一秒，蒋平翻了个身，背对着韩春芳侧躺着时，也远离了她原先挨着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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