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门口的黄铜铃铛不时地响起，铃铛响起的频率也越来越快了。 进来的客人都跟第一位牛头一样，非常“有仪式感”，打扮得十分“有主题”，全都奇形怪状的。 有头上戴着鹿角和鹿耳朵的瘦小青年，也有脸上似乎是化着青蛙皱皮特效妆的中年男人，他们进来第一时间都先看了铃铛，随即便立刻被屋里的香味吸引住了。 在毕昉的接引下，他们一致地把看不懂的菜单扔到一边，表示要牛头吃的那个。 令毕昉不解的是，进来的客人都选择往角落边开始坐，离坐在门口那位好看的男人十万八千里，他周围直接形成一片真空地带。 那男人并不以为意，只坐在座位上慢条斯理地吃豆苗。 仅仅是一个侧影，都能让人感叹他的气质出众。 毕昉只有一个人，忙得晕头转向，也没仔细注意座上客人们的异样。 忙了一会儿，第一位客人牛头也终于是吃饱了，他走到柜台前表示要结账。 毕昉连忙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到柜台前用计算器敲敲打打，最后笑意盈盈道：“盛惠四百，微信还是支付宝？” 牛头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毕昉忍不住心虚，难道是自己价格定高了？ 虽然但是，也不能怪牛头自己一个“人”吃饭花了四百，毕竟他加起来足足吃了八锅豆苗啊！ 上汤豆苗这种菜在普通餐厅也就三四十一碟，因为是主题餐厅，毕昉想着定高点。然而她又想到自己是新厨师刚上岗，顾及菜品里的真材实料，考虑到成本等等综合因素，最终定在了五十。 这价格不算高吧？她爸这个配方做出来的在五星级饭店可是卖四百一锅的，她做的比她爸好吃多了！ 然而就在毕昉思忖的这么个空档，牛头已经飞快掏出钱来结账了，速度快得似乎怕毕昉会对这个金额反悔似的。 毕昉：…… 她把钱接过来，不看不知道，牛头给的竟然是五个不知道由什么奇怪材质做成的硬币，每个上面都刻着“100”。 毕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勉强笑道：“牛头哥，不兴拿游戏币开玩笑啊，我是要收人民币的，你懂不？” 牛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她干脆从口袋里把自己的毛爷爷掏出来对他示意：“人民币！懂不？您不会是外国友人吧？R、M、B！Alipay or Wechat is ok！You know？”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一串蹩脚英文，完事后觉得自己也真是忙晕了，刚才这牛头明明会说中文啊！ 在她一通示意下，牛头才满脸疑惑地、犹犹豫豫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红色票子递给了毕昉，毕昉这才心满意足地收钱记账。 牛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餐馆。 毕昉自然不知道牛头为什么这样，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发生了她和牛头的这茬以后，餐馆里妖怪们点餐一下豪气了不少。 有个看起来不太宽裕的客人本来只点了一份豆苗，闻言立马又追加了三份。 毕昉直忙得脚打后脑勺，心里暗暗想着白天看这饭店都跟要倒闭了似的，没想到大半夜的客人倒是多，还特能吃！ 在毕昉的忙碌中，坐在门口的好看男人也吃完站了起来。 他动作优雅地用手绢擦了擦嘴角，没有“续锅”的意思，而是走到柜台来买单了。 毕昉刚给一个客人上完菜，见状立刻过来，谁知刚走过来，就见男人施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元宝，放在了柜台上，差点闪瞎她的眼睛。 ……今晚的客人都是怎么回事啊！ 毕昉本来就忙，这会一看一个好好付钱的都没有，哪怕是个帅哥她也有点生气了。 她把金元宝往回一推，面无表情道：“麻烦五十块人民币，谢谢。” 白泽敏感地注意到对面的小女妖似乎生气了。 这是个做饭很好吃的小女妖，白泽知道。他不理解对方为什么拒收妖币，一直在向客人索要人类的货币。 他自然是没有人类货币的，刚才那个牛头也没有。 但是那个牛头似乎在小女妖的催促下心虚了，耍了个把戏，用口袋里的叶子变了几张人类货币出来，而小女妖似乎也没发现，所以它走的时候才会一步三回头的。 他当然不屑做这种事情，哪怕他是可以凭空变出真的人民币出来的。 白泽明明记得金元宝也是人类的货币，同样是人类的货币，为什么不收呢？ 他面无表情地站着没动，对着生气的小女妖沉思。 毕昉眼睁睁看着对方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就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问急了，便只回答了五个字：“没有人民币。”声音里似乎还带了些委屈。 毕昉噎住。 她气笑了，看着满屋子嗷嗷待哺的客人，还有厨房里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碗筷，一瞬间计上心头。 她飞快地返回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件粉色小围裙。 走到柜台前，她把围裙“啪”地一声极有气势地拍在桌上：“吃霸王餐是吧？那今晚就别走了，留下来打工抵债！” 正在偷听的满屋子妖怪：…… 白泽：…… 他好看的狭长凤眸，慢慢地、慢慢地瞪成了可爱的圆形。 - 于是，等到张九带着小英办完事回来以后，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众大小妖怪在餐馆门口排成了一条长队。 队伍中，一只黄仙和一只灰鼠还在打架，都抢着说明明是自己先排的。 张九被这景象给整懵了。 他正疑惑间，就闻到屋子里传来一股浓郁的食物香味。 这股味道勾人极了，刚进鼻腔就让他的腺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泌唾液，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小英也很茫然，但他很快注意到挂在门上的那两个东西，一瞬间惨叫出声：“啊——” 张九顺着小英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的聚妖铃，正可怜兮兮地被红绳挂在门上，进门一个妖怪，就被撞一下。 张九也差点惨叫一声“啊——” 他气急败坏地冲进餐馆，又被餐馆里的妖满为患给惊到了。 深夜餐馆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妖来光顾了？ 平时餐馆晚上也都只是小猫两三只，入不敷出的，只勉强靠副业维持一下生计这样子。而且因为来的人不多，他之前都把一些空余桌子收起来了。 现在那些桌子又全部都被搬了出来，擦干净好好地摆在了空位上，还都坐满了正在大快朵颐的妖怪…… 一只豪彘妖甚至正站在门口，丝毫不怕烫地用手端着小锅胡吃海喝，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他是深夜餐馆的老顾客了，因为懒，所以也经常来光顾。这会看见张九进来自然也熟络得很。 他一边吃，汤汁沿着嘴角流下来，一边还冲张九眨了眨眼睛，手肘顶了他一下，猪头往头上的铃铛处一撇，坏笑道：“行啊，张老板，新套路。” 张九又是一噎。 ……什么新套路，他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他哪怕再要钱再不要脸，也不可能用聚妖铃来招揽客户吧！ 他正怒气冲冲准备找毕昉算账，却见人刚好从厨房出来。 毕昉喜笑颜开地走过来，手里拿了一瓶什么东西，过来就塞豪彘妖的毛手里。 “不好意思啊，生意太好没有位置，招待不周了。这瓶‘绿野仙踪’是我特调的新饮料，免费送您尝，好喝再来买啊！就当赔礼了。” 毕昉笑得灿烂。 她刚才在厨房发现底下有一种“有机蔬菜”吃起来很甜，味道有点像西瓜，汁液却是绿色的。便就用下午买回来的气泡水加冰块调了下，出奇地好喝，于是起名“绿野仙踪”。 这不又一款新饮料诞生了嘛！ 门口还排在第一个的羊角男人本来就闻着香吃不到，这一听便立刻道：“让我进去吧，我也可以站着吃！也给我送一瓶吧？” 毕昉闻言一脸抱歉道：“真的不好意思，里面没位置了。那位客人因为是我们餐馆的老客户了，也表示愿意站着吃我才让他进去的。您有空多多来光顾一下，我们店里的老客户特权很多的哦。” 她冲羊角男人眨眨眼，就进去了。 豪彘妖一听，也特别满意。 张九对毕昉这一通操作简直叹为观止。 简简单单两句话，既推了新产品又强调了老客户福利，他差点被秀晕了，这丫头不简单啊！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原本的目的，直接跟着毕昉就进了厨房。 毕昉刚才太忙没注意到，见到他还挺高兴：“老板！你回来啦！” 张九按捺着心里的火气指着门的方向问道：“你把那个挂上去干什么？” 他是真没想到这小鸡妖为了业绩竟然这么出格，这东西这么一挂，方圆十里他张九都社死了。 虽然她这厨艺确实有点本事——他到现在都还在咽口水，但也不能这么干啊！ 毕昉一愣，立马明白过来他指的是铃铛。 她察觉到张九似乎有点生气，小心翼翼道：“哦，铃铛啊，因为晚上就我一个人值班，我在厨房客人来了也不知道，就挂了一个铃铛来提示……怎么了，这个铃铛有什么问题吗？” 张九闻言直接语塞了，他终于发现了事情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 面对着毕昉一脸茫然确实不知的表情，他没敢明说餐馆墙上挂着的人头也是“人”……虽然这个落头氏目前只有一个头在餐馆，但是帮忙叫叫人还是可以的，但他现在可不敢告诉。 他立刻把毕昉原地90度转了个圈，就见毕昉头发后面挂着的几根鸡毛，悠悠、悠悠地飘了下来…… 张九：…… 这玩意居然是粘在她身上的，毕昉竟然真不是鸡妖！ 他竟然把一个人类弄过来当夜班厨师了！ 张九看着一屋子妖怪客人，又看着毕昉一脸疑惑地扭头看他的无辜表情，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件事情。 他飞快用身子把毕昉一挡，把地上的鸡毛捡了起来。手触碰到鸡毛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又是一变，把鸡毛放到鼻子上仔细嗅闻了一会后，他脸色难看起来。 毕昉见到鸡毛就想到了早上的糟心事，接着惊呼一声：“啊，我不会满头毛吧，早上那该死的鸡！” 她正要整理自己的头发，却被张九抓住了手臂。 他的脸色奇异，变了又变，最后竟然把手里的毛又插回了毕昉的头发里。 毕昉：……？ 张九：“别拿下来，夜班厨师都需要维持这个造型。” 毕昉：哦！懂了！ 她特别兴奋地跟张九说道：“Cosplay是吧，我知道这个！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咱这么有仪式感的主题餐厅呢，连客人都必须要打扮，太有氛围啦！” 张九一时间被她的脑回路惊呆了，这才明白过来她上班一晚上还没发生意外的原因，一时间心情复杂。 也多亏深夜餐馆是人和妖都接待的，所以进来的妖怪需要化为人身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这才没出现有些妖怪直接化成原型的夸张场面，毕昉也因此没发现异常。 但这丫头也太神经大条了吧！ 张九也很庆幸，还好毕昉忙碌了一晚上，她头上的鸡毛都神奇得没掉下来，不然被这一屋子妖怪发现她是人类就糟糕了。 然而脑海里才刚刚转完这个念头，张九就在毕昉身后，发现了长身玉立穿着粉色小围裙的白泽。 他此时一声不吭，正歪着头，托着下巴静静地听两人的对话。 见张九看过来，他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 张九都来不及反应他们的对话被听见了，第一时间就吓得跳出几米远，指着白泽惊叫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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