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衷言!” 在漫天大雪里,赵瑶站在原地大声看着雪地里的少年,双手紧握放在胸前挡住手中发光的玉石。 这一刻,她确信,所谓在三年前明明向好发展却意外坠湖变傻的盛朝三殿下谢葳,就是她这一世要找的那位杀星许衷言。 赵瑶想起第一个世界里那时许衷言看向自己时的眼神,还是无法相信对方是在像爷爷说的那样一个家族里长大的少年,因为许衷言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怨怼,清澈又明亮。 而这个世界里的许衷言,在她刚遇见他的时候前,竟然就变成了个傻子。 凭什么!这又让她怎么能接受?赵瑶想。 她松开手中的扫帚,跳过阻挡着自己身体的长廊栏杆朝着雪地中那个模样滑稽的少年跑去。 “哎!你疯了啊!”身边的郑狗儿连忙要伸手拦她,可赵瑶跑的是那样快,姿势是那么轻盈,郑狗儿的手只是从她灰蓝色的宫女衣饰的袖子掠过,还是没有抓住她。 “赵瑶,我等你,等你再来杀我七次。”那是上一次的许衷言在说话。 “他是用你的血逃去的那异世界,我亲自买来了这块玉,虽然他已经没了能量,但只要有它,许衷言就会被吸引来,你一定会找到他,他也逃离不了,你们还是会一直相遇。” 当时赵姮坐在赵家的正堂中间,指了指赵瑶手中的那块灰暗的玉片,轻轻敲击几下,发出空洞的响声。 “瑶瑶,爷爷知道你还有许多疑问,可爷爷如今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如果你真的还有问题的话,可以去那个世界里,亲自问他。 爷爷如今没了天眼,再也没办法为你查看这一个世界,而你身为异世人,也只能在那个世界来回两次。 所以,瑶瑶,看好你手中这块玉,或许在危及处,它可以救你一次。”这就是赵姮在赵瑶来这个世界之前最后对赵瑶说的话。 许衷言,等我,我要知道,一年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什么也不知道,你怎么可以,可以这么简单的变成了一个傻子。 赵瑶的思绪和身体在空中悬空了一秒,然后重重倒在了雪地里,在她闭眼的一瞬间,她看见雪地里有人向她跑了过来,她的衣服瞬间就被雪打湿了。 “崔翠儿,快醒醒,今天该你扫殿里了。”有人推醒了赵瑶。赵瑶张开眼看见一个面生的眼睛大大的小宫女,对方一脸无奈地把怀中的热水袋塞到了赵瑶的怀里。 “你们这些南方的姑娘真是娇气,来这宫中也十几年了,不过是饿了两顿又被这冷风一吹,竟然就掉到了雪地里,得亏郑狗儿和你认识愿意把你背回来,不然你得被冻死在昨天。” “谢谢姐姐提点。”赵瑶朝对方笑了笑,她这次的身份是一个从南边小城被统一送进宫来的小宫女,名叫崔翠儿。 而十二年前像崔翠儿一样同年出生被送来的江南姑娘总计人数三万有余,她们每一年都会全被送到王的大殿里一一由王亲自过目,也有天玑阁臣拿着所谓的占卜器具在一旁仔细端详,只因为天盛元年王在摘星楼上看到一头火凤在漫天红霞中振翅飞向南边陨落。 而正是天玑阁受命推测火凤会托生在江南一带化身一位神女,将会辅佐真正的天子创大好江山。 自信可活万世的当今皇帝自然不会允许会有未来的什么真命天子,所以不如从头阻断,将这位所谓的神女纳入后宫,毕竟后宫的女子按理全属于皇帝。 可这三万有余的江南宫女,这么多年也没有一个被证实是那位所谓的神女。 而这三万女童,皇帝也不允许放她们归家,于是有一部分貌美有才女子成了女官侍奉嫔妃,一部分充当杂役。 而性子慢吞吞不受喜爱的崔翠儿被换了好几个岗位,在一个月前最后被人一杆子支使到了这无人愿来的三殿下这里做了个洒扫粗使宫女。 赵瑶身为赵家小家主自然对所谓的什么天命凤女,辅佐帝命不相信一星半点。 她身为可以穿梭未来的天眼拥有者,连同他们赵家都以绝对正确的未来为傲,这一点不仅刻进了他们的家训里,更是世世代代依律执行了数百年,所以他们的血里和肉里才拥有可以作证未来的效果。 不仅是他们赵家,他们预言师一行更是所有人都痛恨和不屑试图改变历史走向的占卜改命学说,视之为旁门左道。 他们都只相信天生的东西,和既定的现实或是未来,因为在赵家图谶的眼里,所谓的未来,不过是一定会发生的现在。别人的未来在他们自己眼中,或许是有许多的难以预知的叉口。 可赵家的天眼拥有者不同,他们都是可以站在命运的尽头,远远地观望所有人走向那已经提前看过的,那唯一的路。 他们不把自己视之为当下者,他们的眼睛看的永远是未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骄傲又强大的家族,为了阻止自己世界未来既定的大灾祸,也不得不到异世界去改变别人的命运。 多么讽刺呀! 所以赵瑶身为家主,在第一世,即便她再有理由,也不是她可以不去拯救反而旁观正在走向死亡路上的那位真正的吕要,那位绿眸少女。 她亲手打破了自己家族引以为傲的家训。 在那位少女真正在自己怀中去世的那一刻,赵瑶心里只飘过一句话。 “我也会和她一个死法,无比痛苦地死去。而这只背后贯穿少女身体的长箭,也不知何时会从虚空中来贯穿自己的。” 她无比清晰地知道赵家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但她虽作为家主,却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改变什么,所以她对什么人或事物都没有什么兴趣,因为只要她愿意,对方的一生在自己眼里也是一览无余。 可许衷言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对自己说,她赵家图谶全是虚妄,而她赵瑶,也过于信赖自己眉间的那枚天眼,他看破了赵瑶,即便他根本没有能力可以看赵瑶的未来,甚至不过是看着一张完全不是自己原本的脸几分钟。 相术许家,文王八卦图,这便是所谓正派嫡系的预言师吗? 她太好奇了,对这个人。 而这一世,或许是许衷言来的太早,也或许是自己上一世拖拉了太久,许衷言的原身已经死去,面前这位痴傻的三殿下,就是自己找了许久的真正的许衷言。 “你那天究竟是怎么了?浑身没二两肉还敢去跳雪地。”穿着一身灰蓝色太监服的郑狗儿凑到赵瑶身边,鬼鬼祟祟地拿着一把扫帚假装扫地低着头小声问她。 “饿晕了,浑身没力气,一不留心就掉下去了。”赵瑶背过身子蹲下去抬地上的一尊方形莲纹鱼盆,冬日了,鱼死了,只留着一缸臭水还放在这里。 在她身后,郑狗儿抿紧了一张薄唇,皱着眉头看着面前个子小小的绑着宫女发式的背影。 “翠儿,你怎么不叫我哥哥了?”他声音里满是惶恐。 赵瑶捏紧了双手,没有说话。 郑狗儿是崔翠儿在这宫里相熟的一个小太监,几年前两人都在御膳房里做活计,一个做端菜宫女,一个是洗菜太监。 当时原身年纪还小,有次饿的实在昏了头,站在那里等着端菜的时候一头歪倒差在边上杀鱼的郑狗儿鱼盆里面,血水溅了两人一头。而在那之后两个人倒是结了一段缘分互认了兄妹,也算是在这冷宫里彼此取暖。 不过好景不长,之后郑狗儿不知为何得罪了人,被撵到了这三殿下院里。 “哥哥,我不过是饿坏了,前些日子我不是得了一次风寒吗?”赵瑶搬着沉重的鱼缸扭过头笑了笑,笑容克制但温柔。“哥哥,你看这鱼缸,我想起我当时晕在你鱼盆里的事了。” 崔翠儿在一个半月前因为为郑狗儿向总管太监求情跪在雪地里了一整夜,第二日发了高烧去世了,赵瑶也在此时穿了过来顶替了原身。 而为他求情这件事,当时废了一双手也躺在床上的郑狗儿自始至终根本不知道,他只知道崔翠儿发过一次高烧,差点没有挺过来。 “对不起啊翠儿,是哥哥误会你了。你别扫了,去到廊下去,哥哥给你留了你喜欢的糕点在那里。”郑狗儿听见鱼盆的事情又看着崔翠儿苍白的一张脸,连忙止了话头夺过崔翠儿手中的鱼缸说。 “你刚来这里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咱们这位皇上性子最是敏感又多疑,当年那位林皇后还在的时候据说还不是如今这番景象,后宫每人还是有一口热饭。 她在时皇上不愿见她更是把她幽居此殿,可她死后,皇上倒是常去摘星楼,还在那里栽了一大片竹林伤怀她,一日日在那里吟诗弄词的,又有什么用呢?不如来看看皇后亲生的这位变傻了之后再无人看管的三殿下。”郑狗儿接过那只鱼缸放到一边,小声看着赵瑶说。 “可是,这都是皇上和三殿下的事情,我们不过是奴才,有些事情不该我们管,我们就不要去心疼他,知道吗?翠儿。”郑狗儿话锋一转语气低沉。 “有些富贵,我们这样的人,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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