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四方天空碧洗如玉,那只惊叫的鸟已经不知所踪,赵瑶皱着眉看着窗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嗅着春日的繁花回想刚刚的梦。 这是她回来的第五天,除了第一天去见了一次爷爷大吵了一架,再没有出去这栋阁楼。 “小家主,老族长请您过去正堂一趟。”楼下有人打开了缠绕在楼门上的铁链,赵瑶站起身从窗户那里往下看。 自一年前自己搬来这栋阁楼修养,为不让人影响自己养病,爷爷便让人用锁链封住了楼下的木门,除了后门开着只允许两个仆妇进出守着外,对外声称赵瑶要闭关练习谶言,不让求见之人来打扰自己。 而她自己性子冷淡,又身为赵家这一代唯一的天眼预言师,身份尊贵。自己自幼除了研读图谶经纬学说,就是出门为人预言未来,也没有朋友熟人,也不会有人打搅。 “一刻后我便去。”她朝着下面的小侍女说。 “啊——”楼下那人看到了她的脸惊叫一声,手上拿的铁链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又连忙跪倒在地上。 赵瑶下意识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忽然想起自己睡醒后就忘记带上面具了。 她有些机械地转身拿起放在架子上的那张铁皮面具,那铁皮触手冰凉,生硬又厚重,可赵瑶还是拿起来对着镜子细细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走吧。”她走下楼,移开自己下意识看向侍女的目光。 “对不起,小家主。我不是——”对方低着脑袋,声音无措。 “没关系,这次是我没注意吓到你了,也是我多有冒犯。”赵瑶走在前面,声音冷淡。 “小家主的脸好害怕,我不敢抬头看。” 在她走向正堂的路上周边也有侍从和侍女一直会有讨论她的话,但她并不在意,毕竟自己脸上这样的疤如果在别人的脸上身上自己见到估计也会好奇不敢直视。 她并没有理会,只是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赵姮听见门开的声音坐在轮椅上笑着看向走进来的赵瑶。 “爷爷,杀星是不是许衷言。”赵瑶摘下面无表情的一张铁皮面具,露出一张苍白的带着可怖疤痕的脸,只有两颗黑色的瞳仁水亮。 赵姮收起了笑容,他抬起眼看着门外的守卫方向,守卫便俯下身子出去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没有点灯,赵姮年纪大了一向喜欢点艾熏香,房间里升腾起一片清苦的烟雾。 “对。”他说。 当赵瑶重新从房间里出来后,已经是半夜万籁俱寂,赵家的正堂从不点灯,夜晚更是没有人会在这里随意逗留,周围一片冷清。 赵瑶抬起眼看了一下天上那灰蒙蒙的半块丑月亮。 嘀嗒—— 下雨了,她来时匆忙,根本忘了带雨具。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春天的夜晚很凉,她来的时候着急只随便扯了一件外衫披上,如今降温了这件长衫就像是附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或者是吸满了沉静的月色,披在身上只觉心凉又孤独。 她伸手撤下了遮在面上的那枚铁甲面具。 她一个人,也忘记了掌灯,便一步一步地准备慢慢踱回了自己的小阁楼,刚出正堂外,路边有个人叫住了她。 “小家主,你可回来了,我等你了好久呀。”说话的角落里蹲着一个身披箬笠拿着伞和灯笼的不起眼的侍女。 赵瑶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她一向过目不忘,她看出来那是今天中午被自己样貌吓了一跳的侍女。 她下意识掏出怀中那张面具,忽然她像被铁皮冰到了一样,放下了那枚面具,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抬起下巴,露出一张布满伤疤的脸,眼神睥睨着那个绑着双丫髻的侍女。 “我原本想要在正堂等你的,可是被管家爷爷撵了出来,我才在这里等你的,小家主。”侍女慢腾腾地走过来看着赵瑶,脸上并不见初见赵瑶时的慌张与害怕。 “你等我做什么?”赵瑶退后两步,那灯笼光虽弱,但离近了也能看见自己脸上的疤痕。 “我不想让小家主一个人回来,最起码,我可以给你带把伞,也站在这里给你掌灯。”侍女又笑了,声音轻脆,就像赵瑶原先吃过的冬枣。 赵瑶低下头,看着不到自己鼻尖的小少女,忽然想起那位性子骄纵的公主,在楚宫里公主被贬斥的那几年,公主有时也会为自己掌灯,看自己生火取暖,那些楚国的冬天,真的很是寒冷。 可那时,她的身边还有公主也有吕要,现在想起来仿佛也没有那么冰冷。 而她不过回到这个世界一月,身边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谢谢你,这么冷,还在这等我。”赵瑶接过那把伞开口道谢。 “这药,你拿着吧,今天我看到你吓得跪在了地上,有这药你膝盖也能好的快一点。”赵瑶笑了笑,将怀里的伤药递给了侍女。 “谢谢小家主!”少女笑了笑,露出嘴角一点笑窝。 赵瑶觉得身上也没有刚刚那么冷了。 赵瑶一步步回到了自己的阁楼,想着今天爷爷对自己说的话。 “爷爷,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许衷言他身为相术许家这几十代除了那位许大人以外唯一手握文王八卦图玉出生的人,明明名声显赫前途更是一片光明,又是为什么一年前忽然病逝,又摇身一变成为我们赵家图谶中那位罪无可恕的杀星?”隔着一片烟雾,赵瑶固执地站在原地,看着沉默的赵姮。 “瑶瑶,你可还记得一年前亳州城中发生的事情吗?”赵姮长叹一声说。 “不记得了,爷爷。”赵瑶摸着自己凹凸不平的双手,听爷爷说自己当时去亳州城参加第一预言师的比赛。 在亳州的那场比赛的具体内容是预言未来的真命天子究竟是谁,而自己犯了小人,最后被人劫走,被人找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全身大小伤口总计三十二处,有的像是被小兽撕咬过,有的像是用匕首生生剜下来。 “你那个时候和他一起被找到,你俯身在许衷言身上浑身是血,他躲在你身下除了心口处一个汩汩涌血的铜钱大小的伤口,身上没有明显外伤。 你们周围并没有狼群野兽只有一片散乱的羽箭,他手上是一枚沾血的匕首,你手上握着一只长箭,经过确认后证实是那只从他后心直直贯穿他胸膛的长箭。” “爷爷,难道是我杀了他——”赵瑶捏紧双手。 “我不知道,瑶瑶。许家那时逼我将你交出去为许衷言陪葬,我为了查明真相去了未来,发现了八年之后他重新降世——” “爷爷,你的意思是死去的许衷言他复活了?这怎么可能呢?我赵家即便是可用鲜血佐证预言,他与我年纪相仿又有多大的能耐可以让人复活!” 赵瑶声音颤抖,四周都是艾草的苦香气,闻得她眼睛发痛。 “所以我猜,或许是他剜了你的血肉,用你的血和他的八卦玉的能量躲在了那些小世界里,等待八次的重生。” “可这怎么可能呢?我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何要这样对我?”赵瑶一字一字的理解这些话,她的身体不自觉抖动,好像和一年前被匕首剜下的那些血肉感同身受着相同的痛苦,简直让她难以呼吸了。 “那难不成是你自己剜了自己的肉?瑶瑶,你可知道当我看到你浑身是血,全身看不到一块好肉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吗?”赵姮重重拍了拍自己的心脏,眼泪也一滴滴落下来。 “你也知道那许衷言他在预言师一行里鹤立鸡群名声显赫,那你可知他真正的身份只是许家的一个偏房庶子,母亲更是一个商户里长出的姑娘为了搏个生机自卖自身到的许家,自幼是和狗抢食、是被欺凌侮辱长大的。 在他身死后许家更是把他手中那块天生长的闻名已久惹人觊觎的玉拿刀从手上割下来卖到了典当铺子里,剩下的骨头带肉一起扔到了乱葬岗里。” 赵姮这时擦了眼泪慢条斯理地接过赵瑶奉上的一杯茶,抬起眼看向赵瑶。 “瑶瑶,你不是他,你是在众人期待下出生长成的,你不知道像他那样的少年,他长了十八年才有机会参加这次的比赛,又那样轻易地死在了乱箭之下,究竟会有多么不甘。” “许衷言,爷爷说的那些究竟是不是真的。”赵瑶闭住了眼睛,她将手伸出窗外摸了摸引梦苓被雨水冲洗的绿油油的叶子。 这时另一个世界里的一座偏远宫殿的地上也有红色的雨冲刷着石板。 …… 许衷言张开了双眼,这是他第二次附身,这次他是幽国一个小小的十二岁的皇子。父皇沉迷占卜灵药,朝堂已被奸臣掌控,生母林皇后在九年前遭幽闭早亡,母族因驱除敌寇尽数死在战场上导致家族败落,自己身为皇上唯一嫡子却被生生饿死在后殿无人问津。 “赵瑶,我等你。”许衷言躺在破烂的木床上看着满是蛛网的墙,露出一个温柔的让人心碎的笑容。 “我怎么配你如此对我……他低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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