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殿下。”赵瑶看着惠和嘴角温柔的的一点笑容,慢慢退出了王殿。 在抬起头看到天夜里的无数星星的时候赵瑶忽然想起吕要再次走前说的话。 “我听小李将军说你上奏公主请求下令将李氏一族中李毓这一支移出去,焚毁其支家谱和记载,男丁改姓移民边外,女人充当宫仆。”赵瑶在吕要走之前和他一起在过去那座冷宫里闲坐喝了一杯茶,在沉默一会后赵瑶开口问。 “赵瑶姐,我一直是个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男人,你也知道原先金卫军里那些谩骂我是胡人之子的人都被我修理过嘴巴。李毓,他一直以自己贵族身份为傲骂我是贱种,那我就让他在那一边和这一遍之后的万万年,都没有人记得他。吕要笑了笑,捏紧了一双手偏过了头明显不想再提及此事。 他就该死的无人问津。”最后他咬了牙盯着茶几上的一只小茶宠,伸手将茶宠锤了个粉碎。 “你撒谎,吕要。我知道你当年打那些人根本不是因为他们骂了你,而是因为他们骂了公主以身邀宠魅惑楚王。我也知道——” “你之所以要这样对待李毓,也全是因为他杀了你阿姐,让你不仅用你阿姐的名字活了一辈子,更让你阿姐失去了自己的名姓。”赵瑶靠在椅背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 良久。 “赵瑶姐,你说姐姐会原谅我吗?”声音含着惶恐和泣音。 “她会的,她当时愿意为了你活下去而自己受了那支箭,如今自然也愿意为了你,放下这一切的。”赵瑶低头沉默了许久,看着对面端坐在茶几之前面色憔悴的男人。 他这次为及时赶到王城,跑死了两匹马日夜兼程不肯歇息,之后又是建立女帝政权平稳军心耗尽了心力。 “当我知道是李毓射出的那一箭,我根本没有办法压抑住自己的怒火,拿起刀砍向他的时候就砍裂了他的脸。可当我知道惠和她也一直知道所有的一切时,我看着她的脸,那一瞬间却只想远远的离开,我恨她不信任我,恨她瞒着我,恨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所以我用那样恶狠的话逼自己和她分开。 因为我可耻又可悲的发现,我一直都在为她找理由。”这时一片落花掉进了他的茶杯里,吕要闭了闭眼睛叹了一口气,举起来一饮而尽。 “当年如果是姐姐活着呢?我觉得如果是她在边疆或许会做得比我更好,毕竟我是个这样优柔寡断的人,这次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我自己。”吕要揉了揉手腕微偏过头笑了一下。 他征战越国两年,在边疆戍守五年,边境的野风带去了他的稚气和冲动,反而多添了几分积淀的沉稳。 “没有什么可是,如今活下来的就是你,而能陪在公主身边的也只有你。”赵瑶看着已经无法看清远方山色的天,面目不明地说。 “我很喜欢公主,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干净得像是沙漠里的星星,珍贵得像是我在沙漠腹地里见到的溪水,我一路追随她真的好多年啊。” 吕要转着拇指上的扳指,莹绿的玉色像是他的眼睛,他轻轻扬起一点笑容,露出两颗虎牙。 “赵瑶姐,今日在远处看到公主奔李毓方向跑去的那一刻,我的心脏一瞬间快要停止。 我不敢想如果再失去她,我到底会如何。过去的事情我无法改变,可我可以选择放下,去改变之后的未来。 如果两个人都是坏人,都做了错事,上天会不会允许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呢?我想试一试。因为我如今失去的东西太多了,我或许,或许也可以得到些什么了吧。我终于明白了有些事必须得放下,这样才不会一直失去。” “赵瑶姐,你看我到底有多傻,这么久才想通,在回来的路上我其实已经想好了要向她道歉,可惠和,她明明已经等我了五年,一见面却反而向我道歉。” “如今大和刚建国,朝堂和边境时局还不稳,下半年等我整顿好边疆,我就上书回京,除了道歉还有些话我想对公主说。” 青年面容冷肃,在说到心里话的时候忽然羞涩起来,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可明明是赵瑶看了很多次的面容,赵瑶却说不出话只得低下头喝了一口茶。 “明日我就要走啦,你可不要偷偷和惠和说啊,赵瑶姐。” 嗯,我不说,可是—— “她等不到了。”赵瑶抬头望着与往常别无不同的天。 就在一月前。 赵瑶像往常一样走入太医府中为公主拿可以缓解心绞痛的药,走进中堂时看到双腿敞开坐在太师椅上的李毓,他手上拿着一个赵瑶熟悉的药瓶。 “赵瑶,你猜惠和如果没有这药,她的身体还能再撑几年?”李毓微抬着下巴,几缕发丝遮挡在眼前,目光漠视地盯着赵瑶。 在一片寂静中,赵瑶伸出手指颤抖着指着李毓的脸,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了。 一切都串了起来。 她不是不知道惠和会早亡,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惠和早夭的原因,竟是因为历史和图谶上都没有姓名的李毓的药。 李毓身体前倾着,大笑着把药踢到赵瑶脚前,双手交叉,额前一条条的青筋鼓动着,牙齿对齐着微笑。 “我明明那样喜欢她,我当年愿意为了她放弃我的家族!我只要一个她;我勾结了沙匪,让他们杀掉随行的所有人;我背叛了父亲,自愿独身一人成为三朝臣子来到楚国,我想好了失去的一切,家族名声清白我都不要了,只要得到她!可她还是那样的冥顽不灵,竟然喜欢上一个胡人之子。吕要,他怎么配! 她什么时候才会像你这样害怕我,跪倒在我身前呢?”李毓叹了一口气坐起来,站在赵瑶身前,俯下身子看着她。 “你竟然不敬公主,起了这种肮脏心思。”赵瑶看着地上不断转动的药瓶捏紧了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大声与李毓对峙。 “回去告诉她,我等着她的答案,但世上知道这药怎么配的,除了我都被我杀光了。” “哦,或许当年那王老头还活着,也能配出这种药来,可惜啊,他早早死在了公主和亲的路上,谁让他真的,没有公主的金钱珍贵呢?”李毓大笑着离开了太医府。 “她真的等不到了。” 赵瑶看着天空,远处的花树已经盛开,原来已经要到春天了。 “你看这劫难我还是跨不过去了。赵瑶,你说的没有错,人心永远比黄金更加珍贵,一切也是我应该,我也真的没有退路了。” 殿内灯火通明,年轻的的惠和女帝躺在病床上,面色发黑,气若游丝。 “我罪孽深重,我自己明白,我也不怕死。” “可是,我真的,好想活下去。边疆那么冷,他当年落水受了寒,明明最讨厌冬天,我还是一直让他留在了关外,我还没有去接到他——” 一只蝴蝶从窗户飞了进来,扑到了灯烛上,瞬间被点燃烧掉了美丽的翅膀。 赵瑶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家族的图谶好生厉害,她在这里十年,还是从来不会再有任何错误。 身后的丧钟忽然被敲响,耳边传来许多人似真似假的哭声,就在同时,她手中的玉片忽然发出一点幽绿的光芒。 那绿色,她终于想起来了—— 是那少女死在自己怀里时失去光芒的瞳仁颜色,是死人的颜色。 一片花瓣落到她眉间,她一摸,发现自己眉间的那道伤疤已经消失,她可以回去了。 …… “本姑娘好话不说第二遍,许衷言你死定了!”她听到自己对着一个人的背影跺脚大喊。 哦!原来是一个梦。赵瑶想。 好像是自己在生气,可从一年前自己在担任赵家家主后,受了一场大病醒来浑身便布满刀疤伤痕,在床上休养了三月有余,听爷爷说是自己心高气傲说错了话被仇人追杀,之后她自觉要谨言慎行,怎么会对人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 “许衷言,我求你,我求你活过来!” 又是自己在大喊,这一次她看到了,是自己跪在一片绿色的原野中,浑身都是泥泞,怀里抱着一个人,自己的眼泪一滴滴落到那人的脸上,把那张脸弄得满是泪痕,看也看不清。 可是,为什么呢?自己怎么会这样毫无形象求另一个人呢? 这时一只浑身燃火的大鸟从空中俯冲放肆鸣叫,声音几近啼血将她从梦中吵醒。 我真的回来了。她看着窗外的花树想。 那是赵家特有的引梦苓,香气浓郁闻其可以让人睡眠安稳,梦到自己最忘不掉的人或事。 刚刚身在阁楼之中的赵瑶就在一片春色里靠在一张小几上睡着了。 窗外四方天空碧洗如玉,那只惊叫的鸟已经不知所踪,赵瑶皱着眉吸了一口气,嗅着春日的繁花回想刚刚的梦。 “许衷言,我是不是真的见过你。”赵瑶低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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