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公主别院内。
薛灵灵好不容易才瞒过嘉仪公主贴身的宫女和嬷嬷,并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今晚留在别院内暂住一晚。
子时三刻,窗户外忽然被轻轻敲了三下。
薛灵灵会意,在屋内陪侍的宫女面前甩了一下巾帕,特制的迷药便通过抖动的巾帕到了宫女鼻子内。
很快,当她确定屋内的人除了自己外全部都晕倒了后,便脚步轻轻地走到窗台拉开了窗户,一边抱怨:“你们怎么才来——这谁啊?”
窗户外,齐小斋一手揽着嘉仪公主,另一只手提着晕倒的陈仁会轻飘飘地跃进屋内。
虽然早已经到了平素歇息的时辰,但嘉仪公主不仅不困,还分外的精神。
她震惊地盯着薛灵灵四下打量,若不是在路上时齐小斋告诉了她实情,她或许还会以为自己有一个没被发现的双胞胎姐姐。
她亲热地挽着齐小斋的胳膊道:“小斋姐姐,这就是你和我说的易容啊,真的好神奇!”
齐小斋“嗯”了一声,跟薛灵灵要了绳子将陈仁会捆得严严实实:“公主说这是今天绑架她的其中一个人,可能知道点什么,我就顺手把他也带过来了。”
她把情况简单地说了下,薛灵灵听完,伸了个懒腰:“事情都解决了,那我们回去吧。”
“等等。”嘉仪公主拦住她们,以最郑重的礼节向她们行礼感谢:“多谢两位,若不是你们,我可能就……”
她止住了口,没有再说,而是抹了抹眼泪,郑重道:“两位有什么需要的吗?只要嘉仪能做到的,一定万死不辞!”
她的目光尤其在齐小斋身上流连。
薛灵灵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公主不用问她,小斋她什么都不缺,倒是我可能要点东西。”
她随口报了一堆易容所需的材料。
嘉仪公主认真记了下来,然后豪爽地把数量直接翻了一百倍:“够用吗?不够再来找我要。”
薛灵灵激动地热泪盈眶,差点拉着她的手结拜为异姓姐妹。
她们约定好交货的时间和地点,然后齐小斋便带着薛灵灵在嘉仪公主依依不舍的目光下飘然离去。
齐小斋本想送薛灵灵回她的落脚点,结果刚到林子那里,薛灵灵就让齐小斋放她下来,并拉住齐小斋,目光炯炯:“你接下来打算干嘛?”
“回沈府休息啊?”齐小斋不解。
薛灵灵嘿嘿笑了一声:“朋友,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齐小斋百思不得其解,她盯着薛灵灵的眼睛沉默了好几秒,眸中渐渐闪过惊疑不定:“……你不会是说——”
薛灵灵拍了拍她的肩膀,并掏出了一个瓷瓶递给她:“别说我没有帮你,这是小神医最新出的药,你最好见到你夫君前吃下去,依你的体质,瓷瓶里的你得都吞下去才有用……”
齐小斋焦急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薛灵灵挠了挠脑袋:“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你的好夫君现在还在你走的地方等你,今天都差人来问了好几遍有没有你的消息了,还有这药是……”
“……用来伪装女子月事腹痛的。”薛灵灵刚把口中的下半句话说完,看着空无一人的眼前咽了一口唾沫,“她应该不会用错吧?”
她像是催眠自己般自言自语:“对的,小斋肯定不会用错,她都多大的人了,又是个女孩子,没道理不知道啊。”
***
越接近那片假山所在的区域,齐小斋便越觉得发怵。
哪怕是让她去上刀山,下火海,她都未必会有此时这般心慌。
她想起薛灵灵的提醒,打开瓷瓶,将里面的十几颗药一齐吞了下去,然后朝着记忆中的那棵树的位置慢慢迈步走了过去。
树下的人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她,神情平静:“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齐小斋摸了摸鼻子,既想看他又有点害怕看到他。
但最终,她还是抬起了头,目光平视着沈凤岐,然后越看越觉得心疼。
他不知在这里呆了多久,发间、眼睫乃至衣裳袍角都被夜间的水汽浸染,上面凝成了一小颗一小颗细密的露珠,看上去就像是水雾做成的玉人一样,天姿灵秀,意气高洁,虚幻到不真实。
沈凤岐点了点头:“走吧。”他便要起身,却因为腿部弯曲了太久一时有些踉跄。
齐小斋连忙扶住他:“阿岐哥哥。”
沈凤岐轻缓却坚定地推掉了她的手,自己走了几步,很快恢复过来。
齐小斋只能沉默地跟在他身边。
走了好一会儿,齐小斋见沈凤岐还是不愿说话的样子,便自己主动开口问道:“阿岐哥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
沈凤歧平静道:“怎么会。”
齐小斋心中哀叫:完了,他果然生气了,气的还不小。
她想了想,问:“阿岐哥哥,我留言里不是让你过半个时辰便回去的吗,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等她。
沈凤岐神情倦怠:“我既然带你出来,就会带你回去。”
“……哦。”
又是一阵沉默。
齐小斋忍不住,想要勾住他的手指。
刚碰到的那一刹那,对方便毫不留情地抽出了手。
齐小斋扁扁嘴,执着地又去勾。
沈凤岐又移开,齐小斋再去。
两人就这么一躲一闪地十几个来回,直到沈凤岐终于受不了了,停下脚步,冷声:“齐姑娘请自重!”
齐姑娘没心思自重,借着他说话的工夫,齐小斋终于握住了他的手,牢牢攥在手掌心里。
握到手时,她便立时觉察到了对方手上的冰凉。
冷得像是握住了一块冰一样,明明现在还是初夏,怎么夜里会凉成这样。
手就这么凉了,那他身上一定更冷了。
齐小斋看了眼表情冷漠的沈凤岐,愁上心头,握个手就给她这样的冷脸了,再进一步就更别想了。
算了,做人要知足。
齐小斋特意用内功调高了手上的温度,揉着手中那只凉冰冰的手,希望能让其快点升温。
沈凤岐气极了,一连挣脱了好几次都没有挣脱出来,不由怒道:“齐小斋,松手!”
谁松手谁是傻瓜。
齐小斋:“我才不!除非你让我抱一下。”
沈凤岐被她的厚颜无耻惊到有那么一刹那说不出话来。
齐小斋非常自觉地当他同意了,真去抱了一下。
嗯,果然好冷。
还没等她咂摸出什么味道,怀中的人便大力推开她。
再不松开,人就真恼火了。
虽然他已经够生气了,可也不能火上浇油不是。
齐小斋只能遗憾地顺势松开他,后退了一步,乖巧偏头,眼睛里盛满了无辜:“你看,我松手了呀。”
沈凤岐气噎。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
齐小斋认真回答道:“阿岐哥哥,你不要生气,就是因为世上有你这样的人,才会有我这样的人,这就叫做互补。”
沈凤岐无话可说,转身就走。
齐小斋自然而然追了上去,可没走几步,小腹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这阵痛意来的奇怪,齐小斋本想忍耐,可忽然想起薛灵灵给她药时说过的话,下意识跟随直觉叫了出来:“哎呦。”
前面的人停了一下,但又继续走了下去。
齐小斋再接再厉,捂着肚子弯腰蹲在了地上,哀哀叫着:“阿岐哥哥,我好疼啊……”
她本想在地上打个滚来表明自己确实疼得厉害,可转念一想沈凤岐喜洁,便没有擅自发挥,只是回忆着记忆中被自己打得落花流水的手下败将的哀嚎声,努力朝着这方面靠近,于是在旁人听起来真是一声比一声叫得凄惨。
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走到她身边。
“阿岐哥哥……”齐小斋虚弱无力地抬头看着他。
沈凤岐没有出声,仔细地打量完她冒着虚汗的额头看出她没有说假话后,才抿唇道:“手给我。”
话音还没落下,齐小斋的手便送到了他眼前。
沈凤岐静了一瞬,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凝神细听。
齐小斋惊喜又心慌:“阿岐哥哥,原来你会医术啊?”
“……家兄久病,学了一点。”沈凤岐感觉了一会儿,忽而皱眉,“你脉搏为什么跳得如此之快?”
齐小斋:因为我心虚啊。
齐小斋突然想起了薛灵灵曾经说过的“善意的隐瞒”,大有感触并活学活用:“阿岐哥哥,你诊好了没有,我肚子真的好疼啊……”
沈凤岐心烦意乱,他确实只学了一点医术,会诊脉却不精,无论怎么诊断的结果都是齐小斋的身体除了心跳过快之外非常健康。
那她的腹痛……
沈凤岐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犹豫了许久,涩然问:“你,是不是……”
齐小斋疑惑:“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内息紊乱了?”沈凤岐道。
齐小斋疼痛的位置是在下腹部,那是下丹田的位置。
李师傅曾说过,总有不知轻重的新手初学内功时急于求成不顾身体瞎练,结果就是腹痛如刀割,他自己当时也吃了不少苦。
齐小斋懵然:小神医新药的药效是这个吗?
但她很快意识到了重点,唰的抬头看向沈凤岐:“阿岐哥哥,你知道我会武啊?”她可从没主动说过自己会武。
沈凤岐冷笑:“我又不是傻子,像你这样爱多管闲事的人如果没点功夫傍身,走不了几里路就得被人拐走。”只是她不说他便一直佯做不知罢了。
“原来我是内息紊乱了……”齐小斋颇有些新奇,“我自己都不知道,阿岐哥哥,你好厉害!”
沈凤岐耳尖泛红,略转过脸:“内息紊乱一般是练武急于求成或是短期内使用内力过于频繁导致的,你这一个月都不要再使用内力了。”
又冷声训她:“你习武时师父没有教你要循序而进,不能急于求成吗?”
齐小斋挠挠头:“……教过是教过,可能是我太笨了吧。”
沈凤岐瞥了她一眼:“你还能走吗?”
“当然,不能!”齐小斋千钧一发之际发觉了机会,把能字吞了下去,勾着他的袍角叫得可怜:“阿岐哥哥,我好疼啊,疼到走不动路了……”
沈凤岐被她叫得心烦,偏偏此时夜深人静,又地处偏僻,实在没有其他人可以叫来帮忙。
他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齐小斋,迟疑了许久,尝试拎起她的衣领。
齐小斋立刻翻白眼吐舌头:“阿岐哥哥,你是要勒死我吗?”
沈凤岐耳朵发热,手犹豫地移向了她的腰带。
齐小斋苦恼:“我的腰带不结实,万一断了怎么办啊?”
沈凤岐立刻缩回了手。
齐小斋继续道:“扛也不适合,我是肚子疼诶,会正好压到肚子的,夹着更不好了,我胸口难受会吐的,阿岐哥哥你最爱干净了,肯定受不了的……”
她认认真真帮他又排除了几个姿势,末了一脸为难地看着他:“阿岐哥哥,好像只剩下背和抱了,你觉得哪个比较适合呀?我都没意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