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崐州把凌国打退,还抢回三座城池。”陈颖担忧道,“那里矿产丰富,以后崐州实力会更加强劲。此次交战,其实崐州就输在弓弩远射而已。” 缪泠没有立刻发表看法,只是扶着栏杆一步步慢走。大夫说骨头已经长好,现在是肌肉不听话,多走动一些即可恢复。 陈颖接着说:“京城被西部联军攻破,赖大运败走仓州。皇宫燃起大火,火势蔓延,整个京城烧成一片废墟。官员大多主动追随或被赖大运劫持到仓州,信武侯府亦在其中。京城百姓四散而逃,自生自灭。” 缪泠问:“常辛呢?” 她迟迟不对樱州出手,就是因为常辛活着和死掉会是两种不同的打法。人活着一切好说,若是死了,樱州整个官场都得陪葬,永不和解。 她怕这会子出手太轻,等确认常辛死讯之后不好再找他们算账。 陈颖没有回答,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说道:“王诚大胜,占领容州之后又向乌城挺进。乌城士气低迷,而且境内义军四起。” 按照顺序接下来会说到莞州,缪泠便没有打断。 果然,陈颖继续说:“二公子跟赵恒合兵一处,已经被迫脱离乌城。因为乌城非但不给粮草支持,开春之后还反向莞州征粮征兵。” 缪泠终于忍不住问:“找到常辛了吗?” 陈颖深呼吸,耐着性子说道:“小姐懂事一点,眼前最是紧要关头。” 言下之意就是常辛不重要。 陈颖分析道:“无论王诚和乌城谁打赢,下一步都是南下攻取风州、朴州,而等崐州腾出手来,必定再次北上。东部四州一无天险,二无纵深,自古以来不以兵强马壮著称,如何抵挡?” “我们现在就像骨头上剃下来的瘦肉,等他们搞定案板上的硬件儿,接下来就是把瘦肉切巴切,吃进肚子里补充营养。所以小姐不应该跟樱州反目成仇,两州联合尚且不能自保。” 陈颖说得完全正确,东部四州从来不是军事重地,从古至今没出过一任帝王。东部一向都是谁得天下就拥戴谁,这些正是缪泠当初相中琼州的原因。 她无心天下,但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无心也是一种过错。若是无心就不应该发展琼州,更不能攻打樱州,这样只会让别人把琼州视为强敌,除之而后快。 譬如原计划十年后才会攻打琼州,缪泠加入之后局势生变,看琼州生龙活虎的样子,计划提前十年。 陈颖说完就坐在一旁闷闷不乐,他着急,但没有万全之策。这时候放弃琼州肯定不对,不该攻打樱州但也已经兵临城下。他没想鼓动缪泠称王称霸,那不符合缪泠的性子,因此急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颖生气,气的是自己无能。 周非匆匆忙忙进来,没注意气氛微妙,着急道:“魏国公号召组成征西联盟,使者已经到琼州,宵刺史问小姐如何答复。” 缪泠嘀嘀咕咕:“征什么西?京城只剩一片废墟,西部联军是要住下来还是怎的?过两天不就回去了!” 陈颖认真反驳:“京城人杰地灵、物产丰饶、气候宜人,比西部风沙漫天不知道好多少。老祖宗打下的江山,就这么拱手让人吗?” “西部不也是华夏儿女?”缪泠唱反调。 “但联军真正的首领是他国……” “张星的妹夫呀!” 妹夫算个什么东西?赘婿也不行! 陈颖知道小姐赌气,便不再纠缠,转头对周非说:“告诉使者,琼州响应。只是缪都尉腿伤未愈,晚些出发。” 缪泠嘀咕:“打完樱州再出发。” 到访琼州的使者被打发,到访樱州的使者却直接找上门,想要调停战事,义正词严地说:“如今应当一致对外。” 缪泠正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讥讽道:“魏国公怎么不跟赖大运携手一致呢?京城被围那么久,魏国公可曾援助一兵一卒?” 这时候号召组成联盟军夺回京城只是一个由头,更重要的是做盟主,扩大自身影响力。能够调停琼州和樱州的矛盾,也是影响力的体现,所以使者表现得特别积极。 过了两天,使者绑着两个樱州的官员一起过来,说是杀害常辛的主谋。 缪泠听着特别难受,想到分开时她甚至没有认真多看常辛一眼。当时常辛欢欢喜喜地出发,大家都没觉得这一趟去樱州会有多么危险。 樱州官员想说一些常辛遇害细节,表明自己完全是形势所迫。缪泠根本不听,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抢过陈颖的佩剑,举剑砍向主谋的脖子。 颈椎是大骨头,脖子上皮肤韧劲儿也大,缪泠太过悲伤使不上力,连砍两刀都没有把脖子劈断。 主谋前倾倒在地上,缪泠便单膝跪在身旁,再次举起大剑砍脖子,动作好像挥舞捣衣棒。一下又一下慢慢敲打,弄得血肉如泡沫飞溅,好半天才终于把脑袋完全弄下来。 缪泠语气如常说道:“拿根杆子挑着,明天举在樱州城门口,每个门口传阅一遍。” 另一位官员吓得扭动身躯往外爬,缪泠冷冷地说:“周非,跟去看看他要往哪儿爬,一直爬不许停。敢站起来就打趴下,打趴下还让他继续爬。” 周非应一声,真的准备照办,被陈颖踢一脚阻止。周非会意,赶紧手起刀落再砍一颗脑袋。 “你又拦着我。”缪泠撑着大剑站起来,神情有点儿懊恼。 “别胡闹。”陈颖过去抱抱她,把小脑袋按在心口。 缪泠伸手缓缓地推开,力气不大,但很坚持。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是眼泪成串落下,疲惫地说:“你总是这样,我发狠的时候你要拦着,不许我打乌城,不许我打樱州。然后转头又唉声叹气,可惜我太过软弱,没有王者气概。” “陈叔叔,你究竟希望小世子成为什么样的人?我想念常辛,小姐是人是鬼他都喜爱,他都支持我。” 陈颖没有应声,只是再次靠近把大剑夺下,以免小姐伤着自己。缪泠孩子气地把双手脏污往陈颖身上抹,抱怨道:”坏东西连血肉都是讨人厌的,黏腻腻。“ 使者目睹一切,回去之后跟魏国公说:“这个缪都尉不得了,她发疯杀人,你还会觉得好像是她最可怜。难怪当初斩杀乌城近万将士,双方还能重修旧好。” 闹过这么一场,琼州和樱州的事儿再没有人敢调停,以免被缪泠迁怒。 樱州终于知道着急,原本以为缪泠不会真的开战,只是围城谈价码。毕竟被奶了一个冬天,他们觉得缪泠心软心善。这回缪泠动手杀人,还是虐杀,听着就胆寒,才终于意识到她有多可怕。 樱州城里其实没什么兵力,当初想夺琼州的码头城市,早就暗暗调兵过去布置着。后来又派出去五六万精兵阻击琼州来犯,结果各地郡县都不收,回城的路又有缪泠堵死。 这支精兵驻扎荒野粮草无以为继,而且将士们大多不太想跟缪泠拼命,队伍便渐渐消散。 樱州兵一是觉得吃人嘴短,二是觉得实力差距太大。崐州夺取朴州三郡,琼州援兵之后攻势立刻停止,可见得小姐的兵是真能打。 樱州被围困30天,人心开始不稳。 “有识之士”纷纷劝说樱州刺史:“要么战,要么降,拖得太久易使敌军心中积怨过深。到时候再降就失去意义,敌方进城之后必杀官民泄愤。” 要么战? 怎么战?城中有几个兵,当官的不清楚吗? 第31天,缪泠在南门摆粥棚,饥饿的百姓可从南门离开,还能领盘缠。樱州官府还有存粮,但不顾百姓,已经连续几天有人饿死街头。 第38天,樱州刺史献上降表,玺印、户籍册、税收册、官员册等等。缪泠退回不收,说两天后攻城。 攻城的消息传开之后,百姓纷纷出逃,不少爱贪生怕死的官员也从南门混出去。可是樱州官员大多去过琼州,改装行头都不好蒙混过关,一逮一个准。 傍晚时周非统计人员呈报缪泠:“抓了6个官员,都是小吏。” 缪泠说:“小吏也是官,也跟樱州官场脱不了干系。” 缪泠跟张进借大剑,说要凌迟怕手酸,大剑锋利,吓得张进飞奔去找陈颖。凌迟太残忍,这几个官员没有那么大罪过,何况他不希望小姐如此残暴,那样的话她自己也会变得情绪不佳。 陈颖早就听到风声,正等在营寨门口,不许缪泠去南门:“你又不是监斩官,不必亲临。” 缪泠不听话,翻身上马想冲出去。陈颖立刻挥剑砍向战马,让缪泠落马满地打滚。 “你杀马做什么?” “因为你!” 俩人都是气鼓鼓的,旁人不敢劝。缪泠沉默地往外走,擦身而过时陈颖伸手拉一下衣服,缪泠二话不说把外衣脱掉。陈颖大惊,又去拉腰带,缪泠不发一语,三两下解开腰带。 陈颖惊吓得不知所措,再不敢碰衣服了,慌得去拉缪泠的手。这回更吓人,缪泠直接举起大剑作势要砍断自己的手臂。 陈颖不知道小姐是不是真会失去理智不管不顾,但他不敢赌,只好赶紧把手放开。 清荷跟在身后,一路捡衣服抱满怀。缪泠大步流星往外走,清荷跌跌撞撞跟着给她批外套。 天气不热,旁观众人都是满头汗,大气不敢喘。有只壁虎迷路匆匆爬过,士兵赶紧悄悄踩死,生怕动静大了又勾得小姐发火。 “派人去请百灵先生。”陈颖小声吩咐,他又想效法从前。 缪泠没听见,但大概能猜到陈颖会做些什么。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上马车之前回头看陈颖一眼:“我把百灵先生藏起来了。” 陈颖不确定缪泠是不是唬人,反正尽人事听天命,仍然挥挥手让士兵出发去往摸仙山庄。缪泠气鼓鼓地上车,每一步踩得蹦吧响。 陈颖是一点儿都不愿意顺着她,悄摸摸派人去摸仙山庄不行吗?非得当着她的面儿? 清荷小心翼翼帮缪泠系腰带,柔声劝着:“小姐如今长大了,陈公是把小姐当大人对待。小姐如此失态,他自然是失望的。” 缪泠低着头没吭声,神情倒是缓和一些。她喜欢被当作大人看待,清荷深知这一点。 清荷笑着说:“以后可再不能当众脱衣服。” 缪泠害羞起来,轻声找借口:“我热。” “是,天气转暖了。”清荷顺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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