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忻把庄主拉到一边谈私事,开门见山地问他是不是想甩开琼州。 “培副将为何作此想?” “你明知宵刺史与班恩哥有深仇,小姐又与宵刺史亲厚,若是班恩哥投靠将军,琼州当如何?小姐当如何?” 庄主却看得长远,反问培忻:“连年战乱,谁跟谁往上数三代没个深仇大恨?我们都看准将军问鼎天下,到时候是让一对对深仇大恨和平相处,还是全部杀一半留一半?” 培忻短暂地被说服一下,但是仍然坚持:“小姐不一样,她看谁讨厌便会离得远一点儿。小姐离开,将军就不能心安。” 庄主却说:“小姐没你以为的娇气。” 俩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便闹到缪泠跟前,总要听她自己说一句才能放心。 林晟刚刚被赶出缪泠的帐子,这会子看见培忻进去,便也跟着进去。反正就是打定主意,千方百计赖着缪泠。他发现缪泠总是在有外人时格外客气,这会子培忻和庄主都在,肯定不会再赶他。 果然,缪泠只是看他一眼便没说什么,清荷还请他上座。 他不上座,拉过椅子挨着缪泠坐。 培忻把事情简单说一说,林晟抢着表态:“我一听说你不喜欢那班恩哥,我就不要他救的。” 缪泠若有所思地观察着林晟,原以为他的态度转变是跟从前一样,把她当作救命恩人所以死心塌地。然而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在不确定她出兵相救时,就已经狗腿得很。 也不知这转变从何开始?明明离开琼州的时候头也不回。 “你不信吗?”林晟问。 “知道的,赛绩说过。”缪泠说。 他轻轻“哦”一声,有些失望,看来她并不领情。 缪泠耐着性子解释:“宵刺史有能力报仇,只是他觉得发展琼州比报仇更重要,所以没有一直追着班恩哥不放。从前班恩哥加入离云寨,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后来班恩哥去了摸仙山庄,百灵先生在那里,宵刺史不想坏了摸仙山庄的规矩。” “宵刺史不愿让他的仇恨给琼州带来灾难,也不愿他的仇恨变成我的负担,我自然成全他。班恩哥其人,我不在乎的。即便在乎,也不如你的性命重要。” 林晟只听最后一句,笑嘻嘻地保证:“你要我活,便绝对不死。以后一定惜命,不教你担心。” 培忻和庄主既然得到答案,便悄悄退出去,不打扰小情人腻歪。 只是培忻还有些不服气,咕哝着:“你才不是为了解开什么仇恨,就是班恩哥求到你跟前,你为了显摆自己无所不能,所以给他指条明路。嘿,没用!机会给到跟前班恩哥也把握不住,他有什么本事救将军?你看人的眼光不行。” 庄主四两拨千斤:“对,鄙人看好二公子。” 营帐里,小情侣没什么腻歪的机会,陈颖和常辛忙碌一夜,此时回来禀报。 昨天杀得急,双方死伤不少。统计出来琼州战损比一比上百,林晟兴奋得赞一句:“所向披靡!” 回头看缪泠脸上却没什么高兴的神色,他好像是懂的,举起一只手认领:“我的、我的,我造的孽。” 缪泠深呼吸,继续议事,让他们做好善后事宜。陈颖和常辛刚离开,艾启又进来说:“去看过粮食了,粮车损坏大半,维修至少两三天。” 林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在处理他的烂摊子,茫然说道:“对,他们躲在雪堆里,猝不及防甩出钩子拉车,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车坏了粮食拉不动,我就想着以人为重,先带着士兵杀出重围。谁知道粮食不是我的,士兵也不是我的,到后来只有三百人跟着我……” 缪泠觉得他碍事又聒噪,打断道:“知道的,暗卫跟我说过。” 林晟不满:“怎么又有人跟你说?他们都说完了,我说什么?不对,你不是说暗卫不能让别人知道吗?”再回头,帐篷里早已没有艾启的身影。 “他去发动百姓修粮车。”缪泠解释。 “我怎没听见他说,你怎知道?”林晟嘀咕。 缪泠递过来一本册子,写着粮食现状及后续处理方案。当时她一目十行看完,朝艾启点点头,艾启便转身去办,一刻也没耽误。 “林晟。”她忧心地解释着,“乌城确实不会今日、明日马上断粮,但是粮食再不送到的话,恐慌会比粮荒蔓延更快。丢了亳州再丢容州,义仓被占,粮食又被劫,桩桩件件没一个是好消息,稍有不慎风州的今天就是乌城的明天。你或许不记得乌城的日日夜夜,但我记得。乌城里许多人事我都不喜欢,除了百姓,乌城百姓从前对我很友善。” “谁会对你不善?我的善财童子!”意识到好像是有点儿阴阳怪气,他立马转变态度,“以后我也对你友善,你也心疼心疼我呗!” 缪泠没有回应他,继续专心看册子。林晟靠近些乱翻,她也没阻止。 一堆册子里什么内容都有,五花八门。有些事情很琐碎,譬如昨晚什么人冒进不听号令,拟处罚二十军棍,请缪泠示下;昨晚多少人更换脏衣服,洗了多少,还剩多少…… “这等小事也要请你示下?”林晟翻开关于衣服换洗的册子,一脸不认同,“什么都管,你哪有时间休息?从昨晚到现在还没睡吧?” 缪泠拉着他袖子闻一闻,笑说:“臭臭的,回头请李师傅洗一洗,便知道是不是小事。” 林晟又想耍赖,她一拉袖子他就假装倾倒。突然想到她还裹着纱布,怕碰到伤口便在倾倒的半途转个方向,可惜没控制好生生撞到椅子扶手上。 扶手前端戳到肚子,肚子上铠甲的虎头扣往里顶,疼得他龇牙咧嘴。 缪泠不解地看着他:“你在玩什么?” 林晟懊恼:“很蠢是不是?” 说完之后就看开了,俩人之中总得有个蠢的。不然呢?顺其自然,从此天各一方吗? 她看不懂,但大概知道是想逗她,只是效果不佳。 “你要睡会儿吗?给你搭了营帐的。”缪泠又赶人走,“等粮车修理好就要日夜兼程赶路,可趁此机会多休息一些。” “看着你就是休息。”他甜言蜜语不断。 “林晟!”她不自在地打断,“你从前不这样的。” “培忻说我从前就这样。” “我是说你从海岛回来之后,并不是这样。”缪泠苦恼地问,“是不是觉得我救了你,所以感激?不必如此,便是没有你,培忻遇袭我也会出兵。” “我,不,爱,听。”他半转身把桌案上的册子全部规整垒起来,“我都看完了,没什么要紧事,我们睡觉吧!” 他说着真的打算伸手抱,吓得缪泠抬起一只脚踹在他胸腹阻挡着:“林晟,不要动手动脚。” 林晟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缪泠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害羞,她应该不知道这样有多好玩。可是他为什么对这个姿势印象深刻?难道是别的女人? 他任由小脚踩着,顶着阻力又向前靠近几分,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也不知道谁动脚、动脚。” 她对这副意乱情迷的神态再熟悉不过,慌得从椅子和他身躯的缝隙中滑出去,跑远隔着一张桌子才停下来,若无其事道:“我还不睡……不休息,清荷在做饭,吃过再休息。” “不是已经放过早饭?青菜小粥味道还不错,还有肉脯。” “我要开小灶。”缪泠哼哼。 “哦,懂了,挑食。”林晟咕哝着补充一句,“也挑我。” 她快走到营帐门口,频频向外张望,好像多么期待清荷回来。 他知道其实是在躲他,不满道:“我不饿,不吃你。” 她终于回头,然而一开口说话又是能气死人:“林晟,不必把我当救命恩人,你看培忻和赛绩他们都没有格外感激的。再说从前,你都不记得了……若是记得,便会发现我们的感情没有你如今想象的那般美好,你从前不止我一个女人的。过些日子回家你就见到了,你有好多漂亮的红颜知己。” 她说到一半便蹲下去,说肚子疼,又说是饿了。他赶紧走过去想伸手帮她揉一揉,突然想起她不喜欢被碰肚子,便有点儿不知如何是好。 不喜欢被他抱,也不喜欢被碰肚子,他就只能揣着手跟她一起蹲着陪一陪。 清荷撩开帐帘,傻眼地看着门口两个”石墩子”。 庄主等人正好带着班恩哥过来见二公子,远远地看到这一幕便打住了。相比小情侣培养感情,班恩哥的事情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这是闹呢,还是好了?”张进好奇地探头探脑。 这俩人从前就是这样每天闹腾,见怪不怪,但还是觉得好玩。 “小姐从前说给俺娶个媳妇儿,也不知还算不算数?”娶个媳妇儿,多好玩! 缪泠脸皮薄,但是腿蹲麻了站不起来。 “我扶你。”林晟好心地说。 她不要,腿麻了站不稳起身一下栽进他怀里,更说不清了。 清荷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特意过来说一声饼还没做好便跑开,帘子也不放下。 “我去放帘子?”林晟又问。 缪泠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大白天的林晟当着大家的面儿缓缓放下帘子,更引人遐想。 “陈叔叔!”缪泠无奈大喊。 不知道陈颖原来在哪里做什么,反正缪泠一喊他就现身,比暗卫更像暗卫。 “肚子疼。”她十足撒娇道。 林晟想发火,觉得他俩太亲密。陈颖年纪也不大,而且长得人模狗样,怎么不懂避嫌呢?但想着缪泠肯定不喜欢无理取闹,马上忍住了。一边隐忍,一边骄傲,自己真是有长进! 陈颖也不敢碰小肚子,只是拉着缪泠自己的手去揉。然后脸色怪异地看着她揉的位置,缓缓道:“这是太仓,水谷之海。早饭没吃吗?” 她挑食也不是一天两天,从前还好,心里想做好孩子,无论什么都能勉强吃点儿。林晟走后就变本加厉,好像是觉得自己更有挑食的借口,又好像是真觉得世间没什么好吃。 陈颖心知肚明,取笑道:“二公子陪着也吃不下吗?” 其实他觉得小姐是喜欢人家的,没礼貌也是另一种在意。 “一点儿都没拿给我啊!”缪泠委屈,她可是滴米未进。 “早上粥熬得不好,干柴难得,熟了就起锅,没熬出粥油。”陈颖解释着,“柴火湿润烟大,烤出的饼一股浓烟熏过的味道,我帮你尝过了,不好吃。清荷重新醒面,还得好一会儿呢!你要不随便吃点儿,要不先睡会儿。” 林晟发现陈颖这人挺损,缪泠饿得快哭了,他却把话堵得死死的,粥也不好吃,饼也不好吃,小姐就饿着去睡觉吧! 林晟正要帮着说话,却被陈颖暗暗扯一把,这意思明显是不让他开口。他突然反应过来,陈颖是在修理挑食的小屁孩! 他的脑子有点儿适应不良,缪泠昨晚刚带着几万大军大杀四方,转眼被人收拾得眼泪汪汪,连一口饭都没得吃…… 但是人家大人教小孩,他就算看着心疼,也不好插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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