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处理顺王妃的事情上,缪泠表现得挺狠,十几条人命一个不留。一是真的动怒,二是怕他们报复。男人变阉人,有几个能不恨? 见识过地痞流氓在小地方、在动乱中能有多大能耐,所以不敢掉以轻心。 既然已经决定动手,自然要杀个彻底。死掉的男人,才最省心。 原本担心把事情做绝,会跟和尚之间变得疏远,然而并没有,过几天和尚恭恭敬敬地请她议事。 “世子在乌城就常参与议事,是吗?听说百姓甚是爱戴?” 和尚高坐在龙椅之上,虽然是镀金的,看着也金碧辉煌。 缪泠谦虚道:“小孩子没心没肺地尽说实话,百姓自然爱听。” 和尚微微笑,唤她到跟前说话,宫人在台阶上摆一张椅子。不知哪位高人指点的宫中规矩,倒也像模像样。 和尚接着说:“你日日布施馒头,如今那条街上最是热闹,铺子开张得七七八八。” 缪泠哑然失笑,那本不是她的本意,但确实有利市的效果。 和尚虚心请教:“朕想让百姓如常上街,商户如常营业,你可有什么高见?” 百姓闭门不出还不是怕他? 缪泠自然不能说实话,谨慎道:“百姓如今不敢花钱,甚至不敢吃饭,都存着家底应付将来之动乱。我这条街热闹,是因为我撒钱了。百姓能挣一点儿,所以也愿意花一点儿。” “然而,这对社会发展并没有什么助益。我花钱买米面,米面并不是凭空出现,只是让民间仓库里的米面流通起来。简单说就是,粮食生产总量没有增加,而且加快了消耗。本来大家忍一忍,一天少吃一个馒头也可以。” 和尚没做深入探讨,直白地问:“那我是皇帝,我如今该做什么呢?” 缪泠抬头看他,现在的模样好像缪从文,问姐姐先洗手手还是先吃饭饭…… 缪泠笑开,和尚也跟着笑。也不知笑什么,就是觉得简单的轻松和快乐。 “我不知陛下该做什么,但想说陛下不该做什么。”缪泠自私地指责道,“陛下征用好多百姓修城墙,都不管饭。” 平溪的城墙形同虚设,和尚定都于此之后便日夜加筑,这不利于袁闲进攻。 缪泠继续娇声指责道:“陛下不但不管饭,还抢百姓的糯米。” 糯米汤混合石灰,浇筑的城墙牢不可破,对袁闲的简易攻城车来说无异于铜墙铁壁。 和尚不知缪泠心里的小算盘,认真解释道:“百姓自当为朝廷做贡献,朕自有安排,对于进献糯米多的人家论功行赏。” 缪泠嘲笑道:“送块牌匾是不是?我看见了。” “御笔亲题。”和尚也觉得荒谬,笑得腼腆。 他好像也不是真的需要缪泠贡献什么治国良策,就是找她说说话解闷儿。也许是刚散朝,各种烦心事儿闹得慌,就想起缪泠了。 缪泠看得透彻,渐渐地不再说话,只陪他安静待着。过了一会儿,和尚盘腿坐在龙椅之上,像打坐,悠悠开口像念经:“做皇帝,不容易。” “平溪自己发行货币,可行否?”和尚问道。 “不需要铜吗?”缪泠反问。 和尚坦白道:“少量铜。” 缪泠直白地说:“造□□那一套。” 和尚没精打采地哈哈笑,疲惫地背靠在龙椅上:“人人都问我要官,要赏,要好处。可知我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平溪县衙空空如也,我如今是拿寺庙的家底来照拂整个县城!”和尚痛苦地抹一把脸,“我要做皇帝,所以不能抢劫百姓,还给他们免除债务利息。还不如做山匪痛快,洗劫一番走人,只进不出。” “想杀几个为富不仁的,既有进项,又能取悦百姓。妈的,一个都动不了!”和尚碎碎念道,“知道徐爷吗?老东西!才关一天,整个村来替他求情。” 缪泠知道这件事,分析道:“村民不见得多么拥戴徐爷,不过是保一个领头羊。他们不了解陛下,所以更愿意相信徐爷能在危急关头组织村里抵御外敌。” “一个村里没有‘徐爷’,会被其他村欺负的。”缪泠笑道,“只要陛下让村民有安全感,觉得可以信赖,他们自然不需要‘徐爷’。” “陛下无需跟一个‘徐爷’治气,只要国泰民安,百姓自己就把‘徐爷’推翻了。” 缪泠帮徐爷开脱,就当是利用人家一次的回报。 和尚似乎被哄得心情舒服一些,缪泠又说:“我还没有恭贺陛下登基,我也做点儿贡献!要不城墙上的伙食我包了?白米饭、肉汤加一个小青菜,如何?” “有那养鸡、养猪、种菜的农户日日来客栈询问,一日比一日出价低,也不废什么钱。” 和尚有一些心动,但谨慎地问道:“世子怎的来平溪这种小地方?” 缪泠对答如流:“我与国公府大少夫人不睦,不想吃亏,所以出来走走。宵刺史外出办事,我就失了靠山呀!” 这跟和尚所获情报对得上。 “世子怎么不多带些人?”和尚仍有疑惑。 “一个张进不够吗?”缪泠反问。 够了,厉害死了! 那天晚上十几个男子想逃,张进抓起厚重的门杠舞得虎虎生风,手臂一拐一招扫打三四个。 张进打得莽撞又精细,前手曲着,让门杠架在臂弯,后手握着门杠尾端控制方向。既有力气,又有准度。不愧是林晟看上的男人,半刻工夫就把十几个壮汉打趴下,一个都逃不过。 阳光透过窗柩,星星点点洒入室内,耀眼但不刺眼。暖洋洋,不灼人。 和尚的声音竟透出一丝柔情,问道:“世子不会害我,是吗?” 缪泠心虚地咽口水,和尚反倒安慰她:“别紧张!我们都知道我这个皇位威胁不了你,我们之间没有矛盾。” 他说得对,没有威胁。可是怀璧其罪啊!这么好的地理位置,这么大一座县城,凭什么让他占领? 百姓也不欢迎和尚,他虽然努力做到不抢不杀,但根本不懂治理。 何况,和尚攻下县衙仰赖的是曾经那一批养来讨债的打手们,如今得势真是鸡犬升天,全平溪的地痞流氓都沾光。 缪泠行动快,当天就让老板娘准备饭菜。能光明正大上城墙,多好的机会。 和尚没有明确同意接受缪泠的“贡献”,但也没有反对,这就够了。玩闹似的皇帝,难道还得事事要一个皇帝口谕? 缪泠带人抬着饭菜过去,就说:“陛下让我等前来犒劳百姓。” 缪泠施饭是出了名的,也确实在陛下面前走动,守城士兵不疑有他,直接放人上去,压根儿没想着去跟皇帝确认。 城防安排全是漏洞!待到攻城那一天,弄点儿蒙汗药把守城士兵全放倒,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百姓莫名地信任缪泠,有些较为大胆的,凑过来问道:“朝廷会不会攻打平溪?会惩罚我们吗?世子能不能跟朝廷说说,这不关我们的事呀!县令也不是我们杀的,皇帝也不是我们立的。” “听说有个县城当初投靠离云寨,如今被清算。” “如何清算?”这事儿缪泠没听说。 “全、全都……”一位老伯哽咽道,“草民有个远亲逃回来,全家十几口人,就剩他一个。” 风行郡下辖的县城,人口少说十万起步。可是,这事儿陀山真有可能干得出来,他本就没头脑! 缪泠突然开始担心琼州百姓,当初真是全城帮大忙,才让她和宵刺史成功逃脱。晚一天反攻回去,琼州人就得多忍受一天陀山的□□, 缪泠安慰道:“下了工带这位亲戚来客栈,问问可有其他幸存的百姓,看看我们能做些什么。” 老伯哽咽着应一声:“诶!” 缪泠不忘此行目的,仔细地观察城墙防御体系。已经修筑得很像那么回事儿,角楼、垛墙、内女墙等规规整整,一应俱全。 想要把城墙轰塌肯定不容易,至于抢登墙头,若是平溪羽箭储量充足,恐怕要付出惨痛代价。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内外策应,打开城门。 攻城不易,不如蒙汗药省事儿。 缪泠回去后忧心忡忡,怎么能把城墙修得那么快呢?肯定有破绽!若是这么容易,以前的县令怎么不修? 袁闲只有一千兵,禁不起大周折。 客栈小二说有人来找,缪泠以为是城墙上那位老伯,强打起精神出去接待,还喊张进一起。毕竟是被离云寨牵连,张进得负责! 不是老伯,是一个生面孔。二十多岁的壮小伙,长得一脸精明,眼神总透着打量的意思。 “可否与世子私下谈谈?”壮小伙提出要求。 “不可。”缪泠拒绝。 壮小伙笑着缓解尴尬,自我介绍:“在下吴鹏,是苕帮清源堂堂主。” 苕帮不是什么大帮派,但搞情报很有一手,曾经为缪泠打探卢国公府的情况。 “我一直和清流堂往来。”缪泠说。 “是,清流堂死光了。”吴鹏语气淡淡的,“陀大将军希望苕帮为朝廷做事,呵!” 吴鹏拿出一件信物,是清流堂堂主的令牌。 缪泠看着心痛,还有强烈的自责。如果当初她狠狠心让陈颖将陀山斩于马下,是不是就没有后来这些事? 陀山、和尚都是一路人,不懂治理,更不会约束。让这些人掌权,显而易见会是黎民之难。 缪泠难过地说:“你们便顺一顺他又如何?反正他也不会长久,忍耐一下呀!” 吴鹏笑道:“世子说笑呢!苕帮掌握那么多秘密,若轻易出卖给陀山,以后谁还敢找我们做事?苕帮是能保住,但把这一行的路走窄了。” 缪泠赌气地扭头不听,什么混账话,好像牺牲得多英勇呢! 吴鹏又说:“我想带余下的帮众去俞国避一避风头。苕帮树敌太多,遭此变故之后难以自保。如今跟俞国停战,去那边反而没有敌人。” 苕帮的未来规划不需要跟缪泠报备,除非他是来要路费。 缪泠想通这一点,不可思议道:“你连路费都没有?” 吴鹏:“嗯,墙倒众人推。” “也能取一些财产回来,但不是暴露行踪嘛!”吴鹏坦白道,“若世子愿意援手,再好不过。” 缪泠没有多余的钱,她的钱得留着在平溪收买人心。等到袁闲攻下平溪,还得安抚百姓。安抚百姓最有效的措施就是给钱给粮…… “你能去乌城取吗?”缪泠问。 “二公子没钱。”吴鹏再清楚不过。 缪泠忍俊不禁,听到林晟的倒霉样儿就觉得开心。 “你去乌城鹤兴酒楼找肖掌柜,需要多少他都能筹来。便是一时筹不齐,也能后续给你送去。”缪泠大方道。 “世子这是任我开价?”吴鹏惊讶。 缪泠点头:“你若能在俞国站稳脚跟,以后我有大用。” 当然是利用他们攻打俞国。 缪泠不讳言,而且不担心吴鹏不答应。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其实这群江湖人的家国情怀最浓,甚至比大多数京城大官更想收复失地。 他们的爱国之情,简单直接。神州最吊,每一块土地都是神州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换过几个朝代几任皇帝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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