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一路上安分守己,配合得也好,喊宵刺史郎君,并且真如祖母般疼爱小孙子。她的儿媳洛娉则有些别扭,初时答应跟陈颖扮夫妻,才不过两天就不肯贴身照顾。 “那就改个身份吧!”缪泠简单直接地说,“兄长,弟媳!” 我陈叔叔还看不上你呢,她心想。 陀山虽然年纪大,但实力摆在那儿,放眼天下能在十招之内把他拉下马的真没几人。实在是侯府把陈颖困住了,不然早就名满天下。 那儿媳急得直哭:“我……我不是。是,我不懂事!” 哭着就要跪,被清荷眼疾手快拦住。缪泠根本不听她辩解,脚跟一转出门去。 要不是陈颖受伤得在马车里歇着,跟前也不能少人,她还没机会扮这个媳妇呢! “咱俩扮夫妻!”缪泠进到陈颖房里,大声说。 “别闹!”陈颖伤在后腰侧,只能俯趴着,声音却是响亮地从枕头里传出,听着是真生气了。 缪泠又问:“那我扮女医,明天你同我一车。” “再租一辆吧,随便喊个兄弟照顾!”陈颖有气无力,知道自己是真说不动小姐。 反正她一定不怕他的。 陈颖想了想,说点儿有用的:“二公子不会喜欢你与其他男子同车。” 缪泠:“他都能跟其他女子同床!” 陈颖叹一口气,不说了。 这不是他能置喙的事儿,既不应该劝缪泠接纳包容,也没立场要求林晟深情如一。 缪泠撩起衣摆查看伤口,疑惑道:“怎么还不结痂呀?” 陈颖意思意思说一句:“你别看,男女有别。” 缪泠不理他,还给换了药。 陈颖轻声说:“换药勤也没好处。”但他拦不住。 “下次你别听我乱指挥。”缪泠带着哭腔,“知道我不懂事,惯着我做什么?不管陀山还是鸟山,打起来你就只管赢,只管保命。” 陈颖轻轻哦一声。 缪泠一直呆在陈颖房间直到入夜,陈颖受不了,一定催她回房:“小姐别这样,你在这里我也不敢指使你,渴得要死也不敢喊喝水。” “你渴吗?”缪泠真去倒水。 “我打个比方。”陈颖失笑。 缪泠却是真把水端过来:“喝吧,确实许久未喝水。” 他不敢喝,喝完还得出恭,让小姐扶着他去吗?想都不敢想的。 陈颖是真的对这位小姐心服口服,别人体恤下属多少带点儿表演的成分,她却不是。也不知是演技更好,还是真的发自内心,总之看着特别真诚,让人觉得暖心。 陈颖实在为难,便板着脸说:“你不是喊我叔叔吗?怎么长辈的话这么不管用?” 缪泠哈哈大笑:“好吧,我回去!你是真着急,每次着急了才自称叔叔。” 能不着急吗?缪泠一副要留在房中过夜的样子。虽然是做她叔叔的年纪,可他也还是个青壮男子啊! 缪泠走到门口又回头,把陈颖吓得回头看她,拉扯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陈颖妥协了,主动开口:“你要什么只管说!” 再磨下去要命了!他不该对缪泠动心思,不想让自己生出这样要命的念头。 “男人病着很脆弱的,你躲远点好不好?”陈颖带点儿请求的意思。 陈颖经验丰富,知道不仅自己脆弱,而且容易激起女子怜弱之情。洛娉就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及时掐灭火苗,主动离他远一点儿。 缪泠却拽着一张小凳子在他床边坐定,坦坦荡荡的样子。她说:“我可喜欢林晟呢,你放心。” 笨死了!他是对自己不放心! “陈叔叔为什么呆在侯府呀?父亲想上战场,但是被太爷爷压着。可是,太爷爷没道理也压着不让你出去建功立业。” 她一直知道陈颖厉害,太爷爷看重他,不仅仅是因为救了二伯。可是,真没想到陈颖有这么厉害!陀山可是当下尚国最顶尖的猛将之一。 陈颖换一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小姐,问:“你对我的事知道多少?” 缪泠:“陈叔叔的父亲原来是帮太爷爷养马的。” “对,我本来也会是个一无是处、大字不识的马夫。是老太爷培养我,我便一生追随老太爷。” 陈颖眼神清明,思路清晰。 “我不是一个顶聪明、会交际的人,也不爱玩弄权术,甚至不贪图富贵。今生只做好一件事——全了主仆情义,便觉得满足。人,不能太贪心。” 缪泠敏感地问:“你是不是话里有话?” 陈颖:“没有的,小姐可以贪心。小姐想要什么,我都竭力支持。” 缪泠低着头,小声说:“你本来就应该得到培养的机会,太爷爷肯定没想因此拘着你。” 陈颖低声笑起来:“主上也是这么跟我说,小姐的性子真像主上。” “那你也不走吗?” “不走。” “如果我让你跟着林晟呢?什么艰难的仗都让他打,他那儿虽然难,但是相对的机会也多。” “送不走的,除非……”陈颖嘿嘿笑,逗着她玩儿。 有啥不好说的?就是说除非她和林晟是一家人呗! 缪泠总结一句:“你的人生追求真古怪!” 陈颖:“我觉得值得。信武侯家风好,我想守护这个家。” 所以他一定不会爱上小姐,看着可亲可爱,便多疼她一些就是,这份心思一定不能歪。 缪泠既惊讶又羞愧,惊讶于陈颖对侯府的感情,羞愧于自己的口是心非。她一直喊陈颖叔叔,但其实并没有真的把他当亲人。 对啊,他是陈叔叔!他想守护这个家,有什么古怪? “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说。”感到心中不安,她又补充一句,“今天说了好多不中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不会的,小姐是为我好。”陈颖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而且他极守分寸,不觉得缪泠的话有冒犯。 把话说开是满足的,但很快又升起一股失落。缪泠不爱藏心事,直言道:“我觉得同谁交心都容易,跟林晟却总也说不明白。说再多也说不明白。” 陈颖开导着:“这是真贪心。小姐想要二公子全心全意,自然三两句说不明白,要聊一辈子的。” “如果我不能嫁给林晟怎么办呀?”小姐苦恼道。 “会过去的。”陈颖温柔地说,“廖将军的事儿不也过去了吗?” 对哦,她已经很久没想起廖汾了,满心挂念的都是林晟。他也真是让人操心,父亲苛待他,兄长防备他,俞国前线又那么危险。 难道这就是陈颖说的“怜弱”?因为担心林晟过得不好,所以更加上心。 缪泠突然笑了起来,嘴角快咧到耳朵:“太爷爷可能不只是让你来保护我,还让你来教导我,以免我一个人在外面野了。” “没有这样的交代。”陈颖怕她反感,赶紧否认,“你要去凌国抢人,我不也陪你去了?” “对啊,你应该拦着我。”缪泠感概道,“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儿,我都快忘了当初冲动的感觉。” 俩人把话完全说开,心思坦荡便不再顾忌,细细碎碎地聊了好多。把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复盘一遍,很有点儿省身的意思。 清荷过来点亮蜡烛,又端一些宵夜进来。陈颖趴着不方便进食,但也不让喂,小口小口吃着像够不着盆的奶猫。 “陈公可要我们回避?”清荷打趣他,“那么威风的陈公哟!” 陈颖没回应清荷,反而冷脸看向缪泠:“你不要乱点鸳鸯谱!” 缪泠一脸贼笑都来不及收敛,被逮个正着。 陈颖觉得头疼,嘱咐清荷:“小姐对男女之事刚开窍,你多看顾着点儿。” 清荷:“道理嬷嬷都是教过的,可是陈公,我也不领会啊!” 陈颖脸上乱羞红一片:“我是说别让她被什么登徒浪子迷了眼……”很正经的看顾。 清荷仍然一派轻松,点点头道:“二公子若不是这一身样貌、才气、本领,是挺像个登徒浪子。” 见陈颖又要板起脸,才正经说一句:“陈公多虑了,女子没那么好骗。陈公知道男子有多少花花肠子,但我却知道女子有多聪慧。不是看不破那些花招,只是喜爱得紧,便惯着一些。” 清荷接着说:“不信你看,女子不爱了有多绝情。我刚听旅客们聊起,廖将军被下了大狱。你看小姐还去凌国吗?这次肯定能把人带走。” 缪泠淡淡地说一句:“我给他立牌位。” 缪泠回去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被清荷套路了。本来真有可能去救廖汾,她现在多膨胀呀,刚从五万大军包围圈里把宵刺史抢出来,怎见得救不了廖汾呢?至少得试试吧! 可是,被清荷拿话堵住了。 不行,还是得做点儿什么! 连夜写信派人南下,让姚哲时刻注意着。 她怎么这么操心啊? 这么想着就哭起来,算不算命苦?所爱皆不可得。 清荷睡在外间,已经拥被坐起来。缪泠哭着回来,她就冷冷地看着她哭。小姐在她肩头推一把:“睡你的觉吧!” 清荷肩膀一闪躲过了,终于笑起来:“你到卢国公府也这么哭给二公子看呢!兴许二公子怜惜,又陪着去凌国救老情人呢!” 陈公说得对,小姐对男女之情刚开窍,得做正确的引导。首先,不能三心二意。 小姐是被富养惯了,想吃甜就吃甜,想吃辣就吃辣。但爱情不能兼得,否则一时享受,终身受害。 “他管不着!”缪泠赌气道,然后又委屈得撒娇,“我想廖将军了,那时候特别安稳。” 想念那个人,更想念那段时光。那时候家中有长辈呵护,私兵有廖汾训练,财富有表姐经营,皇后又与她亲近。于是,是人是鬼都与她友善…… “小姐想家了吗?”清荷开导着,“如今虽然吃苦一些,不也挺有意思吗?我看小姐挺喜欢周非、薛亮、孟锦等人,若在京城侯府,可遇不上这些事儿。” 小姐遇到喜欢的人便热心给人家安排前程,好像是拿到心爱的玩具,洗洗干净摆上架子。小姐不喜欢姨母陈佳雯,就把人晾着不管。 譬如不喜欢的衣服,下雨天也不着急收。 缪泠摇摇头,确实有意思,但也没有为了这些就不想回家。 “唉,陈国公到底什么时候做皇帝呀!”小姐叹气,“等他真当上皇帝,就有人看不惯把他拉下来……唔……” 清荷又捂嘴,快捂成习惯了:“如今人人看小姐是个大人了,可不兴再这么口无遮拦。便是老侯爷,也不会妄议皇位。” 小姐带点儿撒娇的意思求饶:“知道了,就我们私下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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