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一日,宋翊携着苏采薇翻过城墙后不久,沈、凌二人亦趁援兵换手之际,竭力突出重围,奔出城外,躲入山野之中。 沈星遥虽不认得此间那些怪异的草木,却懂得如何在山道中穿行,她拉着凌无非的手,避开大株怪树奇藤,走入山林深处,直到确信无人追来,方停下脚步。 凌无非忽觉右腿抽搐,当即蹲下身去,狠狠掐住小腿筋骨,疼得龇牙咧嘴。 “等回到中原以后,还得设法找到柳前辈。”沈星遥一面伸手搀扶,一面说道,“你这腿的毛病,再不治可不行了。我可不想我的夫君下半生都做个瘸子。”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凌无非靠着她的搀扶,歪歪扭扭站直身子,道,“得设法找到阿翊和采薇,上官红萼的目标是他们。” “我就没见过这么麻烦的人。”沈星遥嗤之以鼻,“比上回遇见的那个李迟迟还麻烦。” “李迟迟?”凌无非对这个名字感到颇为陌生,想了好久,方才记起,轻轻“哦”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沈星遥打趣道,“人家对你情深义重,你却把人家给忘了?” “什么情深义重,就她?”凌无非嗤笑道,“她同这上官红萼也没多大区别,一个不想被自己爹随意拿去做人情,另一个则是不想嫁入王室。各怀目的罢了,这也能叫情深义重?” “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人家是真心待你,没有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你就上钩了?”沈星遥唇角微挑,娇俏笑道。 “我没这么说,你少绕我,”凌无非笑道,“我又不是阿翊,一两句话就能绕得晕头转向。再说了,我可没做过任何让你误会的事。” “还叫没做过啊?”沈星遥故作嗔态,揶揄他道,“人家大晚上给你送饭,你还给接下了,都不知道管管我。” “有道理,”凌无非略一颔首,道,“那等过了这阵,回到中原,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好啊。”沈星遥盈盈一笑,指指他道,“这可是你说的。” “绝不食言。”凌无非微笑拉过她的手,向林深处走去。 就在几人逃离宁南不久, 姬灵沨也找到了上官红萼。 她本向着王城而去,却又觉得不对劲,中途折返而来,得知上官耀兄妹的行径后,立刻便追去了城门边,果然看见上官红萼带着一大队人马往城外走。 “你可算来了。”上官红萼瞥见她,眼神颇为轻蔑。 “你竟然回了圣灵教?可为何我那天去问,却没看见你,那里的所有人,也都说你不在?”姬灵沨问道。 “有问题吗?”上官红萼昂起脸道,“你不肯帮我,我还不能去找大哥?” “可你先前还说……好,我可以不管。”姬灵沨道,“反正你同上官大哥置气,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大哥本来就比你靠得住,”上官红萼道,“所以,就算在他身边有诸多约束,也比同你待在一处畅快。” “是,你帮过我不少,”姬灵沨道,“但你这次找上的人,分明心有所属。做出这些事,心里不会有愧吗?” “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你就这么想看着我嫁给大王,一辈子被困在王宫里吗?”上官红萼目光骤冷。 “可你还有两年的时间,两年,难道就找不到心仪的人吗?”姬灵沨道,“实在不行,还可以求上官大哥,让他恳请大王,再宽赦几年……” “我不管,我看中的就一定要得到。”上官红萼道,“再说了,两年,两年能有多长?我花了十六年才遇见这么一个人,说什么我都不能让他逃掉!”说到最后,她的眼中迸发出一丝狠厉,看得姬灵沨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红萼,你不能伤害别人……” “你少来!”上官红萼咬牙切齿,“你不肯帮我,就别管我。” “动用大批人马,就为了办成这一件事?”姬灵沨摇头苦笑,“你变了,红萼。” “可是……”上官红萼眼中忽然流露出哀伤,“若我嫁给大王……这一辈子,也就到头了。” 姬灵沨听见这话,瞳孔急剧一缩。 “你要是早肯帮我,也不至于如此。”上官红萼凄然道,“他们武功倒是很不错……也许……也许我就算找到了他们的下落,也捉不住他们。” “红萼……” “两年后,等我嫁到王城,你还会如之前约定的那样,年年都来看我吗?”上官红萼回眸望她,两眼红通通的,似乎已哭过。 “我……我……”姬灵沨支支吾吾,半晌,方下定决心似的,“好……我可以帮你,但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不可伤人性命。” “真的?”上官红萼喜上眉梢,即刻上前拉过她道,“好,我向你保证,不杀人。” “也不可以落井下石,弄伤人家。”姬灵沨咬咬牙,看向周围一众金甲卫道,“他们……他们人太多了,城外都是树林山野,不方便,万一伤到自己人也不好。” “那我不带他们。”上官红萼爽快地一摆手,道,“你从小学习巫毒蛊术,肯定知道该怎么做。我想……要不你给那个女人下毒吧?随便什么不会立刻致死的毒虫毒草都可以,他一定会为了她,答应和我在一起,等宋翊成了我的人,再把解药给她,放她离开。” “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教。”姬灵沨说着,便即松开她的手,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往城外走去。 上官红萼立刻追上她的脚步,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许多,方才悲伤的情状,也一扫而空。 姬灵沨自幼便在南诏,学习各种巫毒蛊术,对山中的奇花异草,颇为熟悉,是否有人走过,也能一眼辨认出来,一路找寻至深处,果然发现了些许踪迹,当即便带着上官红萼追了过去。 沈星遥本牵着凌无非在林中寻路,突然听见脚步声,立刻机警逃开,然而没过多久,身后的脚步声竟又消失了。 “看清是谁了吗?”凌无非问道。 “脚步这么轻,又不像使轻功的痕迹,像是寻常不会武功……或是武功粗浅的个头矮小之人。”沈星遥道,“可能……是上官红萼吧。” “但不止一个人。”凌无非道。 “先走再说。”沈星遥握紧他的手,小心翼翼继续往前探路。 前两日才下过雨。山中古道密径,蒙着一重重湿重的寒气,满地断柯折枝,乱石卷草,树上还缠绕着色彩各异的古怪藤蔓。枝头叶畔时不时有水珠滴落,也不知是隔夜的雨,还是清晨凝结的露,灌木里时有虫鸣,越向深行,渐渐便连成一片,像极了震颤之声,绵延不休。 眼前林深处,渐渐升腾起迷雾,似由水气所化,蓊蓊郁郁,变幻不定,幽幽向周瑶蔓延散开,氤氲得越发浓密,遮住远处本就缥缈难辨的山壑。 凌无非忽觉异样,抬手拦住沈星遥,示意她止步。 一条条本盘绕在两侧老树上长着尖刺的黑红藤蔓,忽然如蛇群一般,骤然窜起,向着树与树之间本就不宽敞的空隙蔓延而来,结成一张张密网,拦住前方去路,延伸出的一端,仍在不断舞动着身躯,张牙舞爪扑向二人。 “走!”沈星遥大力拉了一把凌无非,回身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藤蔓迅速蔓延,缠向二人足底。沈星遥余光瞥见,眉心一紧,当即将身侧之人向前猛推出去,顷刻间,双足双臂尽被藤蔓缠绕,几乎吞没。 凌无非大惊回头,当即抽出啸月,眼瞧着尖刺随着藤蔓愈缠愈紧,一根根,一团团扎入她四肢,渗出暗红色的血水,却忽然蹙紧了眉头。那藤蔓根茎极细,周遭尖刺大半都已没入她骨血,挑大力劈斩势必伤其筋骨,意欲翻挑,亦无从下手。 他将心一横,索性扔了啸月,徒手拽动那一条条缠在沈星遥身上的藤蔓,任由尖刺扎入手心,不发一声,用尽全力,一根根将不断往她身上攀附的藤蔓撕扯开来,扔到一旁。 “这藤有毒啊!同七日醉差不了多少,你别乱来!”沈星遥察觉周身劲力正飞速流逝,连忙喊道,“快住手!” “咦,也不怕疼。”上官红萼鄙夷的话音从不远处传来。 沈星遥霍然抬眼,瞥见上官红萼与姬灵沨二人一先一后拨开林叶,走到跟前,眉,不觉咬紧牙关。 凌无非对此毫不理会,仍旧单膝蹲在沈星遥跟前,撕扯着缠绕在她身上的藤蔓,可那些藤蔓,无休无止,纵他双手都被扎得鲜血淋漓,亦无济于事。 “这可是绕鬼藤呢,你不怕跟着她一起死啊?”上官红萼怪腔怪调说道。 姬灵沨眉心微颤,抬手抛出一把淡紫色的轻烟,随着轻烟散入深林,迷雾也逐渐被驱散,一条条绕鬼藤也缓缓从沈星遥周身退下,回到原本的位置,盘旋着回到树梢。 凌无非脑中一空,重重跌坐在地。 沈星遥面色惨淡,如同死灰,却始终冷冷盯着前方二人。 “你看,你要是早愿意帮我,我又何必去找大哥呢?”上官红萼看了一眼姬灵沨,道。 “我帮你,不是因为认同你。”姬灵沨黯然道。 “可你不也报仇了吗?”上官红萼指着凌无非道,“他拆穿过你,还这么聒噪,我要把他舌头割下来。”说着,便朝二人走了过来。 “你动他试试!”沈星遥拼尽全力踉跄一步挡在凌无非身前,却又重重跌倒。 凌无非伸手将她搀扶坐起,小心护在身后。 “说好不许伤人的!”姬灵沨突然喝道,“你若胡乱动手,我立刻把你也放倒!” 上官红萼一听这话,只得悻悻退了回去。 “你刚才说,那是什么东西?”凌无非指着绕鬼藤,冷冷望向姬灵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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