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寒见无关之人尽已走远,方缓步走到沈、凌二人跟前,压低嗓音道:“你们二人此行去往商州,当真未遇见任何人?” 凌无非摇了摇头。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是谁?”沈星遥略一蹙眉,问道。 “红叶山庄庄主,施正明。”凌无非道。 秦秋寒沉默片刻,匆匆交代了一声:“一切小心行事,不要冲动。”便即转身走开。 “凌无非,我问你。”沈星遥静静望着秦秋寒走远,忽然蹙起眉,扭头望了一眼凌无非,道,“上个月回到金陵那天,段苍云冲动闹事,你说会解决她的麻烦,之后便不见踪影。我问过掌门,说是有急事交代你去办,可是真的?” 凌无非略一点头,道:“当然。” “好,这是你说的。”沈星遥说完,便即转身走开。凌无非望着她的背影,回想着她方才那番问话,隐隐觉出一丝异样,然而等他追上去时,却瞧见一名玉华门的女弟子正迎上前来,将她领去客房。 云梦山的客房与弟子房并不在一排,却是靠着的。女宾住处都在西面山头,男宾则靠东面,相距三里多地。至于筵宾酒席则开在后山。到了傍晚,几位长老与弟子们,早早便候在席间,安排陆续到来的宾客入座。秦秋寒、段元恒等几位掌门,都被安排在主宾一席,几位与之相关的晚辈则次之。李成洲忙碌了半天,忽然转过身来,拦住一名胸前垂着两根长辫的圆脸少女,问道:“舒师妹,怎么没看见琳儿过来?” “别一口一句‘琳儿’叫那么亲近,”少女一见他便拉下脸,道,“我不知道。”说完,便转身大步朝着与他的席位截然相反的方向走远。 李成洲本想唤住她,然而才伸出手,却又迟疑片刻,放了下来,回身走回席间入座。 沈星遥由一名女弟子领至席间,瞥了一眼正朝她走来的凌无非,略想了想,便即走到另一边江澜身旁的空座坐下,对她问道:“李成洲方才拦住的那个姑娘是谁?他们有矛盾?” “她叫舒云月,”江澜说完,不自觉瞥了一眼满脸困惑朝这边看来的凌无非,方继续说道,“是燕长老的亲传弟子。她还有个师姐,叫陆琳,据说前些日子练功受了伤,直到现在都在休养。” “她也是长老弟子,”沈星遥不解道,“受了伤,还如何参加比武大典?” “她的受伤的时候,英雄帖已经全发了出去。”江澜说道,“已经定好的日子,也不会再更改了。” 沈星遥听罢,若有所悟。江澜瞥了一眼凌无非,不由“咦”了一声,看了看她,凑上去小声问道:“他惹你生气了?” 沈星遥若无其事摇了摇头。 江澜本还想再问些什么,抬眼却看见一只肥腻的手搭在了沈星遥肩上,当即瞪起眼,冲那肥蹄子的主人低喝道:“江佑,你干什么?” “我说姐,你几时结交了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小……”江佑话未说完,按在沈星遥肩头的手便已被她一把扣住反拧,疼得哼哼出声,宛若一头真猪。 江澜大惊,转身扫视四面一眼。好在席间人声鼎沸,四面嘲哳,远远盖过了这厮的哼哼,不然还真不知得闹出什么大动静。 “放……放手……”江佑疼得涨红了脸。 沈星遥冷冷翻了个白眼,抬手将他推开。江佑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才刚刚站稳身子,胳膊却被人扣住,回头一瞧,才发现凌无非沉着脸色,立在他身后。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江佑结结巴巴道。 凌无非只当他的话是放屁,不等他说完便推到一旁,在沈星遥身旁坐下,小声对她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风大,凉快。”沈星遥神色如常。 “你若对我有何不满,大可说出来,何必如此?”凌无非略一蹙眉,认真说道。 “你想多了。”沈星遥说完,又绕去江澜另一侧坐下。 江佑不知二人关系,只当凌无非也与自己一般搭讪无果,当即冲他翻了个白眼,正待再次上前搭话,却被江澜一把拖了回来,按在她与凌无非之间的那个空位上。江澜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压低嗓音,咬牙警告道:“收起你的色胆,再敢造次,就算是二叔在这,我也能把你的狗腿打断,听见没?” “听……听什么呢?”江佑素来畏她,嘴上虽还强撑着,身子却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我便不信,你真敢动手。” “她不敢,我敢。”凌无非漫不经心来了一句。 言语间,两名少年人正有说有笑朝这桌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正是段逸朗,另一名则是何旭的大弟子程渊。 程渊将段逸朗引入席间入座,略一施礼便转身离开。段逸朗抬头看了一眼凌无非,张了张口,却又笑着摇摇头。 “小段公子,好久不见啊。”江澜热情伸手冲他打招呼,却见他似有心事一般,望向邻桌的祖父。 正在这时,秦秋寒站起身来,冲段元恒举杯笑道:“段堂主,恭喜恭喜。” “秦掌门,这恭喜二字,从而来呀?”一旁的何旭好奇问道。 “段堂主合家团聚在即,当然要恭喜。”秦秋寒笑容自若,“前些日子,段堂主不是委托小徒寻找令郎流落在外的千金吗?如今此事总算有了些许眉目,可不得先恭喜段堂主?” “这……这咱们回去说。”段元恒脸上挂不住,当即起身举杯回应道。 “原来段堂主除了逸朗之外,还有一位孙女?”众人闻言皆聚上前去打听起来。段逸朗远远看着,笑容渐渐僵在脸上,良久,方转过身来望向凌无非。 “她毕竟是你的妹妹,”凌无非压低嗓音,小声说道,“你不会想眼睁睁看着她死吧?” “怎么会……我只是……”段逸朗摇头苦笑,缓步走回座位,如失了魂般盯着满桌丰盛的酒菜,目光空洞。 寥寥数语,满盘心计。纵还能有那几分真心,也是枉然。 何旭举杯起立,向一众来宾敬了一杯酒,随即朗声说道:“难得列位英雄赏光,齐聚云梦山。常言道,龙蛇无首,寸步难行。如今天玄教已有复苏之势,我派更是需要选出一位领头之人,号令上下,团结一心,与各路英雄豪杰齐心协力,共同剿灭魔道,也好还这世道一片太平呐。” 此言落地,群情激昂,议论纷纷。席间众人早闻天玄教当年行径,一个个恨得牙痒,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响应了起来。 “施庄主,既然是你开的头,总得替我们把那小妖女揪出来呀!”人群之中,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 沈星遥听着“小妖女”这几个字,想及生母所历之苦,心中痛恨不已,却又无处发作,只能将这些不满通通压在心底,兀自斟了杯酒,闷头饮下。这般情形,凌无非看在眼里,心下焦灼万分,只恐她承受不住露出痕迹,被人察觉身份。 “看什么呢?”仗着席间客满,江佑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多看几眼,这仙女儿也不会看上癞蛤蟆。” “江兄是在你说自己吗?”凌无非瞥了他一眼,淡淡回道。 适逢同桌有人举杯敬酒,沈星遥亦拿起酒盏,余光扫过这两人,漫不经心道:“我倒是觉得,江公子有话直说,倒不失率真。”说着,竟还真的敬了江佑一杯。 此言显然意有所指,凌无非听在耳中,眉心不觉一蹙。 “你们……”江澜左看右看,只觉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其实有些话,早便可以说明。”段逸朗举杯敬向凌无非,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让凌兄误会,当真抱歉。” 此番言语,字字带刺,分明便是在说当初凌无非劝阻他向沈星遥示好一事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凌无非暗自咬了咬牙,也懒得多做解释,索性承了他的劝酒,举杯一饮而尽。 “你不是不擅饮酒吗?”江澜凑到他跟前,小声问道。 “装的。”凌无非道。 “施老鬼,你方才说那小妖女打算趁乱混进咱们中间,可是真的?”金海冷不丁问道。 一听这话,沈星遥捏着酒盏的手不觉一僵,随即阖目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手里的酒盏。 “这话你到底从哪听的?”人群中有人问道。 “是我庄内一位门客所说。”施正明道。 “那此人现在何处哇?”又有人问道。 “他喜爱云游,行踪不定,这会儿在哪,我怎会知道?”施正明道。 这些所谓英雄豪杰,七嘴八舌说着,渐渐便将话头引去二十年前的事上,可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却又不知怎的,突然一片安静,一个个的都不再吱声。只有离主宾那桌较远的席位上的宾客,偷眼瞄向主桌,似乎都是朝着王霆钧所在的方向。 “当年赶去玉峰山,是老夫迟了一步啊……”王霆钧露出忧愁懊悔的神色,“不然,兴许还有机会救下掌门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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