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瑜听他说完,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摇了摇头,唇角也泛起略带苦涩的笑意:“你与我想象中的南剑后人,完全不同。” “那么萧兄想象中的在下,又是怎样的人?”凌无非饶有兴味问道,“正直不阿?或是对待任何事都要寻根究底?” 他笑了笑,转身望向逐渐陷入一片夜色间的秦淮河,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也没那么多我非管不可的闲事,只要自己愿意,又无碍旁人,即便听起来再如何匪夷所思,也没多大关系。”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萧楚瑜豁然开朗,长长松了口气,道,“在下此前的确有所欺瞒,还请凌兄见谅。” “无妨。”凌无非收敛笑容,道,“萧兄可曾了解过,令尊当年是因何故而退出江湖?据我所知,他退隐之时,风头正盛。家父也曾想请薛庄主引见,亲眼看一看‘冷月剑’的风采,可惜还没等到那一天,萧大侠便已退隐。” “不知,”萧楚瑜摇头,“不过听你如此一说,先父与凌大侠都认得薛庄主?那么为何之前他们不曾见过?” “令尊是在字阁的少年英雄会上便已结识了薛庄主,我父亲与薛庄主结交却是在二十年前,正是萧大侠退隐前不久。”凌无非道,“刚好便错过了。” “原来如此。”萧楚瑜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我这有一册名录,上面都是曾在字阁参加过那场英雄会的人员,”凌无非道,“上面有一位叫做陈光霁的刀客,曾与令尊交好。可惜天妒英才,这位陈大侠在二十三岁那年,也就是二十年前,突发急病而亡,也正是在那一年,令尊封剑退隐。” “而玉涵刚好也姓陈?”萧楚瑜蹙眉,“既是病故,他可还有其他家人?” “陈光霁虽有妻室,可却并非江湖中人,各路消息传闻,都无提及陈夫人在此之后的下落。”凌无非道,“这么多年来,令尊便从未在人前提过陈姑娘的身世吗?” “小时候玉涵问过,”萧楚瑜道,“父亲说,玉涵是故友之女。” “那便八九不离十了。”凌无非道,“灭人满门,多半都是深仇大恨,又或许是为了保守秘密而灭口。也许陈光霁的死,才是问题的关键。” “你怎么看?”萧楚瑜认真问道。 “习武之人,身强体健,英年早逝多半不是因为患病——要么,便是练功过度,走火入魔;要么,便是遭人杀害。既然传言说陈光霁的死是急病,多半便是有人为求灭口而下毒将他杀害,又顺着陈姑娘这条线索找到了你们,于是便挟持了陈姑娘,并利用她作为人质要挟,杀了所有人。至于管家隐瞒真相,宁死也不肯开口,很有可能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萧楚瑜蹙眉。 “你什么都不知道,便无法对凶手构成威胁,”凌无非道,“不过还有一点我不明白,你说你不懂半点武功,那么既然对方存心想要灭口,为何你却能平平安安从齐州来到金陵?” “我并非全然不懂武功,”萧楚瑜道,“但我却不确定你秉性如何。不过,从齐州来到金陵,这一路上,我的确没有遇见过任何埋伏或是突袭。” “那就奇怪了。”凌无非道。 “可你不是说,我只要尚不知情,便对敌方无法构成威胁吗?”萧楚瑜道。 “话是这么说,可对方要如何断定这一点?”凌无非道,“如今有几可能,要么对方已放弃杀你,或是在与令尊交手时便已身亡,还有一种,也是可能性最大的,便是对方身受重伤,等到养精蓄锐,能够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会对你出手。” “若是第一种,玉涵多半……” “没错,只要对方还活着,也还仍旧想要取你性命,陈姑娘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不会有性命之忧。”凌无非道。 “即便如此,我仍旧不知她的下落。” “萧兄可曾留意过家中受害之人的伤口?或许可以从中看出对方来历路数。”凌无非说着,不觉目露困惑,“照理来说,萧大侠教你武功,应当多少会告诉你一些。” “在鸣风堂内,我只是隐瞒自己会武之事,却并未撒谎,”萧楚瑜迎上凌无非疑惑的目光,道,“我的武功乃家母所授。她不会使剑,也少与人交手,更非世人口中盛赞的高手。” 萧楚瑜说完,笑着摇摇头,道,“我一心要请你帮我办事,除了先前说过的缘由,其实还有一件事——可我到底背负着冷月剑后人的名号,不懂剑术,这可说得过去?” “那你是要……” “以我浅薄之见,所知道的剑术高手,除父亲之外,便只有当年名震四方的襄州惊风剑,要寻指点,除了来找你,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你可知这是大忌?”凌无非道,“不同派系,切磋倒是常见。可在常人眼里,南北双剑应是对手,我若要帮你,便必得见着剑谱内容,岂非成了窥私窃技?” “还有这样一说?”萧楚瑜摇头苦笑,“那便再无门路了。” “照我说,这你只能靠自己。”凌无非道,“何况家父亦已驾鹤西去,你我又是同辈,我哪有资格指点你?” “英雄不论出身。”萧楚瑜道,“你倒是很坦荡。” “我连自家功夫都学不精妙,哪里还敢给人当师傅?”凌无非自嘲般笑道,“你恐怕不知道吧,这么多年以来,父亲所教的剑法,我还从未在人前用过。” “这是为何?”萧楚瑜不解。 “我十岁时父亲便不在了,”凌无非道,“那时我只拿得动木剑,哪里谈得上熟练?不过是背下了剑谱,纸上谈兵罢了。” “也就是说,这些年来,你的家传剑术,也无任何人可以指点教导?” “所以不管是你还是我,对于先人的剑法,都只学了些皮毛。”凌无非以手背在他胸前拍了拍,道,“你是半斤,我便是八两,相互奚落还差不多,指点?还不如找个枕头,做场梦来得实在。” “那看来真是我多想了。”萧楚瑜摇头苦笑,“罢了,不过是想想。说回方才的话吧。屠我满门之人,使的是剑,从伤口来看,是一侧刃深,一侧刃浅。也不知是学艺不精,还是手臂有伤,着实叫人看不明白。” “亦或许是为了隐藏路数,特地换了不熟悉的兵器。”凌无非说着,不禁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留给我们的线索可以算是寥寥无几。只能换个方向查了。” “从哪里开始?”萧楚瑜眸光一沉。 “陈光霁。”凌无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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