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皓多次触忤秦太师,已被构陷出使金国前与奸臣朱勔有私交。” 金秀秀闻言,表现得很惶恐:“郡王所言何意,小民不懂?” 郭氏扫视了她一番,不禁感觉好笑:“行了,莫在我们面前演了,又不是第一天相交。” 赵瑷虽是早就歇下为自己纳妾之心,仍是顾及郭氏因受坐胎在身的影响会心情波动,隔着桌案握紧了郭氏的手:“说说吧,我是救他还是不救?” 金秀秀保持着沉默。 郭氏抽出手来拍了一下赵瑷的手背:“我说你啊,这是开堂审问呐?还不快叫金小娘子坐下慢慢说话。” 赵瑷一愣,是他狭隘了。因房中无侍从,他立马起身从旁搬来一个螺钿圆墩置于金秀秀身后:“坐吧,现下无外人,我们可自在说话。” 金秀秀面上一红,只得道谢。 见他们两夫妻待己如此,金秀秀终得放下戒备。她反问到:“洪相公子嗣如何?” 赵瑷狐疑:“这与我的问题有甚关系?他有8子,且有儿于官场有自己的一番建树。” 金秀秀款款而道:“洪相公已得贵人们的青睐,钱帛赏赐必不短缺。他官也做过了、背井离乡多年也如愿归国、孩子们又有出息,他的人生已算是圆满了。如今选择仍在朝中,定是个有宏大志向的人。二位应知他还想追寻些什么。” 郭氏与赵瑷对视而言:“莫不是,他想做青史流芳的谏臣?” 金秀秀心思细腻,接着往下分析:“郡王曾提过,韦太后曾得洪相公传信才得以回国。如今他必得太后信任,若是太后需他做些什么,洪相公这样的忠臣,必定也不会拒绝的。” 有些人明知自己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却义无反顾。 于现世,纷扰政事虽与她一个庶民家的小娘子无甚大的关系,但金秀秀却有些代入共情的伤感。 赵瑷有些开悟:“是的,洪皓虽刚直,可应不会无故主动树敌触怒秦桧。万一被贬离京,岂不是又需离了久别才重逢的家人?他必是得了旁人的授意。可是,明知他与秦氏一派对抗就是以卵击石,为何行此举动?” 郭氏抚着肚子:“秦太师想着什么,宫内那位贵人自是同他反着来。秦家只手遮天了多年,接下来应是有好戏看了。” 金秀秀起身朝着郭氏行礼:“郡王的行动,不若照着内心的想法去做吧。无论如何,夫人现下都要保持心情畅快,静待小世子的诞生。人生在世,孩子就是最大的财富。” 郡王夫妻二人得以意会,话题就此打住不再提其它。 郭氏挥手示意金秀秀坐下,与赵瑷翻看起童玩画册来。 不一会他们便定了一个朱漆彩绘牛皮拨浪鼓、一副办家家酒的彩绘人偶、一只能坐装饰又能放进水缸去漂的双层彩漆小龙舟。 赵瑷指着图:“夫人,不若这个滑梯我们也要了。” 郭氏娇嗔:“郎君尽是说笑。我现下都还未显怀,这么大个物件买回摆在府里,怕不是郡王借了我孩儿的名自己想要玩?” 赵瑷往榻后一推小案,当即搂了郭氏在怀:“是是,我是自己想要玩,更想要陪着我们的孩子一起玩。” 金秀秀用袖子挡住大半张脸,简直是没眼去看。 郭氏推开赵瑷,红着脸起身打开房门:“卷丹,你去与我拿昨日叫你收起的那条糯冰的玉镯来。” 卷丹行进里屋取了镯子递与郭氏。 郭氏拿了镯子就要往金秀秀的手上套。 金秀秀连忙躲闪推拒:“夫人,无功不受禄,这太贵重了。” 郭氏抬起自己的手腕,示意道:“自孕后我身体日渐发虚,更喜戴从你们金家购置的漆镯,触感温润贴肤。这玉镯不是顶顶尖的货,于我已不稀奇,只是如今恰好感觉衬你。” 赵瑷催促:“你莫再躲闪了,小心闪了夫人的腰。赶紧戴上,叫夫人瞧着高兴一番。” 卷丹心中醋海翻波。夫人是她的主子她绝不能有异想,可这区区一低贱的漆匠女儿,凭什么能得了郡王的青睐? 金秀秀戴上这水润的镯子,确实相称。 郭氏竟一时语快地夸赞:“这玩意儿妹妹带着更甚于我,美哉。” 金秀秀赶忙俯身去拜:“夫人折煞民女了。” 郭氏没有姊妹,确实现下对她喜欢得如同自家女孩一般。 卷丹在一旁心酸无处发泄,只捏紧了自己袖口,揉出一团皱来。 外出许久怕家人担心,金秀秀与普安郡王两夫妻道了别。 卷丹受命带着金秀秀向外行去。在行经无人地带时,她横眉冷语地警告:“我不知你是哪里来媚惑贵人的小人,莫欺着我们夫人现下有了身子不自量力地去攀附郡王。” 金秀秀对于她的突然指控有些吃惊,不过依旧温和妥帖地回话:“这位姐姐多虑了。民女自幼由父母指婚,现下婚期也将近了。” 卷丹仍是信不过她,接着恐吓:“你们这种只会攀附的商家小娘子我也见过不少。生了不该有的心,叫深宅大院杖责发卖了的更是寻常事。你,好自为之。” 行至侧门,金秀秀爬上马车,掀开窗帘对着她大喊:“谢卷丹姐姐的教诲。民女一定谨记在心。” 被直呼名号的卷丹一阵慌乱,暗道商家女果真莽撞不懂礼。 车内的金秀秀独自一人抚着心,感念起父母对自己的好,没为得一些虚名就将年少无知的她抬给人做妾。 果真一入高门深似海,她今日只是过来叙叙话,就引得人害起红眼病来。 回到家后,见她毫毛未损,金母也未与她打听更多普安王府中发生的事,只是一道核对了他们预定玩具所需的成本。 倒是金秀秀自己提了笔将所发生的事,简单书写给金洵。 次日一早,她便简单包了一竹匣蜜饯果点藏着信交给金父,让信任的人顺路捎到太学。 下午金洵得知家人带来了吃食,以为家人终于心疼自己念书费脑力,颇为满足地打开盒子,里面果然置了雪花酥、麻酥糖、干雕梅、金桔凉果等物。 他展开了写着“麻烦面呈三哥金洵亲启”两行字样的信件,只见纸上用小楷写着: 三哥金洵,见字如晤,展信舒颜。盼阿兄承教明志,茅塞顿悟于学府。劳转交此信至成郎处。 他叹了口气,果真人还是要清楚自己的位置,他倒真是个充作障眼法的好角色。 粗粗扫了两眼书写的内容后,就将信纸递给伏案捂耳诵读的彭成。 彭成正不耐被打断思路,但一见这熟悉的字,紧绷的考学之心也一下松泛了些。 信中提到由于赵瑷夫妇主动传召,她入了内院并替他们浅浅解惑一番。 金秀秀差点被这两人夺妻为妾,若说彭成心中毫无挂碍那是假的。 但他抑制住了心中的酸涩,提笔回应: 惠书敬悉,不胜欣慰。汝自少知书,浸长。女工儒业,下至书算,无不洞晓。虽非得为男子,仍吾益友也。 金洵前来偷看回信,不禁出言:“彭兄,儒家言妇人不应预外事。秀秀虽是我亲妹,但你这么纵着可好?” 彭成封好信纸后递笔给金洵要他落上信封姓名,随后抬眼冷言:“这你也信?那话不过是大家娘子们时常充作避免外事麻烦的借口罢了。士人个个都盼得贤内助。既要得助,又如何做到严格的内外区隔?孟母若困于内宅,如何三迁养出大家?” “哦……哦……”金洵汗颜。原来还有这么个说法。 他暗想,看来未来他寻的娘子看来不能只顾貌美,还需聪慧才是。 次日一早彭成找了相熟的便人。 或许因沉溺于初恋的缘故,他这般精打细算的人,竟主动多给了几枚铁钱,就为了嘱咐便人一定要将信在日落前带到金家。 傍晚金秀秀得到回信,心中雀跃。 他果真是个有肚量的开明男子,不会只想拘着她做扫洒内廷哺乳奶娃的旧式女子。 信中还提了待过几日,要带上她去东江观潮。 金秀秀当下开始择拣衣衫。女为悦己者容,她心抱期待,对着朱漆彩绘的高大衣橱,竟一时难以定夺。 着何衣衫戴何头冠?才能与他更相配? 临安风俗,四时皆奢,赏玩殆无虚日。每岁八月内,潮怒胜于常时,观者如云,倾城而出。 彭成为了信中的承诺,早早令人在六和塔附近雇赁了一间楼屋。 归家的第二日,他早早地雇了牛车在金家门口等候。 待金家兄妹坐入车内,首先耳闻的就是彭希孟的抱怨:“你们倒是二人慢慢吞吞,可知我卯时刚过就被某些心急的人拖起来了。” 金洵朝彭成伸伸下巴,也颇有些不忿:“果真是为了我们金家的四妹妹,生生逼出自家彭妹妹的乌青眼圈。彭兄弟,怕是待明年你们婚事一操办,再也不需要我们这样的障眼法子丢下我们独自玩乐去了。” 他又转头和彭希孟诉苦:“你以为难得休沐,我想早起呢?钱塘的大潮再怎么翻翻滚滚,能有西湖运河上的花船有趣?” 金秀秀与彭希孟双双对他怒目相向。 金洵慌忙解释:“不,不是。就是前日里有同窗过生辰做东叫我们去了一次。李俣也在。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半路还遇见普安郡王,我们还提前下船陪他回太学找了彭兄。彭兄,你可说句话啊!” 彭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是,那次是有人宴请,并不是他私自破费银钱与人出去喝花酒。” 金秀秀声色俱厉地出言警告:“那次?还有其它次?哥哥若是被我知道你在学府沾了纨绔子弟的习性,我一定叫爹娘好好惩戒你。” 金洵小心陪着笑:“怎么会?我一向老实。四妹妹,难得出来玩你也收收性子。往日里那么柔顺的一个人,今儿怎么作出这般样子?莫叫我彭兄误会了才是。” 也是,因兄妹争执煞了难得一起出游的兴致,岂不可惜哉? 金秀秀不再理会她那叫人头疼的三哥。 牛车虽不甚高贵,但行得较马车更为平稳。她与彭希孟二人相互抵着头肩,很快一起开始打盹。 此时的宫廷内,就如他们还未见到的钱塘江,巨浪翻空生倏忽。 ————————————————————————— 以后星期天都不写了,休息哈哈。周一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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