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方府之行不如卞宁宁原本预想的顺利。 她坐在圈椅之中,望了眼堂外仍然灿烂的日头,叹着竟是这般早就回来了。 而卞亦枫路过前厅之时,也是一愣。 他转头看向屋子里的人,笑着走了进来。 “看来咱们的知宁郡主碰壁了?”他打趣道,在二人对面坐了下来。 卞宁宁只掀开眼看了他一眼,并不恼怒:“方秋卉如今这番样子,当真有些棘手。” 而此事与卞亦枫本就无关,他能施以援手帮忙让她们二人自由出入方宅已是帮了大忙,因而卞宁宁也并未奢望卞亦枫能再帮她解了这桩疑难,不过是顺口感慨了句罢了。 可谁知卞亦枫却是沉默了一息,看了眼坐在卞宁宁身旁愁眉苦凉的温仪,幽幽地说道:“其实我有一友人,是治疯症的高手。被他治好的疯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卞宁宁倏尔抬头,与温仪相视一眼。温仪不似卞宁宁稳重,当即就起了身走到卞亦枫身前追问道:“那你这位友人如今在何处?可能请来给方秋卉瞧瞧?” 不求能完全治好方秋卉,若是能让她开口说些话也是好的。 卞亦枫摇着扇子,挑起凤眸瞧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挂起浅浅的笑意:“我这位友人可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即便是我亲自登门,也不见得能请得动他。” 温仪有些泄气。 若是连卞亦枫亲自出面都请不动,那她和卞宁宁就更没法子了。 卞亦枫静静地坐着,看着温仪的神色瞬息变幻,只觉十分有趣。待他看够了,这才又问道:“我记得宁儿说过,此事是定国公府的家事吧?” 卞宁宁看着他,不知他为何有此问,却仍是点头道:“是,但温仪的事,就是我的事。” 温仪听他这般问,便只觉他是不愿帮她的忙,便更加丧气了。 卞亦枫毕竟是九王爷,即便是他不愿,她也不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去找他所谓的友人给方秋卉瞧病。 也是,这本就是她自己该想法子解决的事,让卞宁宁整日替她忧心就已经够让她懊恼的了,如何还能让堂堂九王爷替她出面? 她叹了口气,转回身子,走回卞宁宁身旁。 可她还未来得及坐下,却又听卞亦枫继续说道:“定国公府家大业大,想必也不会让我白忙活一场,总归是要有些回报的。” 温仪愕然地看向他,这意思是愿意帮她了? “只要是我定国公府有的,九王爷要什么都成。”她激动地说道。 她答得太快,卞宁宁想拦着她都来不及。 温仪不了解卞亦枫,可卞宁宁这段时日与卞亦枫相处之后却是知道的,她这九皇叔本性善良,就是爱捉弄人,平日里更是想一出是一出。 温仪连卞亦枫究竟要的是什么都不知晓,就这般应了下来,她只怕温仪会吃亏。 而卞亦枫见温仪这般爽快,倒是十分愉悦:“温大小姐爽快!” “既如此,我便替你跑上一趟,届时还望温大小姐能履行承诺,莫要推诿才是。” 卞亦枫这般有劲,温仪也觉出不对来了,暗自思索着难道定国公府不会是有什么稀世珍宝,她不晓得吧? 想到这儿,她便有些犹豫了。 卞亦枫见她神色滞了一瞬,便又开口说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发。” 说完,卞亦枫就走了出去,脚步之快,温仪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看着方才卞亦枫坐的椅子愣了片刻,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卞宁宁,期期艾艾地问道:“我……我是不是被坑了?” 卞宁宁抬手摸了摸鼻尖,暗怪自己没有及时阻止温仪,缓缓说道:“说不准。” 卞亦枫要的是什么她也不知晓,但如今温仪已经应下了,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倘若卞亦枫的要求当真太过分,那她便同温仪耍上一次赖,也没什么。总归卞亦枫是长辈,应当也不会同她们这些楞头小辈计较吧? 可话虽这般说,最终究竟如何,她是当真说不准。 她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亦是朝着温仪安慰道:“没事的,九皇叔虽说行事有些神秘,但心不坏,想来也不会当真要你如何的。” 但眼下方秋卉一事或许能解决,倒也算好事一桩。 而卞亦枫此去,并未说多久能归,她二人也只能耐心等着。可谁知道竟是过了两日卞亦枫都没回来。 但这两日她们也没闲着,每日下午都去陪着方秋卉。不为别的,就为着说不准能碰上她一时清醒,说上两句话。即便她不清醒,混个脸熟也总是好的。 今日下午,方秋卉也当真短暂地清醒了片刻。 她坐在屋子外边的石阶上,卞宁宁和温仪便也陪着她坐在石阶上。三个人就这么坐着,也不说话。 可谁知一直呆呆望着天上的方秋卉却突然转过头来看向卞宁宁与温仪,哑着嗓子问道:“你们为何日日都来陪我?” 卞宁宁心下大喜,却稳住声音,生怕自己又吓着方秋卉。她轻声说道:“是姚轩让我们来的。” 方秋卉听完,仿佛白纸一般的面容却好似被揉皱了一般,十分难看,眼里盛满怨怒:“不会是他,他不该这样。” 这话有些奇怪,卞宁宁没听懂什么叫做姚轩不该这样。而温仪则更是不解,方秋卉整日被关在此处,守着一方天地,哪里能晓得外面的事情,可偏偏她又说得这般肯定。 温仪有些不服气:“你为何肯定不是姚轩叫我们来的?明明就是他,他还让我回去给他报信呢。” “骗子。”可方秋卉仍是不信,声音嘶哑如同被热油煎过一般,说完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卞宁宁见她咳得躬下身子,心里不忍,往她身旁挪了挪,抬手抚上她的后背,帮她顺了顺气。 这几日她也发现似乎方秋卉有咳疾,而且不轻,便想着到时候让卞亦枫的友人再一并替她将这咳疾也瞧一瞧。 照这样咳下去,可不是办法。 咳了半晌,方秋卉才终于收了声,说话却仍是有些艰难:“我看得出来你们是好人,可你们不该来” 说着,她又往月亮门外望了一眼:“你们该走了。” 而后卞宁宁就听见院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似有人朝着这边来了。 她看了眼天色,已是日落时分,当是来送饭的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想再问些什么,却实在没机会。她同温仪起身躲到了月亮门后,待院外之人走入庭院中,再轻身转过院门,朝外走去。 而卞宁宁刚出了那月亮门,却又悄悄朝内瞧了一眼。 今日来送饭的人,似乎跟往日里,不是同一人。但转念一想,想来本就是换着来的,只是前几日恰巧她们瞧见的都是同一人罢了。 只见那送饭的婢女将饭食都放到石阶上,不过简简单单两样小菜,青绿一片,瞧不见半点荤腥 “你可得将这碗饭吃完了,不许浪费。”婢女大声呵斥道。 方秋卉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波澜,却是将碗接了过来,木讷地扒起了饭。她嘴里包着饭,似还小声说了句话。可卞宁宁隔得有些远,听不真切。 见那婢女就要转过身来,卞宁宁连忙拉着温仪快步离开了。 二人一路步行了回去,一路上卞宁宁也是沉默寡言,无论温仪说什么,瞧见了什么好玩的,她都只是淡淡一笑,应一声好。 温仪见她这般模样,却有些内疚,都是因着她,宁儿才时时都在盘算着。 “宁儿,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方秋卉那句话究竟是何意思。”卞宁宁下意识答道。 为何方秋卉会说姚轩不该如此,而非不会如此?不该的意思是,姚轩不能这么做,并非是他不愿这么做。可让人来探望自己的母亲,又有何不该? 难道姚轩刺母另有苦衷?可这苦衷又是什么? 温仪也不明白:“看方秋卉那样子,似乎并不恨姚轩,反而是十分坦然的模样。” 卞宁宁颔首,对温仪说得这点表示认同。她也觉得方秋卉对姚轩,并没有恨。因而便更让她相信此事定然并非如朱卫所说的那般,其中必有蹊跷。 一路想着,直到回了府中,卞宁却也想不明白这蹊跷在何处。她们掌握的消息和线索还是太少了些,只能等卞亦枫将人请回来,替方秋卉瞧了病再说。 而因着温仪饿极了,二人便先在前厅用了饭,这才各自回了房。 与温仪同住时总是一不小心就聊到深夜,第二日无精打采。这几日有要事,她便让温仪在她旁边的屋子住了去。 在方府呆了一整日,她也是十分疲累,连身上的衣裳都沾了灰。 下人早已为她在屋子里备了水,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转身将屋门合上,便长舒一口气,将长衫脱了下来。 可刚将长衫脱下搭在手腕上,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幽幽的男子声音。 “郡主事务繁忙,让臣一阵好等。” 她被吓得一激灵,手腕一抖,长衫便滑落坠地。 她转过身,看向端坐在长案之后的男子,有些诧异,可眉眼中却隐隐含着惊喜之色:“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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