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山说完,也不再看她,仿佛只是说了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 叶辰安只觉好似无意戳到了旁人的痛处,想来沈少傅这段往事并没有什么好结果,不然沈少傅也不至于年近双十,还仍未成亲。 之前他就听人说过,多少高门权贵派人来替自家女儿说媒,却都被沈寒山一一婉拒。他原先以为沈寒山只是醉心公务,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沈少傅也是个痴情人。” 沈寒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而卞宁宁只定定地站在一旁,看似眺望着屋外不知何处,心里却千回万转。 而眉眼之中的讶色流转,却最终不过落在她的粉唇之上,化作一抹淡然的笑意。 她回过身,依旧是从前冷静从容的模样,说道:“我们还是再去见见刘夫人吧。” 叶辰安点头,向沈寒山说道:“沈少傅,就劳烦你与青竹姑娘再去见见刘夫人,我先回大理寺去安排搜查一事。” 沈寒山也颔首致意:“叶大人放心。” “叶大人。”叶辰安正欲离开,却听卞宁宁唤道。 叶辰安回头,面上挂着温柔敦厚的笑意:“青竹姑娘可是还有事?” “我只是想问问,叶大人今早是否在宫门外见到了沈少傅?”卞宁宁问道。 叶辰安看向沈寒山,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依然如实答道:“是,沈少傅昨日受召进了宫,今日出宫之时正巧与我碰上了。” 他突然想起她方才问到,为何刘夫人不愿他们插手,却愿意让他们验尸,便猜测或许她仍是没想明白此事。 “刘姑娘一事,还是今早沈少傅告知于我的,若不是太子先派人来刘府送了口信,只怕我们都见不到刘姑娘的尸身。” 沈寒山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附和着点头,看着叶辰安的眼神也柔和了些许。 “竟是如此。”卞宁宁也笑了,好似身上萦绕的愁气都散了几分。 叶辰安见她愉悦了几分,也未多想,只觉心里也松快了些。青竹姑娘不苟言笑的时候,让他都有些紧张。 他离开后,沈寒山与卞宁宁就去正堂见刘夫人,却没寻到人。而后洒扫的丫鬟便将二人带到了刘夫人所住的如意轩。 刘夫人的仆妇迎了出来,有些抱歉地说道:“沈少傅,夫人歇下了,现下怕是不方便。” “不急,那我们就在此处候着便是。” 沈寒山无甚表情,却是端出了平日里位高权重之人那份威严,硬是让仆妇还未说完的话哽在了喉头。 明明是俊朗过人的眉目,却好似过境的暴风,震撼而危险。 仆妇又看向他身旁的女子,虽说只是个仵作,那身上的气度却好似比官家姑娘还要尊贵。 但这仆妇好歹也在刘夫人身边呆了二十余年,早已圆滑成了精。 “那沈少傅和青竹姑娘便随我来吧,日头晒人,咱们去偏厅坐坐,老奴给沈少傅上壶好茶,清清心。” 仆妇引着沈寒山和卞宁宁往偏厅走去,却听身后传来了刘夫人的声音:“沈少傅且慢……” 众人回头,就见刘夫人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扶着正屋的门框,有些孱弱的模样。 仆妇见状,连忙小跑过去搀住了她:“夫人本就身子不适,怎得还起来了呢?” 刘夫人咳嗽了两声,气若游丝地说道:“总不能让沈少傅一直等着我吧。” 沈寒山与卞宁宁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缕怀疑。 之前刘夫人不过是悲痛不已,短短一两个时辰,竟是病至如此? 二人心里皆知,这刘夫人是在想办法搪塞他们罢了,却不想这沈寒山是个厚颜之人,赖着不走,所以她只能以这般模样出来见人。 刘夫人抬眼看了看二人,又是一阵咳嗽,说道:“实在对不住,今日突发咳疾,难受得很。” 而沈寒山却仿佛听不懂她这意思,只淡淡说道:“无妨,只是要辛苦刘夫人多饮两盏茶,与我们再聊聊了。” 刘夫人眉眼顿时僵住,原本捂着嘴的袖子也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她还未想出该如何回答,却又听沈寒山悠悠地说道:“今日是太子派我来协同大理寺调查刘芸姑娘一案的,我也十分理解刘夫人如今的悲痛心情,但太子担心刘府连连遭难,不是巧合。” “若是有人在刻意对付朝廷命官,便涉及整个朝堂,而非刘府一家了。” 沈寒山将此事拔高到如此高度,刘夫人纵是再不情愿,却也不敢反驳。 半晌后,她终于扶着仆妇往正屋里走去,无奈地说道:“进来说话吧。” 刘夫人斜倚在正屋中的贵妃塌上,兰花指轻点,指使着仆妇将桌案上的香炉点燃,而后便一室清香。 沈寒山看着那香炉,微微皱了眉,他向来不喜这般浓郁的熏香。 刘夫人闭着眼,冷淡说道:“沈少傅想说些什么?” 仆妇将沈寒山和卞宁宁安置坐下,上了壶茶,便默默退到刘夫人身后,替她按头揉肩。 “青竹姑娘来说吧。”沈寒山端起茶盏悠然酌了一口,向卞宁宁示意道。 卞宁宁也不推诿,开口道:“我们已找过刘姑娘的贴身丫鬟采乐,她将今早的情况大致跟我们说了说。” 刘夫人倏尔睁眼,回身望了眼身后的仆妇,那仆妇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是吗?既已问过了,我便也没有别的可说的了。”刘夫人懒懒地说道,面色寡淡。 卞宁宁从袖中拿出了个白布包,打开来便是那把匕首:“请问刘夫人是否认得这把匕首?” 刘夫人撇了一眼那匕首,却是撑起身子,红着眼说道:“这把匕首是我当年与我家老爷定情时送给他的,是他生前的爱物。但上个月,老爷将它送给了芸儿。” 卞宁宁看着手里的匕首讶然,这一点倒确实与她猜测的不一样。她以为这把匕首是属于凶手的,没想到,竟是刘芸自己的。 那也就是说,刘芸生前是带着匕首出的门,而后被迷晕了,再被凶手用这把匕首刺死,伪造自杀。 是了,是她一叶障目,只发现了这匕首不适合女子使用,却没想到若是凶手留下凶器,对凶手来说,也是个莫大的隐患。 “刘姑娘也不是习武之人,刘中丞为何要送一把匕首给她?”卞宁宁稳下思绪,继续问道。 刘夫人红红的眼眸颤了一下,却说道:“芸儿前段日子总是做噩梦,说她害怕,老爷便给了她这把匕首,让她放在枕下防身,原想图个安慰罢了,谁知道……” 看来这刘夫人是打定主意闭口藏舌了,那他二人再在此纠结也是无用。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明白了。 “或许刘夫人不愿听,但种种迹象都表明刘姑娘并非自尽,而是为人所害。” 卞宁宁站起身,看向刘夫人的眼神也愈发深沉。 “依照律法,大理寺应当彻查此案,届时还请刘夫人多多配合才是。” 刘夫人猛然坐起,手指紧紧扣着贵妃塌的塌沿,几乎要深深嵌入进去,眼里满是狠戾,再不复此前悲痛病弱的模样。 但不过刹那,她身后的仆妇扶上她的肩,说道:“夫人如今病痛加身,姑娘莫要再刺激夫人了。” 刘夫人也反应过来,无力地颓倒到塌上,泪眼婆娑,状似不可置信的模样:“屋子前前后后皆被芸儿锁住了,无人可以进出,况且用得还是他父亲留给她的匕首,你却说芸儿不是自尽?” “不过半月,我的夫君、女儿相继离世,对我而言,却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你不过区区一个小仵作,却还在这里自诩不凡,要彻查我女儿一案?你是不是就想让我女儿之死闹得满城皆知,毁掉我刘府最后一丝体面?!” 刘夫人活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龇牙露爪,不留情面。 卞宁宁对她这反应也不奇怪,若她不知刘芸的遗愿,她或许也会相信这刘夫人只是伤痛过度。 沈寒山却是冷了脸,右掌拍向一旁的桌案,砰的一声,让目露凶光的刘夫人也抖了一下,望了过来。 “刘夫人这是何意?” 刘夫人原本凶恶的眼神不自觉地收敛,染上几分怯意。这沈寒山是奉太子之命前来 ,她纵然再不满,却也不敢打太子的脸。 “莫不是刘夫人觉得,大理寺查案,还要你应允不成?” 沈寒山也起了身,十分自然地拉过卞宁宁,将她护在了身后。 刘夫人惊得合不上嘴,眼珠子定定地看着面前二人。 “这……” 仆妇见场面尴尬,对自家夫人十分不利,便赶忙说道:“我家夫人不是这个意思。” “姑娘遭遇不测,夫人作为母亲,怎能不心疼?青竹姑娘将姑娘被害一事就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夫人也是一时着急。” 这仆妇当真厉害,短短两句话,就把罪责归咎为是卞宁宁不顾刘夫人伤痛、口不择言。 但卞宁宁自是能屈能伸,断不会被她们牵着鼻子走。 “是青竹说错了话。” “刘夫人痛失爱女,定然对凶手恨之入骨。那刘夫人也一定会配合我们调查真相的,对吗?” 刘夫人手里绞着帕子,不敢露出恨色,却也不敢立即回答,唯恐自己落入陷阱。 她看了眼仆妇,又瞟了眼沈寒山,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眸色渐亮。 “青竹姑娘说的是,芸儿的死,一定要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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