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为何姬兆会主动要带她回皇城,但既然煮熟的鸭子都已经喂到嘴边了,怎么可能还有放走不咬的道理? 毕竟早些进入皇城也能早些为天刀疗伤。 路七七小心翼翼地望过去,怯生生又迟疑地问道:“可以吗……将军愿意带我一起?” “并无不可。”姬兆对上她的目光,幽深的眸子里满是探究,“只不过皇城审查森严,你若没有合适的身份便无法进入。” 路七七不明所以:“将军的意思是?” 那人漠然望着她,“你可在营中挑选一个合眼缘的将士作为‘夫婿’,本将军为你们在营中置办婚宴,届时你便可以家眷的身份一同回城。” “不不不可!”路七七当即慌了神,“我一个小姑娘清白之躯怎能随随便便……” 她虽已放弃路渊舟,却也并非到了可以随便找个人就嫁的地步。 更何况她的夫婿必须是个灵力高强的,再不济也得是个如姬兆这般,有着可震慑邪祟体质的。 只因她早在书中看过,与灵力高强者灵修可净秽养息修补灵根,且一生若只与这一人灵修,还能保证根基不损,与仙侣之灵相辅相成。 所以当初在万灵仙山上,路渊舟无论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是最佳人选,自然也就成了她的不二选择。 可眼下她面对的这些都是肉体凡胎,甚至灵力匮乏得连她都不如,她怎么可能答应! 但姬兆似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板着脸皱眉看她:“那你想如何?” 路七七思索片刻:“姐姐或者妹妹不行吗?或是遇上的远房表妹,你们浮金岛的话本不都是这么写的?” “我们浮金岛?”那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漏洞,望着她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啊这……” 她也只是偶然听跟着路渊舟游历的师弟提及过,浮金岛的话本一个赛着一个的离谱,什么表弟表妹暗生情愫,什么小姨娘与嫡子暗通款曲……都奇葩得很。 眼下见路七七悻悻垂下头,姬兆似乎也并不打算追问,只沉声一板一眼地道:“赤国军中之人无论出身或是家眷皆有记录在册,造不得假,唯有在外娶妻可以宽恕以待。否则就算是远房亲戚,也要拿出证据来。你可有凭证?” 那确实没有。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路七七满目乞求地望过去,一双含水的眸子映出姬兆紧绷着的脸色。 可看了半晌这人都没有反应,像块木头一样。 完了完了,难不成她当真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路七七你敢!”脑海中忽然响起天刀愤怒的声音,“你怎么能嫁给一个凡夫俗子,还是在这个破地方随便挑的?” 路七七一惊,只觉项链上的长刀吊坠不住地颤动,眼看着便要控制不住。 她当即捂住龙纹青铜刃,暗暗用血契的力量压制刀灵。 “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送你去灵池养伤?况且我还没答应呢,你给我老实一点!” 她不敢出声,只默默在心中厉声呵斥。 天刀却固执地不肯服软,“我不用什么灵池养护,你放开我,我现在便砍了这个出馊主意的狗男人!” “天刀!” “你怎么了?”姬兆的声音不适时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只见他靠近一步,周身的肃杀之气便连同血契的力量一起将天刀压制住。 项链立马没了动静。 路七七惊讶地看向他,想不到一个凡人竟还有能够压制上千岁刀灵的能力。 怪不得瀛墟那些人喜食杀孽深重之人身上的肃杀气来辅助修炼,原来是有这种作用。 她回过神,朝姬兆眨了眨眼,“没……我只是在想,若一定要成亲,能不能不要……那个。” 那人这会儿反而像是看不懂她忸怩的眼色,一本正经地问道:“哪个?” “……” 装傻? 路七七被气得七窍生烟,脸颊通红地瞪过去。 她不信一个看起来至少有三十岁的男人竟然会不懂这些! 也不知姬兆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后知后觉,只见他忽然点了下头,“哦,周公之礼。” 他直起身子,垂眼看着她羞红的脸蛋儿,语气中莫名多了笑意,“想不到路姑娘年纪轻轻懂得倒是不少。你放心,没我的命令他们自然不敢碰你。” 路七七总算放下心来,她默默舒了口气,一股脑从地上爬起:“好吧。” 姬兆面不改色地捏了下自己背在身后险些伸出去扶人的手,迈着步子准备离开,“那你收拾一下,我稍候带你去见他们。” 谁知却被一只白嫩柔软的小手扯住了衣袖。 路七七悻悻望着他:“不必了。” “恩?”姬兆脚步微顿,回过头狐疑地看向她。 路七七恨恨咬着牙,又做出一副柔弱模样,“将军可娶妻了?” 那人明显有些慌乱,却还是乖乖回答:“尚未。” “那不知七七可有幸择将军为夫婿?”她说着手指悄悄攀上那人的手臂,一寸一寸惹得那人浑身升起燥意,“这整个军营都听将军的,七七若能得将军庇佑,想来也不用提心吊胆。更何况……” 她说着目光从他的眸子顺着向下,略过轮廓清晰硬朗的下颌,又沿着有脉搏跳动的脖颈一路顺畅无阻,直至落在他腹部的盔甲上。 姬兆简直被她这毫不掩饰的目光惹得浑身汗毛倒立,耳根都蔓延上了红色。 却听到路七七柔声笑道:“若是能成为将军名义上的妻子,七七也好继续替将军诊治疗伤。不然日后以下属妻子的身份再入将军的营帐,岂不是会坏了您的名声?” 她话音还没落,手便被那人绷着脸色扒拉开。 姬兆粗着嗓子咳了声,又向旁边跨出一步与她隔开距离,这才冷脸看过来,“路姑娘言之有理,那便如此吧。” 他说完便匆匆离开大帐,脚下步子生风。 只留路七七站在原地,望着他佯装镇定的身影消失在帐帘之外。 帐中光线重新暗下,她稍稍松了口气,几乎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手指不觉地抚上挂在胸前的吊坠,路七七目光飘得远了,“天刀,你就先安心睡着吧,等恢复了灵力再出来骂我,我一定不还嘴。” “……但还不还手可就不一定了啊。” * 彼时,无极仙宗之内人心惶惶。 玹穹打破万灵仙山结界带走路七七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仙门百家皆有耳闻,就连本该出面安抚各门派的长星仙人也只是闭关不出。 这便坐实了路七七与瀛墟勾结,叛出仙宗的罪名。 可关于此事,仙宗上下却不尽相信。 毕竟他们的二师姐只是一个灵根破损的废人,长得又不漂亮,怎么可能勾搭上瀛墟? 莫不是从一开始她便是瀛墟的奸细……那岂不是师父引狼入室了? 众说纷纭,一时无解。 只是师尊不问世事,师父又闭关疗伤,仙宗的各项事宜便都落在了路渊舟的身上。 这日他方从静室出来,便见薛梦羽拎着食盒等在门口。 一见到他,便喜笑颜开地凑过来,“大师兄,我见你这两日都不曾好好用饭,便做了些可口的点心,你尝尝?” 她身段曼妙玲珑,一举一动都牵惹得身前那傲人的曲线微颤,让人想要忽视都不能。 此刻路渊舟却只冷脸看向她举到面前的食盒,不由想起从前也总有个小姑娘喜欢这般守在他静室的门口。 那人虽灵力低微,却在厨艺方面天赋异禀,做的点心更是堪称极品,还会变着花样给他做药膳滋补疗伤。 只是他从来都不懂珍惜罢了。 “多谢。”他别开目光,却并没有要接受的意思,“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路渊舟说着便要离开,却被薛梦羽猛地扯住了手腕,他无意一挣,那人反而顺势一个踉跄跌进了他怀里。 熟悉的馨香从怀中溢出,拂过他的鼻尖,莫名牵动着他的某根神经。 路渊舟不由蹙眉,“你……” “大师兄……对不起,梦羽不是故意的!”薛梦羽慌张地从他怀里挣出,眼眶通红得像是快簌簌落下泪来。 路渊舟却只是迟疑地望着那张娇艳的脸蛋儿,半晌没说话,自然也没有安抚和挽留。 直到薛梦羽委屈巴巴地抽泣着走了,他方才想起自己第一次闻到这个味道是什么时候—— 是路七七拿水泼人那日,他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小师妹的身上,那是两人第一次的近距离接触。 无论这世还是上一世,都是如此。 他拧眉望着薛梦羽离开的方向,心中的疑惑越发清晰起来。 他自知亏欠于她,但若想弥补,让七七不再重蹈覆辙,便势必要护她直至成功开了灵根。 可如今他甚至都不知道路七七身在何处,更何况玹穹也掺和了进来。 身为瀛墟的魔尊,路七七与他无冤无仇,他又能将人带去哪儿呢? 路渊舟沉思半晌,忽地想起什么,急匆匆地朝着山顶的命星楼而去。 或许有一物,能够助他找到要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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