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没精打采的，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伍珂玥用肩膀碰了碰冯若，一脸郑重。 冯若端坐起来，认真看向伍珂玥“何事？” “你知道的啊，岩小昭喜欢我。” 冯若不知道伍珂玥为何突然提到此事“知道。” “就是吧......”伍珂玥吞吞吐吐的，一向大大咧咧的她像是换了个人。 “你也喜欢岩小昭。” 伍珂玥手指比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慌张的看向周围。 “没人，我刚看见岩小昭回二楼了。” 伍珂玥这才松了一口气，扭捏道“不能说是喜欢，就是......” “不太一样？”冯若帮伍珂玥想了一个说辞。 伍珂玥看着冯若的目光中带着崇拜，一脸你也太懂我了的目光。 “我就说嘛？跟你说准没错。” 冯若糊里糊涂的“你觉得他不一样，然后呢？” “我觉得，我好像是喜欢他的。你说，喜欢是什么感觉啊？” 那两个字从伍珂玥嘴中讲出，伴着城中弥漫的花香拂过冯若，只是瞬间冯若脑中便浮起一个身影。 冯若犹豫道：“你问我？” “是啊，你比我稳重多了，脑子定然清醒许多。” 冯若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伍珂玥，在这种事上冷静清醒好像没什么用，她现在也已成为一团乱麻。 冯若缓缓开口“可能......是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却愿意告诉他的冲动，还有温热的掌心。” 这种时候，话中深意带给人的感觉是互通的。 伍珂玥听着冯若的话，跟着点头。 她的喜欢，也是温柔的悸动和陪她一起闯的信任与坚定。 伍珂玥捂住脸，细弱蚊蝇的声音从她指缝中流出“岩小昭真的好好啊，他会一直在我身边，我知道即便我走了一条要我半条小命的路，回过头时，他也愿意陪我。” 在桃花寨中，冯若便知道，伍珂玥是岩小昭幼时便十分在意的人，也知道岩小昭对伍珂玥的用心。 可此刻，听见伍珂玥这么说还是不免牙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冯若扒开伍珂玥的手，看见伍珂玥脸上的红晕，想起伍珂玥刚才在饭桌上喝了不少酒，她咬牙，等伍珂玥明日酒醒，她定要拿伍珂玥今晚说的话恶心她。 冯若揽抱着伍珂玥上楼的时候，岩小昭房中未完全闭上的房门打开。 岩小昭看着两人“我来吧。” 冯若将人交到岩小昭手中“我去准备醒酒汤。” 下楼梯间拐角处，冯若抬头看了眼。 伍珂玥趴在岩小昭的背上，不知道在说了些什么，岩小昭唇角噙起笑意。 “伍珂玥是哪个喽？”昨日的信使午后带着一封信来到客栈。 “我是。” “你的信。” “多谢。” 伍珂玥拆开信只看了一眼，便将前两张信纸抽出交给平乐。 “我哥的来信。” 平乐接过信纸： 苏昌谊已为困兽，帝冉泄苏昌谊笼文脉之据，川南军并压苏昌谊，一切以汝谋内。 这句话后面，连连几点浅浅墨痕，不知道江灏还想说什么。 平乐被没想到江灏信中内容如此正式，俨然一封公事文书。 她失笑收起信。。 傍晚时分，街上的人还没有多起来，冯若等人提前出发在街上逛会。 街边许多挂着灯谜的花灯，越往深处走，花灯的样子便越精美。 冯若等人停在一个老者的摊位前，老人手上正编着灯架，见他们来招呼着“十文钱三个灯谜，看你们正好五人，我便送姑娘公子两个灯谜，答对便能带走花灯。” “平原门下客三千......”伍珂玥看上一盏蓝鳞银尾的鱼灯，嘀咕着灯下的谜题。 “胜......”岩小昭看伍珂玥大费脑筋的模样，出声提醒。 话未说完，伍珂玥便捂上耳朵，自欺欺人的喊道“胜友如云。” 喊完，怒瞪岩小昭一眼。 “若是不说，你得想到明天——啊，别别别我闭嘴不说了。” 老人笑着看着两人，帮伍珂玥取下花灯“姑娘，拿好。” 冯若看上一盏珠绣的花灯，谜面上只有阳春二字。 冯若看了眼身边，平乐已经走远，她解不出谜只能另选一盏。 “谜底是明日岁华新。” 冯若转头，李涤流站在那盏花灯下，清亮的目光对上她“不要这盏了吗？” 冯若笑起来“要。” 冯若他们沿着街一路走，路劲处的河岸上一会会放烟花。 快到河岸的时候，前面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几人上前看到路口处，每个人都配上了缚眼的缎带。 冯若问站在她身前的姑娘“姑娘，前面这是在做什么？” 女子回头看冯若“看灯会的人多，大家总喜欢聚在一个地方，官府的人便想出以缎带缚眼，借萤石引路寻观赏之处的法子。” 冯若点头“原是如此，多谢姑娘。” “客气，萤石路上还有许多小玩意的，路上如寻宝似得，很有意思。” 说着，便已排到几人。 说话的女子先走一步，冯若几人在后面挑选缎带缚眼。 缎带的材质很特殊，冯若再睁眼时便已看不到周遭的景观，只有地上与墙面上萤石发出晶蓝色的指引。 看不到周遭，冯若想起李涤流惧黑，循着空气中淡淡的药草香走去。 清香越来越近，冯若站定，伸出的手被握住，像是知道冯若会来。 指尖传来阵阵痒意，李涤流轻轻扣在冯若的手心，冯若仿佛能听到他低声的见谅。 刚才佩缎带时几人分散开，冯若刚想开口找平乐便听见入口处的人道：“今年新规矩是缚上缎带后走出百步内不得出声，想找自己同伴，诸位姑娘公子们还需各凭本事。” 外头还没进来的人笑道：“那若是牵错了心上人可不成了大麻烦？” “要错四个人都错，谁也别嫌弃谁。” 大家哄笑起来，冯若敏锐的听见伍珂玥的声音“程乐姐姐？” “嗯。”是平乐声音。 冯若放下心来，正要走去他们那，便被后面的来人推得换了方向。 引路的蓝线纵横交错，没了声音引导方向，冯若只能放弃去寻平乐。 路上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脚步声，冯若与李涤流遵循着规则没有一个人出声，但却总能默契的在每个路口做出同样的选择。 身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少，萤石闪动的光亮像带上了生命。地上的光亮绽放成一朵冰莲，花瓣的尽头延伸到两边的墙上。 光亮不断铺展扩大，做成一幅百花图。 沿着巷道一路向前，拐角处的院墙尽头笔端再次收拢，指向一个泛着橙光的圆盒。 冯若觉得有趣，心想应当没人会看见，她踮脚靠近李涤流悄声“这么大个盒子，你说里面装了什么？” 李涤流笑声荡在她耳边，李涤流下意识侧头回她的话，冯若耳畔的发丝随着他温热的呼吸扫在冯若脸上。 痒的快要发烫。 “已过了百步，我们可以正常说话的。” 冯若有些尴尬地退开“知道了。” “你觉得是什么？” “花。刚才墙上花了那么多花，应当就是为这个盒子铺垫。” “那便打开盒子看看。” 他的声音中还有笑意，冯若觉得他像是知道盒子里的东西。 冯若打开揭开盒盖，眼前被瞬间照亮，数百只萤火虫飞起。 更让人吃惊的是它们绕在两人的身边，渐渐地，眼前人的轮廓清晰起来，浅绿色的萤石粉勾勒出对方的身形。 “这是？” “刚才过来的一路都有花粉，而萤火虫身上撒了萤石粉，一有人来，它们便要吸食人身上花粉，振翅中将萤石粉洒在人身上。” 冯若仔细思考着措辞“我现在看着还正常吗？” 李涤流忍笑点头。 冯若微微用力捏了捏李涤流的手“定然不正常，看着像一缕幽魂。” 李涤流笑着“一会出去，应当还有千百幽魂。” 吸食过冯若等人身上的花粉，萤火虫向前飞去，地面和墙上的蓝色痕迹消失，两人跟着萤火虫向前。 人群声音忽近忽远。 来回几次后两人都发现了不对，萤火虫带他们走错了路。 路上没有指引，冯若正要解开眼上的缚带，不知何处传出一道声音提醒道：“姑娘，还不能解开缚带，现在没了萤石指引，需得两位听声寻路。” 冯若放下手，仔细听周围的声音，细听下发觉人群的声音并不自然，而在这些声音中有一道规律的鸟鸣。 李涤流显然也注意到，两人一同朝鸟鸣的方向走去。 所有声音在两人走到一半时停下。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声音也没了咱们怎么走。” “诶，你听。” 冯若不知道此处是如何安排的，刚才那几道声音真实且离他们很近。 冯若耐心等着，铁花呲啦的声音响起。 随后，所有人眼前一亮。 黑暗中彩色的光圈亮起，飞溅的铁花带着各色光晕照亮一片天。 “是火树银花。”有看客出声。 打铁人笑道：“是火树千花。” 冯若看着眼前的景色下意识的握紧了对方的手，李涤流回握着她。 冯若转头看去，李涤流带着一丝慌乱将目光落回火树千花。 冯若抿唇笑着，在光亮的映照下，人的所有轮廓变得清晰，冯若可以借着光亮看到李涤流脸。 也终于意识到他们给游人身上撒萤石粉的用心。 光照点亮面孔，荧光落在人身，宛若悠悠荡荡的云做宝衣。 不是幽魂，是仙君。 光圈缩小，光影黯淡。人影在眼前逐渐模糊，冯若转回目光，千花落尽之时，烟花砰然碎在空中。 冯若解开缎带，李涤流亦然。 烟火最璀璨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对方。 冯若知道李涤流这一动作其中的含义，讶然自己也像他一样。 脸上的红晕后知后觉的攀上来，她微微抬眼，注意到李涤流要滴出血一般的耳朵，小心的转着眼珠看向他。 在一阵风追赶另一阵风的间隙中，万物静止。 冯若也不曾例外。 他眼中有什么在滚烫，落在自己的影子上，却柔和绵长。 那双眼眸一如初见光彩明亮，微微扬起的眼角却因笑意添了隐入山川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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