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穆（1 / 1）

容家老爷容岷因利益之争害死了在钱穆八岁那年害死了钱穆父母。

钱穆此后十年一直活在对容家的仇恨中，他隐姓埋名寄人篱下，在十八岁那年打探到容家上下前往容家别院避暑的消息，趁机混入容家别院，做起别院中的下人，熟悉别院布局，等着容家人到来。

就是在那一年钱穆见到了作为容府少夫人的柳落珠。当时的柳落珠已怀有身孕，他们夫妻二人便没有跟随容家众人一同出发，自己带着手下的丫鬟提前到了别院。

钱穆被安排在外院洒扫，他知道院墙另一边是容家大公子容稹与他夫人。

院内每天都有欢声笑语，在他们言谈间，钱穆辨别出院内所有人的声音。柳落珠在几人中是最常发笑的，花草虫鱼都能引得她兴致，开始的几日，钱穆被那道笑声搅得心烦，可适应后偶尔也会跟着发笑，那是他从前不曾有过的放松。

这样的日子过了六天，容家其他人也到了别院。

钱穆没有再等，当天晚上他便潜入容黎岷房内，杀了他们夫妻二人。他背负仇恨已久，看着那两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样子，钱穆并未有报仇雪恨的快意，仇人已死，可他心中仍有恨意难消。

他自八岁起，立志报仇，十年时间早模糊了他和仇恨的区别。

没了恨，他不会做人。

钱穆拿着刀，来到柳落珠的院子。院内还没落灯，她坐在树下凉椅上，身边的男人轻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钱穆又听到熟悉的笑声。

他始终没法动身，就这样在暗处看着院内的一切，身上躁动的战栗渐渐止息，直到院内落灯，他离开别院。

那便是钱穆第一次见到柳落珠。

后来钱穆意外与望海寺玄空住持结缘，被玄空住持带至望海寺出家修行。

开始的几年，他杂思过重，静不下心。

一个人在望海寺崖边念经，脑海中时常浮过报仇那日的场景，心中的恨意又在回忆中慢慢上升，可画面最后以柳落珠转身回屋的背影收尾，他的心绪又慢慢宁静。

渐渐地，他可以平静的回忆自己过往仇恨，刻意淡忘在容家别院发生的一切。

他讲经布道，渡世人苦厄，成了远近闻名的高僧，也在此中知道了红尘纷扰。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他在一次讲经的时候看见门外众香客中的柳落珠。

见到她的一瞬间，钱穆的记忆又被拉回容家别院的那半个月，没有仇恨滔天，只有欢声笑语。

十二年过去，她却一如当年。

一众听他讲经的香客中，柳落珠眼中有不同于旁人的东西。

钱穆察觉到她眼神中的不同，第一次在讲经时分了神。

他心不在焉的讲完经，回到禅房等着为香客解难，进来的人却是柳落珠。

她借着请钱穆为她解忧的由头，来到禅房。

柳落珠的一生实在顺风顺水，她只能将过去徐徐道来。钱穆默默听着柳落珠所谓的忧心事，久久地看着她。

她仍然明媚动人，看她一眼便知，只要她想，便能收割任何人的爱意。

此后，柳落珠留在了海中，每逢月中便来寺中上香，成了望海寺的常客，僧人不得收礼，柳落珠便抄来经书赠予钱穆。

钱穆则在心里记下柳落珠说过的所有话，绘出她记忆至今的年少梦境。

两人四年来以高僧与香客的身份以礼相待，可钱穆却再没有心如止水的诵完一本经，他动了妄念。

德明三年，柳落珠没像往日一般在月中来寺内上香。

直到容仁来到望海寺请愿，钱穆才得知柳落珠患病之事。

容仁下山后第二日钱穆不再讲经布道。

一个月后，容仁第二次来寺内时，钱穆还俗离寺。他跑遍大邱做起生意，无人出其左右，在一年后将柳落珠接至钱府。

......

“后面你就都知道了。”

夕阳西下，从前的故事结束。

一时间，冯若与李涤流都没出声，静静看着红日隐去。

“柳夫人今早同我说，来到海中是柳夫人第一次以自己意愿而活。”

“他们都是很有勇气的人。”

“你说值得吗？”冯若声音平缓不见起伏，她不是发问，只是想找一个肯定的答案。

李涤流拨开斜入廊道的树枝，摇头“我亦不知。可世上男女情爱，恐怕没有值与不值一说，从来都是愿与不愿。”

冯若笑起来，“他们都心甘情愿，值得。”

落日淡出他们的视野，只剩霞光铺陈。

“走吧。”冯若对李涤流道。

李涤流将冯若送到西院，止步在门前“钱老爷已经把鲸骨拿给我了。明日去采买，后日便能动身。”

“好。”

冯若回道院内才意识到李涤流今天忘了问自己问题。

平乐见冯若回来，让铃兰蕙兰去端菜上桌。

“柳夫人今日可好？”

冯若在桌边坐下“她今日只记得三年前的事。”

“那怎么去了这么久？”

“柳夫人健谈，同我聊了许久。出来后我又让李公子给我讲了关于钱老爷从前的事。”

平乐目光带着一丝探寻，像是随口一说“李公子很是很是关照你们。”

冯若点头，李涤流看病时认真却不过分严肃，做他的病人确实让人感觉很舒服“他这点确实不错。”

平乐看冯若没什么反应，放心不再多言。

饭后，冯若扶着平乐在院内散步。

“李公子拿到药材了，明天我们去集市采买些路上用的，收拾好行囊，后日便可以动身出发。”

“好啊，我早都好奇他车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明日跟着他买，将咱们车内大大小小的角落都用起来。放些灶具，路上想吃什么都方便。”

“我不会做饭。”冯若对于平乐的想法不是很赞同。

“就是不会才买，炊具备好越练越熟，到时候我来。”

冯若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平乐又让冯若扶她进屋，取出一张图纸，“咱们的轿内我已经改好了。”

图纸被分为田子格，格内分别绘制出四个角度的轿内布局，车门下嵌了一长方铁笼，车内被分为左右两个区域，两边扶起时可在车壁置物，放下后便同车内横椅组成两张床。

“我知道你一个人待惯了，同我在车内夜里总睡不好，特意在上壁卷了道木帘，晚上放下来。”

冯若垂眸“多谢殿下。”

冯若简简单单一声殿下将两人的关系又拉回从前。

平乐的脸上的雀跃之色褪去，屋内顿时静下来。

她以为这半月来，冯若能渐渐放下芥蒂，却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细细想来，冯若待她除了那份照顾外，处处疏离。

“罢了，你出去吧，我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