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月回了回神,端着酒碗,对郝特道:“郝大哥,别给我倒了,我…不能喝酒……” 冷思冰疑惑道:“为何?” 温如月道:“大人,是这样,原来温伯伯曾跟我讲过,我身子弱,所以体力不好,而这种身体情况是最忌酒的。我也略懂些医术,也为自己诊过脉,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所以我就答应了温伯伯,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饮酒。” 冷思冰眯了眯眸子,“原来是这样,那好,郝特,就别给如月倒了。” 郝特应声。 而后,四人同举酒碗庆功,温如月则以茶代酒。 只是这顿庆功宴虽然菜肴丰盛可口,且又是温如月第一次下馆子,但她的心思却一直不在这里。她时不时地凝眸看向冷思冰,待二人四目相视时,她又忙移开视线,似是对冷思冰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畏惧。 直至吃完了这顿庆功宴,温如月都不曾再说些什么,即便是梁若水问了些问题,她都只是简简单单地“嗯啊”两声敷衍了事,而这些,都被冷思冰看在了眼中。 冷思冰全程亦是冷着脸,一双黑瞳一闪,如同一汪冰潭一般,深不可测,又似是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夜色渐浓,一轮孤月高悬天穹。晚风拂过面颊,却生了些凄凉之感。 四人在回程的途中,梁若水已是醉眼朦胧,她半眯着眸子,面颊上挂着两团红晕,搂着温如月一边走一边道:“如月啊,幸好你…无事。这几日我真是每晚都…睡不好,担心死你了!” 语落,她不慎被自己绊了一下。 温如月心神恍惚,见她摔着,刚想拉一把时,倒是一旁的郝特反应更为迅捷,伸手一把拖住了梁若水的腰,“小心。” 梁若水怔了片刻,对郝特眯眼笑道:“谢谢你啊,小气鬼。” 就在走到衙门前一个路口时,冷思冰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睨了一眼温如月,眯了眯眸子,又对几人道:“本官还有些事,你们先回去吧。” 语罢,他转身朝另一方向而去。 回到衙门后,郝特将梁若水送回了房间,还吩咐灶房的小丫鬟帮忙煮碗醒酒汤,而后又拜托温如月帮梁若水换掉了身上的衣物。 温如月却是一直心不在焉,这郝特忽然关心起梁若水如此明显的事,她都没有八卦上两句。 清冷的月辉洒在幽静的庭院中,夜风拂过,树影婆娑,温如月独坐在凉亭下的石凳上沉思着,心里生出一抹凉意。 不久后,冷思冰的卧房亮起了灯,在窗上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温如月抬眸一怔,而后长舒一口气,起身去敲门。 “进来。”冷思冰道。 温如月冷着脸,将房门关好后,淡声道:“大人,我…呃,卑职还有一事不明。” 冷思冰已经端坐在中堂的檀木椅上,似是正等着她来。他手边的八仙桌上摆着茶水和各式各样的糕点,看样子是把所有种类的糕点都买了来。而八仙桌旁的另一张椅子置着新做好的捕快公服,显然是温如月的。 见到眼前的一切,温如月微微一怔,一时不知还该如何开口,倒是冷思冰先了一步。 冷思冰温声道:“这件案子委屈你了。” 温如月挤了挤秀眉,顿了片刻后,眸底掠过一道坚定的光,“委屈不委屈的另说,只是还有一事要向大人确认。” 冷思冰面上淡淡的温柔骤然间消失无踪,他显然知道温如月是要问什么。他眯了眯眸子,冷声道:“什么事?” 温如月凝眸,“大人,郝大哥的左前臂好像受了伤,以他的武功,在抓捕犯人的过程中是不可能被伤到的,那么这伤是从何而来呢?” 冷思冰一声冷笑,“你不觉得这种事应该直接去问郝特吗?跑来问本官是何意?” 温如月眸色一暗,立刻板起了脸,“若大人问心无愧,此时应该会关心他的伤势吧?应该问,‘哦?他受伤了?伤得如何?’之类的。” 冷思冰的目光霎时又冷冽了几分,话语亦是字字裹着冰霜,“所以你想说什么?” 温如月眉头一拧,死死盯着冷思冰,厉声道:“大人,冯远那双靴子上的血迹,真的是宁大人的血吗?还是说,您根本就没有证据,只是为了套话而故意设下的陷阱?” 闻言,冷思冰眸子微眯,“这个重要吗?冯远已经在公堂上承认了是凶手,并且畏罪自杀。” 温如月冷哼一声,扬声道:“您造假证是在他认罪前,倘若一切都是巧合,倘若他真的不是凶手,公堂上便也无从辩驳,这样做岂不是会冤枉了好人,而放过真凶?这就是您所谓的刚正不阿么?” 冷思冰顿了顿,眸子一眨,随手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 温如月声音微颤,又道:“想不到您竟是这种人,太让人失望了!!!” 语落,她眸子发红,努力压制着心底的失落和愤恨。 冷思冰面色从容,丝毫没有被戳穿了的惊慌,只是淡定回道:“怎么,要到邹大人那里去告本官吗?还是到应天府去找狄大人?” 温如月秀眉微蹙,“这么说,您承认了?” 冷思冰唇角轻轻一弯,透出些狡黠之色,“你果然聪明,一切都逃不过你的慧眼,本官还特地叮嘱郝特用他自己的血,而不用动物的,以免被人发现或是留下罪证。” 他说着忽而起身,面朝着温如月慢步而去,又道:“那现在告诉你,本官就是这样的人,凡是认准的事,没有人能阻挡本官,但这……对你来说重要吗?你跟着本官行事,非你分内之事,你大可不必操心。” 温如月眸光沉凝,紧着眉头,面色严肃,“很重要!如果您是为了破案不择手段,随便就找个人顶罪,不惜错杀无辜,那恐怕我不会再继续跟着您了,除此以外,我还会检举大人您!” 冷思冰慢步走到温如月的身前,在离她一尺处站定,一双骇人的星眸盯着温如月,令温如月不禁心中一惊,不由得往后退了一小步,心生一丝畏惧。 冷思冰冷笑一声,寒声道:“你还想检举本官?你觉得凭你的实力,本官若是阻拦你,你能逃得出衙门吗?” 温如月沉着脸,语气坚定,字字铿锵,“不能也要试试,我既然有胆量进来,便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冷思冰眸子一眨,又冷了三分,“再者,除了衙门,你身无分文,亦没有亲朋,你也没地方去,倒不如留下来,就当不知道此事,本官既往不咎。” 温如月立刻轻嗤了一声,“怎么没地方去?天大地大,我不是只有跟着您才能查战红门制度的真相,不是只有跟着您才能找到小瑶。若我想找她,天南海北,大不了找上个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但我也绝对不会违反自己的原则!” 冷思冰冷哼一声,眸子微眯,紧盯着温如月那双清澈如水的杏眸,又靠近了几寸。 热息扑面而来,令温如月的心跳重得如同打鼓,甚至快要承受不住了。她努力地深呼吸,掩饰着心中的焦灼。 冷思冰厉声道:“你所谓的原则,无非是公正严明,将真凶绳之以法,对么?那倘若本官告诉你,本官当时已经确认冯远就是真凶呢?” 闻言,温如月心中一震,一脸疑惑地凝眸盯着冷思冰,微微一顿。这个转变有点大,若冷思冰本就确认了凶手是冯远,只是设下陷阱让他承认是凶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忽而心中生了一丝期待,她也期望是这样,如此一来,那设下陷阱便是情有可原,冷思冰只是引凶手认罪而已,并非冒着冤枉好人的风险。 她迟疑片刻,淡声道:“怎么可能?何时确认的?” 冷思冰的眸子顿然睁大了几分,闪出一道冷光来,他随即对天举起右手的三根手指,“那好,本官对天起誓,我冷思冰是在确认冯远就是真凶后,才找郝特做的假证!” 语落,他又放下了手,继续道:“这样可以了吗?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温如月怔了许久,一时不知所措,淡淡道:“如何确认的?” 冷思冰眸光一沉,“至于怎么确认的你就不要追问了,本官自有办法,但对你所言一切属实。” 闻言,温如月狭眸,琢磨了好半晌,这眼前之人的转变真是令她猝不及防。她心里稍稍放松了下来,而后又低声道:“可…可以。不过,为何不能说?” 冷思冰的眉眼间泛出一丝忧色,淡声道:“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没有为什么。” 温如月忽而欣慰一笑,两眼又恢复了那迷人的月牙状,唇边也漾出了两枚小酒窝,尤为可人,“好,您不说定有不说的理由,那我便不问了。不过总之,既是这样便好。” 冷思冰又道:“那你可还要继续跟着本官留在县衙查案?” “当…当然!”温如月忽而吸了一口气,慌张起来,似是生怕她被赶走一般。她嘟起樱桃般的小嘴,一副委屈的样子,“我又没犯错事,大人您不能赶我走。” 冷思冰淡淡一笑,也算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温如月转眸望向八仙桌,指了指上面置着的糕点,“大人,那糕点是给我买的吗?” 她说着跑八仙桌前,抓起盘中一块桂花糕就大口吃了起来。 冷思冰无奈地笑着摇头,又道:“对了,当年在冯府作恶,迫害冯全一家的薛大人,已经交给应天府衙门去查办了,想必定会受到严惩!” 温如月嚼着桂花糕,喜笑颜开,“真的吗?太好了!” 冷思冰又从衣襟中掏出两只塞得满满的钱袋,拿到温如月面前,道:“这些盘缠你先拿去用,不多,就二两银子,万一遇到个事,别再饿肚子了。” 温如月望着这两袋子钱,睁大了眸子,嘴里塞满桂花糕,含含糊糊道:“二两?这么多啊!不行,我不能要大人的钱!” 冷思冰又道:“二两而已,没多少。再者,也没说白给你啊,先用着,以后再从俸禄中扣除,这样可以了吧?” “你好歹是县尉大人身边的人,成天饿着肚子上街成何体统?还有,你看看你这衣裳,裙角都扯没了,还在山洞里滚了一圈儿,都是土。你连身换洗的衣裳都没有,我不借你钱谁借你钱?” 温如月微微一顿,似是觉得他说的在理,于是她将手中那还没吃完的桂花糕一口都塞进了嘴里,又忙掸了掸手,笑着接过两袋钱,“那小女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谢谢大人。” “哦对,还有件事,”冷思冰道,见温如月又拿起了一块马蹄糕,他犹豫了下,“没…没事,你继续吃,听我说就好。” 温如月瞪大了眸子,边吃边听着他说。 冷思冰继续道:“是这样,之前说有机会去汴京城调查功青院制度手册一事,可能要拖一拖了,我会尽快想办法找狄大人向官家呈递奏折,申请立案调查,但在此之前,公务在身,暂不能离开宋城,所以……” 温如月点头道:“嗯,我明白,您官位在这儿,身不由己。所以我就先继续跟着您留在宋城,再等等看便是了。” 冷思冰颔首,而后淡步走至墙边的雕花高柜前,从柜中取出了一只包裹。 他又转身回到温如月的面前,红着脸笑道:“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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