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的气氛如同紧绷着的弓弩,令人不敢呼吸。 片刻后,温如月眸色微沉,镇定地说道:“冷大人,您先冷静下来,不如听听我的分析。” 闻言,几人将目光圈禁在了温如月的身上。 温如月继续道:“独臂男冯全和遮面女郑丽二人,若是一起在荒庙里等着杀我,那么他们杀了我之后也很难全身而退。所以我猜,他们最大的可能是只派一人去杀我,而另一人则挟持着孩子,先藏起来。” “若是荒庙内等着杀我的人为郑丽,我便可直接将她制服,若为冯全,我可以趁其不备使用迷针,而后再用他们去换那孩子便可。大人觉得如何?” 冷思冰微微一顿,眯了眯眸子,沉声道:“倘若他们两个人都在呢?倘若你打不过冯全呢?” 温如月的脸色渐渐深沉,眉眼间掠过一道浓烈的悲戚,“那就只有拼死一搏了,或许,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冷思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温如月又低声道:“大人,若我真的有去无回,请照顾好小瑶,有机会,替我去看看她。” 语落,冷思冰眉心一跳,大喝道:“够了!” 他喘息两口,又道:“你可以去,但是必须听我的。” 闻言,温如月几人抬起了眸子。 ** 转眼间,时间已近午时三刻,温如月穿着那身被扯掉衣角的绯红衣裙,只身一人前往了开元寺西侧路的荒庙。 虽然开元寺前的街道宽阔,熙来攘往,但西侧路却是人迹罕至。而那荒庙中更是不见人影,一片死寂,硕大的院子里野草丛生,破败而萧条。 温如月小心翼翼地走进荒庙的大门,东张西望地,保持着警觉。 这荒庙有正殿和东西两间偏殿,正殿的大门歪着悬挂在门框上,近乎是快要掉了下来,门上肉眼可见地布满了灰尘,似是荒废了有些年头。 温如月迈步而入,却未见人影,倒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对着大门的神像,只是这神像已经残破到辨认不出了。 忽而身侧传来了莫名的声响,她转头一看,那头戴黑纱斗笠的遮面女郑丽已经执着剑,气势汹汹朝她走来。 遮面女厉声喝道:“顾向阳!想不到你还真敢来?还我儿命来!” 温如月眸色沉凝,一本正经道:“孩子在哪儿?” 遮面女微微一顿,冷哼一声,“别管在哪儿,反正今日你是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语落,她猛然拔剑出鞘,斩向温如月。 温如月忙向后撤了一大步,躲开那道剑光,同时瞳孔一沉,严肃道:“你们要说话算话,放了那孩子,不然我若动手还击,你也不一定打得过!” 遮面女停了下来,双目微狭,“好,那看在你诚心来受死,我便告诉你。” 她说着,朝门外轻瞥了一眼,“我家郎君就在东偏殿的屋顶上看着呢!若是一炷香的时间内,走出去的是我,他便会放了那孩子,相反,如果是你,他便杀了那孩子。” 闻言,温如月眉心一跳,不由得紧了紧衣袖下的拳头。 遮面女唇角一勾,“所以,你没的选,是我们赢了,你受死吧!” 语落,她再次将手中的长剑挥向了手无寸铁的温如月。 温如月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剑锋擦肩而过,她眉头一紧,呼吸亦是停了片刻。 遮面女穷追不舍,剑光四射,温如月再次向后一跃,却没留意身后,被一块碎木绊了下,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她痛苦地一声呻|吟,忙回过神,可遮面女的长刃已经再次对着她的眉心挥了下来。 温如月一怔,眸底陡然间凝结出一抹化不开的惧色。 荒庙东侧偏殿的屋顶上,独臂男冯全用手捂着那男孩儿的嘴,正屏着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正殿门口。 半炷香的时间后,遮面女缓缓从正殿中走了出来,似是已复了血海深仇,如释重负。 冷思冰、郝特、梁若水以及一大群捕快立刻上前,将她死死地围了起来,数不清的利刃横在她的面前,令她再也无路可退。 郝特飞身而上,“唰唰”两下金属的碰撞声后,便将黑柄宝剑的锋刃抵在了遮面女的颈前。 梁若水上前将遮面女的利剑收缴了,随后同郝特一起,反按着她的手,将她朝着大门方向押去。 远处的冯全见遮面女被抓,陡然急了眼,他持着大刀的胳膊夹着孩子的脖子,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站定后,又将手中的长刀抵在孩子的喉咙前,对冷思冰大喝道:“放了她!不然我杀了这孩子!” 冷思冰冷眸微狭,漠然回道:“你要的是顾向阳,现顾向阳已死,该你信守承诺放人了!” 冯全眉头一紧,慌张了起来,颤抖着的手紧握着长刀,又在那男孩儿的颈前震了下,嘶吼道:“我再说一遍,放了她!” 男孩儿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冷思冰迟疑半晌,紧蹙的眉心流露出一抹不安之色。片刻后,他淡声开口道:“郝特,放了郑丽。” 郝特微微一怔,“可是,大人……” “叫你放了听不懂吗?!”冷思冰冷厉的语气又高了三分。 郝特顿了顿,只得松开遮面女的手,又放下了抵在她颈前的长剑。 遮面女被放开后,二话没说,撒腿便朝着荒庙的大门逃去。 冯全满脸张皇之色,黑瞳在眼中抖了几下,额上的汗水也抑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滚滚而下。他迟疑片刻后,迅速脚下一点,丢下孩子,直飞上屋檐,也朝着荒庙外逃去。 郝特反应迅捷,飞身紧追而上,手中黑柄宝剑一辉,漫天尘埃四起。 冯全举刀而挡,却只听“当”地一声,他手中的大刀被一斩而断。断刀的刀头顺着力道的方向旋转着飞下了屋檐,坠出了数十尺之外。 冯全瞪大了眸子,呆呆地望着他手中被斩断的大刀,似是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的剑法是何等的快。 郝特眸子一眯,一剑锁住冯全的喉咙,厉声道:“别动!” 梁若水径直奔向那被丢下的男孩儿,迅速将他保护了起来。她轻轻抚摸着男孩儿的额头,笑眯眯地柔声安抚道:“不哭不哭了,乖,姐姐在,安全了。” 郝特不知怎地,忍不住轻瞥了梁若水一眼,见一向飒爽英姿的她竟有这般温婉的一面,他心中莫名一震。 他又回想起之前抓冯亮时,梁若水似也是这般温柔地安慰孩子,郝特的心跳不知不觉地快了起来。 冯全被五花大绑,又被几名捕快死死按跪在院子的正中,两柄薄刃抵在他的颈后,他再也没有了反抗的机会。 而此时,遮面女却从荒庙的大门走了回来,朝着冯全慢步而去。 冯全眉心一紧,一时间慌得不知所措,他声音发颤,惊诧道:“阿丽?你回来作甚?别管我!跑啊!” 遮面女缓缓走到冯全的面前,摘下了斗笠和遮面,这不是郑丽,而是温如月。 她穿着遮面女郑丽的衣裙,头戴着斗笠和黑纱遮面,她和郑丽的身材相当,乍看之下根本区分不出来。更何况,冯全一直精神紧绷着,也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 温如月眉峰一挑,调皮地笑了一下,而后温声道:“当然要回来啊,回来,抓你。” 冯全见到温如月脸都绿了,他大惊失色地欲站起身,又被身旁的捕快按了下去。他不由得转眸望向荒庙的正殿,面上的焦灼之色再难掩饰,整个人都近乎崩溃。 温如月淡淡道:“放心吧,郑丽在里面,没死,被我迷晕了。” 冯全瞪着眸子,不服气地大吼道:“在哪儿?在哪儿?我要见阿丽!” 他再次挣扎着起身,又被死死地按了下去,终还是插翅难飞。 半晌后,他长叹一口气,阖上了眸子,摇了摇头。而后,被郝特带着,将他架走了。 原来,温如月一行人当时在议事厅中商量对策时,冷思冰在听完温如月的分析后,也认为冯全和郑丽只会派一人去杀温如月。 不过,冷思冰早已猜到,他们大概会有一人守在偏殿的屋顶上,待另一人安全出来后,才会放了那孩子。 冷思冰还猜测,冯全的武功好于郑丽甚多,若他们二人中有一人在屋顶挟持孩子,最好的选择便是冯全。这样,若郑丽有危险,冯全还可以以孩子相威胁,让爱妻郑丽全身而退。 所以,他要温如月换上遮面女的衣裙,假装是郑丽,故意放她逃走。 只是,这些也都是冷思冰推测,最终他们二人会用哪种方案,谁也不得而知。倘若在殿内等待温如月的是冯全,或是他们两人都在,那温如月便是九死一生。 所以,冷思冰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好方案,他要温如月在身后挂一只陶土乐器埙前去荒庙,并在那埙中放好药力强劲的迷香,而温如月则提前服下解药。如此一来,便是个稳赢的局。 温如月慢步回到了荒庙正殿,在角落里换回了自己的红衣,又给遮面女穿好了衣裙。 梁若水带着人将郑丽弄醒,见到郑丽秀美的面上布满了如同爬虫般的刀疤,她心生一丝怜悯。 而后,梁若水带人将郑丽押出了正殿。 就在刚要出门时,温如月忽然将她叫住了,“等下!若水姐姐。” 她缓步走至郑丽的面前,将斗笠和遮面戴在了郑丽的头上,又轻轻理了理那黑色的薄纱。 郑丽隔着薄纱,凝望着温如月秀气的面庞,心底流过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动。 ** 傍晚,宋城热闹喧嚣的街头逐渐清冷了下来,落日西沉的余辉也渐渐地暗淡。 冷思冰四人处理好县尉被害案和诱拐案后,一同来到衙门附近的一家名为“好食馆”的餐馆中庆功。 “好食馆”的环境普普通通,不是那种奢华贵气的馆子,胜在接地气,价格实惠亲民,味道更是闻名宋城。 几人围坐在二楼的靠近窗棂的一张圆桌前,冷思冰叫了小二,点了好些个招牌菜,准备好好犒劳几人。 这场庆功宴于温如月而言,是一场难得的盛宴,因为这是她自打记事以来,第一次下馆子。 温如月抬眸望了望冷思冰,心底生出无尽的感激。这次的案件,若不是冷思冰,或许她早已命丧黄泉。 梁若水和郝特面面相觑,郝特忍不住低头暗笑,面色泛红,是他想起了梁若水安慰孩子那柔情似水的一面。 而后,郝特为大家倒上庆功酒,就在给温如月倒酒时,温如月却将酒碗向后撤了撤。 “不必了,郝大哥。”温如月道,只是这撤走酒碗的同时,她不慎撞到了郝特的左臂。 郝特的手微微抖了下,下意识地皱了下眉,而这却令温如月面色骤变。 郝特将酒坛轻轻放下,食指轻触在双唇上,“嘘——” 温如月杏眸圆睁,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脊背上一阵寒凉感陡然席卷了全身。 冷思冰注意到温如月的神色,双目微狭,而后,面色也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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