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可以坐这里吗?” 赵洛殷抬头,见是陆柠,很客气地点头同意。 “你怎么没通过我好友添加?”陆柠的发问,带了些许挫败感。 “嗯,看到了,只是我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在社交软件上闲聊。”赵洛殷低头继续吃饭,淡淡地回答。 “啊,这样啊,那电话怎么没接?” “陌生号码。” 说完赵洛殷把手机拿出来指着通话记录最近来电的红色号码,问是这个吗,陆柠点点头,赵洛殷在号码上输入了陆柠的名字,晃了晃手机,说: “好了。” “嗯,这样就不是陌生人了。”陆柠满意地笑了。 看赵洛殷吃得差不多了,又问:你几点下班?” 赵洛殷回答:“不一定。” 陆柠再次显露出被拒绝的挫败感。 回到办公桌的赵洛殷拿起手机,点开“觞”的聊天对话框,还是一样,除了那两条确认收款的信息,满屏没有任何红色提示。 她不知道那个她最熟悉又已经陌生了的许予觞到底在想什么,他的一句“我同意分手了吗“扰乱了她所有思绪。 明明是她自己亲口提出的分手,是她伤了许予觞的心,她应该要愧疚。就算许予觞没答应,他们也确实好几年没联系了,在她的认知里,她和许予觞的恋爱关系已经名存实亡了。 再不济,他们依然是老同学,这是无法斩断的关系。赵洛殷不打算再纠结,她决定主动联系许予觞。 她在对话框里敲下了两个字——你好。 这是认识许予觞那么多年以来最尴尬的开场白。 4点 50分,手机屏幕亮起,提示有新信息进来。她的紧张多于惊喜,会是许予觞吗?这开盲盒的心情太恐怖了! 她呼了口气,拿起马克杯,站起来往茶水间走去。 一个女同事问她今天是不是,不加班。她回答不加。接着又问,19楼的那个技术总监是不是想追她。赵洛殷笑而不答,耸肩表示不知情。女同事的口气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丢了句“你才派到南枫没多久就有人追,心里很美吧”就离开了茶水间。赵洛殷想,反正调派期快满了,随你们怎么说。 回到位置上时,给她送财务报表的小助理突然凑到她耳朵边,小声说:“洛殷姐,19楼那个技术总监挺,其实也只是个小小的富二代,不是什么好人,上次那个舞会,他好像同时追我们公司好几个呢,你最好离他远一点。赵洛殷笑了笑,压低声音说:“收到,谢谢提醒。” 一看到赵洛殷走出办公大楼,陆柠就迎上来说想送她回去。赵洛殷一口回绝,说今晚约了朋友。再次被拒绝的陆柠,心里很不是滋味,轻哼了一声,说赵洛殷“不近人情”,赵洛不假思索地回答“是”,说完,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向地铁站。 下一刻, 赵洛殷脸上不悦的表情瞬间消失……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地铁站口,可是她不确定那个她最熟悉的陌生人是不是在等她,当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走过去打个招呼时,许予觞走了过来,扬了扬下巴,说: “人多,走了。” “啊?”赵洛殷有点懵,许予觞好像确实是在等她,可是怎么没打声招呼就来了呢,还一副约好了的样子,自然而然地就把她顺走了。 赵洛殷轻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确定这不是梦,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许予觞一起走进地铁站,更没有一起出现在车厢里。 下班高峰期,拥挤的空间,不同的味道混杂在空气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和疲惫… 被人潮挤到角落的赵洛殷有点茫然,无处安放的双手只能抓着包包的肩带,在这拥挤的空间,她甚至有那么几秒,忘记了许予觞就站在她面前,距离非常近,近到她已经快要贴上他的胸膛。 许予觞一只手插在裤兜,一只手撑着车窗,头轻轻往下低,下颚触碰到她的头发,那是属于赵洛殷的茉莉香,这是完全与车厢混闷的空气不相融的气息。 赵洛殷的心怦怦乱跳,她不是故意要贴许予觞那么近,只是下班高峰期,人太多了,真的只是纯属巧合。 列车匀速前进,车厢震动的频率并不是很强烈,然而,两个人的身体都不自觉地微微往前靠,直到完全贴在彼此身上。 赵洛殷想,那就假装无处可逃吧。她闭上眼睛匍匐在许予觞身上,他的胸膛硬朗结实,她轻轻喘息,呼吸他身上的味道,只是,多了一种淡淡的烟草味… “洛殷,到站了。”许予觞温声提醒道。 闻声,赵洛殷立刻从许予觞身上弹开,她尴尬地顺了顺头发,转身跟随人群走了出去。 为了打破这时不时的空气凝结,赵洛殷问许予觞是不是没吃东西。 许予觞嗯了一声。 赵洛殷问他可不可以由她决定吃什么,今天她请客。许予觞又是一声嗯。她不禁在心里感叹,在她面前惜字如金的许予觞真不像许予觞。 赵洛殷说:“南枫旧时光太远了,就在地铁站附近吃吧。” 许予觞答:“随你。” 点单的时候,许予觞拿出手机,默默地扫码付款。赵洛殷讪讪地收回手机,抿了抿嘴,低声道:“不好意思,请客失败。” 等面的时候,许予觞没有玩手机,也没有东张西望,而是明目张胆地盯着赵洛殷看,赵洛殷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便若无其事地拿出手机。 觞:等你。 点开微信的手像触了电,木然地静置在空气中… 还好店家及时把面呈上,可以暂时打破这看似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的气氛。 赵洛殷看了一眼许予觞那碗面,她开口道: “我帮你把香菜跟葱挑到我碗里吧。” 没等许予觞反应过来,她把许予觞那碗移到她这边,用筷子很认真地挑,直到许予觞碗里没有绿色点缀。 她问: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几点下班?”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说等我,万一我加班,很晚才出来呢?” “所以,这次我很快就等到了。” 许予觞的这句话,让赵洛殷眼眶有点泛红,她忍住不让眼泪掉出来,伸手取了一张卫生纸遮住眼睛说有点辣。 她看许予觞很快就吃完了,问他会不会不够,许予觞没说话,赵洛殷又把他的碗移过来从自己碗里分了一些给他。突然意识到不妥,她分面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抱歉道: “不好意思,我吃过了,还是不要了。” “你的口水,我吃的不少。” “…”赵洛殷尴尬无言。 她的小心脏再次被许予觞过于直白的老毛病撞击。 她说: “下次我煮给你吃吧。” 许予觞动了动眼皮道:“等着。” 她辩解道: “我的意思是感谢你帮了我,为了表达谢意。”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 “可我怎么感觉你在地铁口不像在等我,我到的时候你也没发现。” 许予觞没有答话,继续吃着她分给他的面。 赵洛殷为避免持续出现的尴尬冷场,决定跳回刚才的对话。 “看见了,你跟人在聊天。”许予觞冷冷道。 “那是那天舞会认识的,不熟,他说想送我回家,我没同意。” 赵洛殷不确定许予觞是不是不高兴,她只是如实表述。 “那就是对你有意思,看出来了吗。” “嗯,看出来了,可我没想法。” “噔噔噔…” 许予觞的手机响了,他跟电话里的人说到城市花园地铁站来找他。赵洛殷思考了一下,问许予觞是不是很忙,许予觞看了她一眼,道: “吃完送你回家,以后那么晚别在外面了。” 赵洛殷看了一眼手表,浅浅一笑,说: “现在还不到7点,不算晚。” “快吃。” 谈话被许予觞略显霸道的口气终结了,赵洛殷轻叹了口气。 来找许予觞的人,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生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生,看起来像是许予觞的同事。 他们先是叫许予觞“许总”,然后对赵洛殷点了点头。 他们好像对许予觞很毕恭毕敬,女生拿出了文件夹,许予觞快速地签了好几份文件。 男生问许予觞:“许总,陆总那边的饭局要去吗?” 许予觞看了一眼男生,笑得有些意图不明,道:“没理由不去。” 女生松了一大口气,像是完成了很重要的差事,说:“许总,明天我就跟他们接洽。” 赵洛殷像个路人一样站在旁边无所适从,原来许予觞已经变成了“许总”。 她想象过很多次许予觞读研那两年的校园生活,也许跟在南大不无两样,可步入社会后的许予觞,他的另一个三年,她一无所知,更无法构想。很多次曹清歌都跟她说,许予觞现在很厉害,你上网搜一搜,有他的采访。 离开象牙塔后,每个人都会经历一段幽暗的岁月,那些无人问及的孤独已经随着他们的青春燃烧殆尽。她抑制住了好奇心,没有通过任何渠道去了解有关他的一切。她想,那是许予觞的人生,他走过的路,她已经错过了,她的艰辛,她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整座南枫城灌满了秋风,凉意袭扰。浮云在高空之上飘游,任意东西,无问归属。 走着走着,赵洛殷实在没忍住,扯了扯许予觞黑色风衣外套的衣角… 许予觞转过身,目光落在赵洛殷的这个举动上,他动容了,手指微颤。 赵洛殷用恬静的声音叫了他: “予觞。” 许予觞恍神了,他的名字已经很多年没听到是由她嘴唇发送出来的音律,她的声色温柔甜美,这两个字就好像是她在他的耳边呼吸时伴奏的声音。 许予觞的心一下柔软了,看着她刻意躲避的眼睛,问她: “你想说什么?” 赵洛殷手指离开许予觞的衣角,缓缓抬起头,对上许予觞柔和的目光,道:“这几年我一直在东瑀,回来南枫没多久,之后可能也不会留在南枫,我就想问你…”赵洛殷迟疑了,他们已经错过了,就算在同个城市,也都有各自的忙碌和欢喜,有些话最终还是卡在喉咙间,进退两难,她怕问出口后,许予觞的回答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许予觞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轻声问:“你要问什么?” “你在瑀大,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女生或者被其他女生喜欢。”问非所答,答非所问,赵洛殷咬了咬嘴唇,离开两个人所处的空间,往前走了几步。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很招人喜欢吗?”许予觞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反问她。 “许予觞,偏了,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不问了…”赵洛殷放弃和许予觞沟通。 她有点失望,这不是她要的答案也怕这就是许予觞的答案,她也没立场问不是吗? “洛殷。”他在她身后唤起她的名字。 赵洛殷像是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直到快到了小区大门时,她停下脚步,可回头的那一刹那跟加快脚步追上她的许予觞正面差点撞上,许予觞双手抱住她的腰,把她身体摆正,手离开她的腰,抓着她的两个胳膊。 两个人身体贴得很近,她没有推开许予觞,她知道,许予觞还有话对她说。 许予觞低下头看她,她没有抬头回应,只是木然地站着。 许予觞用温和的嗓音,说: “如果你觉得我们没办法好好说话,那就用这样的方式,你不用看我,不用怕尴尬,好吗?” “你刚才不是想问这个问题,对不对。那你想问什么。” “不知道,忘了。” “那换我问你,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 任何人问她,你过得好不好,她都可以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很好啊。”可如果问这句话的人是许予觞,她只会脆弱得想哭。 她强忍住眼泪,带了些许哭腔,低声道: “予觞,你不可以问我这个问题,就像我也不能问你一样。” 一瞬间,她的眼泪如决堤般涌了出来,她很想放声大哭,可是她不能,她强忍着抽泣声,尽量使自己冷静。 她说: “予觞,我知道我们对彼此都还有感情,可是我觉得我们两个都很不容易,我们很像,又不像,看到对方,像照镜子,我们是一个矛盾体,目前为止,我想不到我们可以和解的方法。” 她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说完了这些话,轻轻拨开许予觞的手,转身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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