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重逢(三)（1 / 1）

赵洛殷已经没有了下午挑选衣服时的愉悦心情，进店不到一分钟，又走了出来，她打算叫许予觞帮她挑一件。她走到许予觞身旁，目光落在别处，低低地说：　　“我没心思挑了，你直接帮我选一件吧。”　　两个女店员看到许予觞走进来，瞬间两眼放光，直呼“好帅”。他拿了一件黑色长袖圆领的连衣裙，叫她去试穿。赵洛殷看着许予觞手上的连衣裙，不由地露出尴尬的神情，心想，他许予觞的眼光也太难理解了吧。她喃喃自语道：“怎么是黑色基本款，还长袖…”　　许予觞面无表情地说：“晚上凉，长袖合适。”说完又走了出去。　　赵洛殷硬着头皮从试衣间走出来，跟店员说那就这件吧。她心想，虽然颜色勉勉强强接受了，可至少是收腰款，且这样的款式在舞会不会失礼。许予觞隔着玻璃门看她已经试穿出来了，便走了进去，他拿出手机直接扫码付款，好像身旁不存在任何人，接着把手机放回他黑色风衣外套的口袋，又走了出去。　　店员看许予觞这一系列动作直呼：　　“这样的男人好帅，你买什么穿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付款。”　　赵洛殷无言以对，她压根没打算要他付款，是他许予觞动作太快了。　　赵洛殷从店里走出来后，许予觞自然地接过她手上装着刚换下来的那套背心连衣裙的提袋，径直走去手扶梯。　　紧随其后的赵洛殷，看着许予觞的背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油然而生。　　她上次在烧烤店遇见许予觞，他也是穿这件外套，赵洛殷不自觉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一身黑，她突然觉得跟许予觞站在一起的画面，不但不浪漫，甚至有点诡异。　　许予觞回过头问她，要买鞋子吗。赵洛殷点头说要。黑色连衣裙搭配粉色高跟鞋，实在不出色，赵洛殷不知道许予觞是懂女生的搭配还是只是随口一问，只觉得胸口有点抽痛。　　下了手扶电梯，赵洛殷叫他去停车场等她，她选好了就下去。许予觞没同意，这次他直接跟赵洛殷进了鞋店，赵洛殷有点惊讶，他刚才在女装店根本不愿意多待，怎么进鞋店就这么爽快。　　赵洛殷快速扫视，打算自己挑选合适的鞋子，可许予觞没给她机会。他选了一双镶着亮钻的黑色高跟鞋，直接跟店员说：　　“37码半。”　　“...”　　赵洛殷哑口了，连吃惊的表情都尽量收住，她心里一阵喜悦又一阵失落，欣慰于许予觞居然还记得她的尺寸，难过于许予觞居然会帮女生挑选高跟鞋。　　”好的，两位请稍等。”　　店员拿着鞋盒走过来时，刚要蹲下去帮赵洛殷穿，许予觞接过鞋盒，目光如炬地看着赵洛殷，说：　　“我来。”　　“...”　　赵洛殷再次沉默。　　她完全猜不透许予觞到底在想什么，他确定真的要帮她穿吗？这太尴尬了，她想着怎么拒绝，可再次哑口了，因为身体里的另一个赵洛殷根本不想拒绝。　　虽然胸口有点疼，但有些事情必须弄清楚。她还是忍不住发问：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又低低轻吐一句：　　“这样，不合适。”　　赵洛殷觉得店员的表情是在吃瓜，在她自己问出口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第三者。　　“嗯。”　　许予觞从来不会骗人，她一直都知道。许予觞的默认，让她的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他到底是默认有女朋友还是承认帮除女朋友之外的女生穿鞋是不应该的行为。赵洛殷只知道，她很想现在立刻马上站起来，撇下许予觞，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空间。　　许予觞没有给她逃走的机会，他单膝跪下，抓住了她要缩走的右脚，抬起头，对上她泛着泪花的眼睛，道：“我同意分手了吗？”　　说着，又低下头，帮她把粉色高跟鞋脱掉，手法很生硬但又不敢粗暴地给她穿上了黑色高跟鞋。　　他们已经分开五年了，许予觞这个说法好像有点强词夺理，就算是合法夫妻分居满两年，都可以作为感情破裂的依据…赵洛殷恍惚了几秒后，笑了，在许予觞抬头的瞬间她把笑意收回，装作一副根本没听到没看到的样子。　　尔后，站起来，提着裙子，试走了几步，抬起头，笑着对许予觞说：　　“很合适，很好看。”　　那双尖尖向上翘的眼尾和笑起来可以酿出蜜的脸，那是他日思夜想的小少女无疑。　　很多话堵在了喉咙，许予觞装作没看见她在对着他笑，疏懒地看手表，说：　　“6点20，走吧，来得及。”　　赵洛殷心想，他这是在跟她炫耀这件事他处理得很完美吗？她突然心情变好了，直接把装着粉色高跟鞋的提袋也塞到他手上，憋着笑转身走出去。　　许予觞看着赵洛殷的倩影，在心里说，洛殷，久违了。　　两人从搭升降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再到车上，全程无言。没等她犹豫，许予觞又把她塞进副驾驶。　　待坐到驾驶座，许予觞默默地递过来一盒水晶饺。　　“你什么时候买的，放超过两个小时或者隔夜的，我都不能吃的，会不舒服。”赵洛殷说着摸了摸盒子，发现是热的。　　“你刚才上洗手间的时候。”　　“哦，在你车上吃没关系吗？”　　“别人不行。”　　许予觞还是老样子，直白得让人觉得有点无理取闹。可如果真的顺着他的话在车上吃了，赵洛殷觉得很心虚。　　许予觞目视前方，用余光瞟了赵洛殷一样眼，看她没有要吃的意思，不耐烦道：　　“快吃。”　　“…”　　站在铭都酒店门口，赵洛殷怔怔地看着许予觞的车消失在车流中……　　不管赵洛殷穿什么出现，这样争奇斗艳的场合总是不免有人光彩夺目，有人黯然失色。　　这个舞会布置得清新时尚，确实美得让人有些陶醉却不至于迷失。　　她就算一身黑站在角落，依然会是整个事务所关注度最高的一个，女同事们的眼神有和善的、有吃惊的、有不屑的…　　舞会的背景音乐是《Sundown Dance》，绝美的纯音可以让赵洛殷很落落大方地屏蔽周围各种眼神的投射。　　“嗨，赵洛殷小姐你好，可以邀请你跳个舞吗。”　　每个人的服饰胸前都别着公司定制的姓名胸针，谁都可以知道眼前这个即使一身黑依然美得发光的姑娘叫赵洛殷。　　“我们事务所除了我不会跳舞，每个女孩都跳得非常好，不信你去邀请她们看看。”　　一个个对她示好的男嘉宾纷纷过来邀请她跳舞，她可以从容自如，又无伤大雅地拒绝对方。　　她跟公司不存在人情往来，她付出的是才华和智慧获取相应的报酬与职位，那是她的底气，是证明她存在价值最公平的筹码。　　她不需要通过牺牲美貌来维护公司形象。　　姑娘们好像都找到合拍的对象一起聊天跳舞玩小游戏，只有赵洛殷慵懒地拿着盘子去挑选这些有点过于精致的食物。　　“赵洛殷女士，你好。”　　一个穿着西装打着蝴蝶结领带，长相还算英俊的男士走到她身旁跟她打招呼。　　“嗯，你好。”　　“不好意思，我们去那边的桌子坐下一起吃，可以吗。”　　很礼貌很绅士，很有教养又很诚恳的态度，且提议不错，赵洛殷觉得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吃东西而已，坐哪里都一样。　　晚风吹乱了眉前的几丝碎发，赵洛殷两次三次地拨弄耳垂里的饰物，清静之下，内心翻涌着失落和未知。　　“赵洛殷女士，我叫陆柠，是19楼睿言技术中心的总监。”　　“嗯。”她收回情绪，转头看了一眼陆柠，开始吃盘子里的东西。　　“我看你选的都是蔬食，是不合胃口吗。”　　“哦，没有，都很秀色可餐，只是我吃的少。”　　“没有，都很秀色可餐，嗯嗯，确实。”陆柠笑着点点头，觉得她说话的方式，很有趣。　　“你们事务所在12楼，那你们平时在几楼用午餐。”　　“B2餐厅。”　　“我没去过，好吃吗。”　　“吃得饱，饿不死。”　　“哈哈，那我改天下去试试看。”　　两人聊了半个小时，大多时候是陆柠说，赵洛殷话不多，两三字回应，清冷客气，陆柠倒是说得神采飞扬，他跟她聊他大学去日本作交换生，在睿言有三年了，住家里，家里有个姐姐，他养了一只波斯猫…　　陆柠在描述他自己时并没有夸谈炫耀的意味，开朗自信，温和有礼，赵洛殷并不反感。　　只是，在她眼里，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男人，许予觞和别的男人。　　舞会落幕，出了酒店大楼，几家欢喜几家愁。　　陆柠提出要送赵洛殷回家，在她第三次拒绝的时候，一个女同事说她跟赵洛殷顺路，叫赵洛殷带她一程，赵洛殷无奈只好答应。　　她怎么可能对许予觞会在酒店外等她抱有期待。他们之间，目前为止，一条信息都没互送。如果他等她或者来接她，至少会提前通知，同样的，如果她需要他帮忙，她也会提前通知他，不是吗。赵洛殷垂下眼皮，自嘲一笑。　　陆柠目送赵洛殷进了小区后，一边走一边打电话。　　“嗯，加好友了，这女孩我喜欢。”　　“好啊，我还在她小区门口，到家再发个信息问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确定好再跟你联络。”　　“诶。”一个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　　陆柠回过头看许予觞，笑着问，“请问是在叫我吗？”　　许予觞轻呵一声，挑了下眉，说：“明天下雨。”　　陆柠没太在意觉得这人可能是听到他刚才电话里说的话，好意提醒，只是语气孤傲、眼神冰冷，看着不友善，但陆柠还是礼貌笑着跟许予觞道了声“谢谢提醒。”　　许予觞把烟头丢在树旁的垃圾桶里，便扬长而去。　　许予觞当然知道这样的舞会，夺人目光的她怎么可能不会有男人送回家。　　他只是来确定她有没有安全到家，他甚至没有把车停在她家小区门口。　　在烧烤店连续坐了几个晚上的笃定，在路上无视她的傲慢，昏黄灯光下的落寞，裹束黑色风衣夜行的冷峻...这样的许予觞只不过想确定她过得好不好。　　许予觞的失意，不需要任何的渲染烘托，已经让周围的人感觉到强烈而悲壮的孤寂感。　　当赵洛殷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时，跳出了一条新的好友添加，她毫不犹豫地点了拒绝。　　她舒了口气，点开置顶的聊天对话框，对着发票，给觞发了三个转账信息。　　洛：1000远烧烤店谢谢　　洛：1314元裙子谢谢　　洛：520鞋子谢谢　　赵洛殷呆呆地看着这几条数字很诡异的转账信息，咬了咬食指，犹豫要不要撤回，可就在她考虑的两秒钟时间里，除了那条1000元的转账信息，另外两条已经确认收款！　　晴天霹雳！她无奈地看着天花板，心里默念着，这又是老天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不知道是赵洛殷故意遗忘，还是许予觞有意为之，那两个装着赵洛殷露背连衣裙和粉色高跟鞋的提袋跟着许予觞回到了入住的酒店。许予觞慵懒得躺在沙发上，对着那两条已经被他确认收款的信息，凝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