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曈惊疑抬头,瞳孔放大,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几乎不敢相信他所说的,眼神又从惊疑转为了失望,甚至是绝望。
她重重地甩开了他的手,音量顿时提了起来,厉声道:“你马上就要毕业了,以后也很难再有这么多相处机会,有什么不自在的。我现在是在生气,但我没有到无理取闹的地步。如果我刚刚看见的亲密举动是误会,那你告诉我,你昨天到底做什么去了?你跟我说你要熬夜写论文,可我同学却告诉我你在看电影,和一个女同学?”
她的身子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抽动,开始在原地踱来踱去,嘴里吮吸着手指,显得很是不安。
“我可以解释。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很好的学妹,她遇到了一些困难,昨天情绪很不稳定,所以我才去陪的。”
苏曈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解释,甚至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很是不解,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包就向外走,可米贞并不打算就这样结束,她要把刚刚受的委屈讨要回来,于是拦住了她的去路,逼着她道歉。
冀明远用眼神示意她回来,别再多事,可米贞根本不理会,“师姐,给我道歉。”她冷漠地站在她面前,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苏曈那惊慌失措的神情一收,转来转去的眼睛忽地停住,狠厉地盯着米贞的眼睛,突如其来地、毫无征兆地大喝一声。
然后就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拽了过来,靠在墙上,“你给我闭嘴,你最没资格说这样的话,当初你造谣我,我都没找你的茬,后来你请教我论文怎么写,却剽窃了我的课题,我没有追究,你的文章我也给你指出了不少错误,甚至曾经帮你大修过了一篇,可连最后一个署名都没有附上。”
“我所有成果,都是我和老师一起辛辛苦苦所得,与冀明远无关,更与你无关。你也知道我有病,我也不能保证对你做出什么事。”
她说完后就松开了她,这一松开就恢复了惊慌的神情,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刚刚拽着她的手止不停哆嗦,另一只手重重地打在那只犯错的手上,嘴里絮絮叨叨,却让人听不清在说什么。
她再看到米贞时,只见她惊恐地望了过来,眼底充满恨意。
苏曈的脸上浮现了愧疚之情,怔怔地望着米贞,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畏畏缩缩,最后却只是在原地跺了跺脚后逃也一般跑了出去。
冀明远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更从未想过在他心里始终娴静温和的她竟也有一日变成了这样。
这么疯,令他吓得不轻。
苏曈一出去就打车回到了家中,尤谷云看到女儿这一副受惊的模样,也吓得不轻,可还没和她说上一句话就见她冲进了房间,把门重重摔合。
尤谷云也哆嗦了起来,连忙打了个电话给倪以蓝,请她前来看看,但她此时正好坐班,实在抽不出空,只能等下班了再过来。
她只好放下了电话,在门外留意着女儿的举动,听着里面的声音,唯恐她又做出什么危险的事,可她只听到里面的人在不停说着话,至于说什么她根本听不清楚。
她敲了几次房门,里面的人都没有反应,但说话的声音还在,这才让她稍稍放心。
可她心里还是不安,马上拿来了钥匙开门,自上次出事之后,她就请了装锁师傅,不让她从里面能反锁,门打开后她才冲了进去。
女儿抱着自己的膝盖,不停地哭着。
“小曈,是妈妈,你看看妈妈好不好?”她试探着上前几步,伸出了双手,想要抱她,却被她的一声疾喝吓得站住了脚。
苏曈敢叫了出来就马上觉得不对,哀求地望着她,“妈,我想一个人待着。”
“好,好。”尤谷云举起了双手,像是一个投降的犯人,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退出了房间,再把房门轻轻地带上。
到了夜里,门铃才响了起来。
尤谷云以为是倪以蓝来了,忙打开了门,一开门却看到了冀明远,他丧着一张脸,躬身对她说了声抱歉。
尤谷云马上明白了是什么回事,顿时露出了不满,可听着女儿的抽泣声,她还是让他进来了。
冀明远担心她出事,等平静过后就马上打了她几个电话,可都没接,这才找上了门来,他在努力着,努力尽最大努力去理解她,去关心她,但他始终都做得不够。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见她没有回应才推门进来,见屋内没有亮灯,于是摸索着把灯打开。
“曈,是我错了,是我做得不好,没有给够你安全感,这几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好不好?”平日里骄傲的他终于还是妥协,眼里满是心疼。
苏曈泪眼汪汪地抬头,眼里满是委屈,嘴角向下撇着,努力忍着泪水。
冀明远伸手去抱,她却不自然一躲。
这一躲瞬间改变了他的想法,眼神变了变,无奈道:“曈,我累了。”
一滴泪终于滚落,她失神看去,决绝之情流露,冷冷开口,“是吗?那你走就好了。”
她说着气话,心里明明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但她竟然还卑微地想要看到他留下来,想听见他认错,她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果不其然,他没有出口挽留。
“在我来之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建设,我很喜欢你,但我救不了你,你始终都对我保持戒备,从未把我真正当成你的男友,我知道我不够好,但我也在努力对你好,但好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就像是一个笑话,不配被你认可,不配认识你的朋友家人,我始终都生或在你的阴影里,我们就好像在谈一段地下的柏拉图式恋情。”冀明远很平静,平静得让她感到心凉。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救世主,没有谁能救得了谁,而我,也只是一个平凡人,无法将你从深渊拉出,甚至差点被你带下地狱。”
苏曈冷笑一声,好像全身都失去了力气,手指都动弹不得。
她把他视为自己的阳光,可原来在他眼里,她是地狱,是深渊,是将黑暗延续的人。
从始至终,他都是这样看她。
她的嘴唇煞白,哆嗦了一会儿,才嗫嚅道:“对不起,我这样一个地狱,耽误了你的青春。”
冀明远想解释,但看着她决绝的模样,一时忘了要说的话。
长夜微茫,我曾以为我是一束光,至少是你一人的。他在心中说道。
他对她还有心疼,可更多的是疲倦,所以才会数次与她冷战,甚至故意逃脱,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他知道结果或许渺茫,但还是坚持了下去,以为坚持下去会不一样,但结果显然不是。
“三年了,我想亲你,想抱你,你都在抗拒,就好像眼前有一杯醇酒,我只能闻到香气,却不能伸手把它挪到鼻尖细嗅,也不能亲口品尝它的甘甜,我忍住了,但我不想再守着这一杯酒了。”
她无声地听着他对她的指控,不知道原来在这三年里,对他也是一种折磨。
“你还记得去年我们说好要一起去看海,去旅游吗?行程我定好了,票我都买好了,可你忽然发病,去看了医生,我联系了你很久,你都没有给我回电话,直到错过了发车时间,我才知道你怎么了,而陪在你身边的,是你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是倪以蓝,而我呢?你把我放哪儿了?”
“我只是不想让我影响到你,我不想把我的负面情绪带给你。郑朦也是凑巧出现的。”她抬起了头,手指拉着他的衣角,一副哀怜之色。
“我和你在一起,怎么可能不会感染你的负面情绪?可你却还装出一副圣洁的模样,说是为我考虑,如果是为我考虑,当初你就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
她的手指一松,无力地垂了下来,目光也从他身上挪开,垂了垂眼眸,失去了半点神采,“对不起。让你受折磨了三年,你走吧。”
冀明远的手指抓了抓,深切地望了她一眼,终于还是转身离开。
尤谷云在一边准备着水果,看到他从房间走了出来时也是一怔,手里的水果刀不自觉举了起来,不解地问:“怎么出来了。”
他怔然半分,一抹亮光从眼前闪过,他才看清了阿姨手里的刀,忙托辞离开,“很晚了,我还有点事,先离开了。阿姨再见。”
尤谷云放下了刀,送他出门,听着里面的声音,像是平静了很多,倒是对他十分感激,还客套着说:“也不吃点水果再走,阿姨都削好了。”
“谢谢阿姨,不用了。”他礼貌道谢,转进了电梯。
一出电梯就看到了那熟悉的面孔,心虚地回避着他的目光,对他点了点头。
郑朦从倪以蓝那得知了消息赶过来,一来就撞见了冀明远,脸色变了变,堵在门口沉默了片刻,接着他忽然伸出了手,拽住了他的衣领,把他从电梯里拖拽了出来。
冀明远此时还窝着气,被他这般抓住,顿时气性就上来了,还没等郑朦动手就一把挣脱了他,把他重重一推,逼得他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