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明远一连给她发了多个消息,苏曈都没看见,只听到手机不停响动,直到电话铃声频频响起,她才从床上下来,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已经晚上七点半了,冀明远打了十个电话,发了几十条消息。
可她的那颗心像是已经麻木了,就连愧疚都极轻,她不紧不慢地打开手机,点进了和冀明远的聊天框,把这几十条消息都一一读了下来,这才不紧不慢地拨回了电话。
“喂?是曈吗?”
她嗯了一声,声音从鼻尖发出,听出了他的焦急之色,甚至还有几分怒意,她知道他是在担心她,可她只觉得累,语气淡漠地回应着他。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无力,冀明远也冷静了下来,温柔地表达着关切之情,“是不是生病了?哪儿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苏曈这才顺着他的话接道:“下午有些头疼,于是躺了很久,一直都没看手机,对不起。”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他关切地问道。
“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好不好,今天我想休息。”
冀明远只好答应了下来,一个小时后,他给她打电话,让她向下看。
苏曈一眼就认出了他,匆匆向外奔去,下来时天空正好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哗啦地打在地板上,一会儿便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坑。
不过此时冀明远已经冲到屋檐下,差点与她相撞,二人同时刹住了步子,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在雨幕之下相视一笑。
苏曈惊道:“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你是感冒了还是其他原因,我照着你的症状去买了些药,你看看是吃哪一个?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随时陪你去看医生。”
她接过他手里的药,扭头看向了外面的大雨,听着雨水砸在地面的声音,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二人并肩而立,看着外面的大雨,她的步子还不由得向外挪了点,感受着雨滴溅到她脚上,足尖确实多了几泥点子,她的嘴角却不可抑制地上扬起来。
冀明远把她拉了回来,却对上她错愕的眼神。
“我去给你拿伞。”她笑了笑,不等他的手掌搭上肩膀就转身走了进去。
她把伞递给了他,此时她的室友们正好回来,远远地就开始偷偷摸摸,走进宿舍楼时还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故意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苏曈自然是注意到了她们,送走了冀明远之后她才跟上了室友的步子,听着她们在前面大笑,这才冷哼了几声。
“苏曈啊,你谈恋爱终于是被我们抓到了吧。”丁余欣回头等着她跟上,扯着大嗓门喊着。
“是不是得安排点啥?”郑笑笑暗示起来。
苏曈只好接道:“想吃什么,我安排。”
二人于是开始提起了要求,提名了几个她们最喜欢的馆子,就等着下次安排。
自这以后,苏曈几乎不怎么回到工位上,开组会前也会叮嘱冀明远,让他和她尽量不要和她靠近,就装作不熟的样子继续相处就好了。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能感受到那几个偷偷议论她的人的异样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这怪物并不可怕,只是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有时会为了躲那奇怪的目光而借口不去开组会,也不去参加师门的聚会。
冀明远曾经问过她,她只说总觉得有人在审视她,可他听了后仔细回想每一次聚会,都没有发现半点不对劲,反倒是觉得有几个师妹对她很好,每次对她说话时笑容都格外多。
她并未解释,哪怕他提出了质疑也未改变自己的想法。
但每一次和她们见面都让她很是难受,就仿佛在奔赴刑场,她努力改变着自己的态度,可改变不了她的行为,她总是自然而然地躲避。
她最开始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来自比她小一届的米贞,她总是一副笑脸,对每一个人都笑,笑容也很有感染力,以至于苏曈总在脑海里告诉自己,是她听错了,那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郑朦还是经常打电话来问候,也经常来学校找她,尤其是在他拿到驾照的第一天,他马上就开着一辆豪车来到她学校门口。
郑朦不是想炫耀,只是想让阿曈坐得舒服些。
但他就来接了她一次,她就拒绝了,不让郑朦再来学校接她,如果有什么事她自己打车回去就是。
郑朦不解,直到他那一天坐在出租车内对她打着招呼,苏曈小跑着过来,她身后的同学们以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八卦。
“阿曈,你和她们说过我是你弟弟吗?”她上了车后他皱着眉开口,神情异常严肃。
苏曈一愣,手指轻轻扫过他的头发,“当然,有人问我就介绍一下,没人问就不多说了。”她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今天不太对劲,“对了,我有几个小师妹觉得你长得好看,打听过你是我弟弟后就想问问能不能要一个你的微信。”
“不能。”郑朦立即冷了下来,兀自生着闷气。
“不能就不能,生气做什么。”她凑了脸过去,笑得很是开心。
他也没别过头,接收着她的目光,深深地回看了去。
苏曈觉得不对,猛地缩回了脑袋,差点撞到了车门。
时隔多年,郑朦再次问起这个问题,“你在学校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苏曈否认得极快,却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姐姐在学校里很受欢迎的。”
“是吗?”他的声音极轻,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但眉锋一冷,语气带着几分寒意,“谁敢弄你,我弄他。”
苏曈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转过头去,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带着几分痞气和杀意,竟有点像她在电视里看到的小混混说的话,她目光森森。
可他冷意未减半分,眼里藏着寒锋。
“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苏曈冷着脸教训,脑海里浮现的是几年前他高考完那天的情景,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打人,也是迄今为止的唯一一次。
他每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似乎都与她有关,她不能不管。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有脾气的人,或许不熟悉他的人眼里他只是安静乖巧,可她知道,他确实很冷,尤其是对陌生人,也经常发脾气,尤其是对一些得罪他的人。
郑朦口头上答应着,他可以以后不说这样的话,但他不会她的事置之不理,更不可能旁观,让她独自承受这一切。
“你的公司马上就要开了?”她换了个话题,想转换一下刚刚的气氛,这样开口之后,他果然松弛了很多,渐渐地浮现了笑意。
他点了点头,“等阿曈毕业了,就来我公司,郑总保证,公司里没有人敢对你进行职场霸凌。”
她大笑起来,对他画的饼并不感兴趣,“那我岂不是算是走后门进来的?别人会说闲话的。”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住,但阿曈可是博士,只怕别人都怀疑是我走后门请来的你这尊大佛。”郑朦心情高涨地开着玩笑。
“等我毕业再说吧,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毕业。”
“你每天盯着电脑都快得颈椎病了,黑眼圈都多了几重,头发也掉了不少,这样都毕不了业的话……那我只能说你笨了。”他还是不忘笑着损她,气得她捶打了他一番。
可他却乐在其中。
转眼又过去了两年,郑朦二十一岁了,苏曈二十五岁,比他大四岁。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长得不如他高也不如他帅的冀明远凭什么,怎么就能和阿曈在一起三年。
他有幸与他吃过一次饭,可最后尴尬得不欢而散,苏曈就再也没让他们两个人见面。
郑朦每年生日许的愿望都一样,其中一个就是他们早点分手,他们在一起之后,苏曈没有变得多开心,反倒跑医院的次数多了,人也怯了许多。
既然如此,提供不了情绪价值,甚至还对她造成伤害,这段感情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改变既有事实,他不能干涉二人之间的感情,只能静静等着它自然发展,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让苏曈伤心,他可能才能出面干涉。
一年又一年,他对她的生日愿望都是祝你幸福。
他始终盼望着她能幸福,哪怕在未来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苏曈有些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却撞见冀明远和米贞有说有笑,冀明远的手覆在了米贞的头发上。
二人看到她时,表情都一僵,身体隔开了些,冀明远也赶忙收回了手,惊慌地看向她,见她脸上有了怒意,急匆匆走了过来解释,“你别误会,刚刚是米贞头发上有个纸屑,她没找到,所以我才帮她,更何况,我们这都是在工位上,能做出什么过火的事?”
苏曈的眼睛滑过一滴泪,有些失去理智,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那酒店呢?是不是就可以发生了。”
冀明远那想要安抚她的手立即缩了回来,摊开手掌质问,“你怎么了?平时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包容你,但是你万万不可以怀疑我对你的忠心,更不可以造谣诽谤我与其他人的关系,这样下去,你让我们以后怎么相见。”
苏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抬手用力地把眼泪一抹,带着恨意地转身离开。
米贞叫住了她,拦在了她前面,娇声开口,“师姐,你这可就不对了,我与师兄只是同学之间的正常交流,你这样的误会要是传出去了可是会影响到我的名誉的。”
冀明远也软了下来,拉住了她的手,好声好气地劝说,“这传出去了确实不好听,要不你和师妹说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