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水的。”她一抬眸就对上了他的眸子,二人短暂的视线交接后她就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拧了拧手中的瓶盖,却打不开,又被他直接抢过,打开后才送到她手里。
冀明远看着她一笑,对她伸出了手,“我也是。”
她没有伸手,反倒是睁着无辜的双眼,愣在原地。
“我叫冀明远。”他并不恼,反倒更有耐心地看着她,她被看得不自在,别过目光说了声谢谢,见他还没走,于是又补充了句,“我知道。”
“明远,快过来。”他的队友在叫他,他回头看去,又低头看她,有些急切地问道:“你呢?”
她一时没悟出这句话的意思,等他离开后她才忽然明白,讪讪地低声说:“苏曈。”这个名字好像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后来,她读了本校的研究生,两人的大导师是同一个,这次再遇见,他知道了她的名字,也与她熟悉起来。
他从再次见到她的第一天就对她很好,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都对她很好,渐渐地,她身边的同学也都知道了冀明远的存在,并且还会开他们两人的玩笑。
她有时候会因为他们不合时宜的玩笑生气,再后来,他们也就不爱开她的玩笑了,而是转为了偷偷议论。
冀明远后来索性摊牌,对她挑明了心意,再然后,就是长达半年时间的等待。
他无微不至,却从未逾矩。
于是,当他再次告白时,她点头答应了,身体都在发抖。
可是当他靠近时,她还是有些抗拒,犹豫之下她只好伸出双手,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轻轻地抱了抱他的背。
“下次有机会叫上他一块吃饭,我先回去了,你注意休息。”郑朦见她想得认真,忍不住出声打断,把她从长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明天见。”苏曈目送他离开,让他多注意安全。
郑朦失魂落魄离开,昏黄的路灯下,背影有些孤寂,他在下面停了停,朝着她的阳台挥了挥手,苏曈这才从阳台走进了屋。
“女儿,好久不见,明天有空和爸爸吃个饭吗?”她看着屏幕上跳动出来的消息,心抽动了一下,她的身子哆嗦了会,凝视着这几个大字,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才在上面打了一个好字。
苏闻开着车来接她,她在阳台上就看见了爸爸的车,却并未马上下去,直到那头电话传来,她才拿起手机接过,简单地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快走到他身边时,她的步子顿了一顿,手指紧紧地攥着包带,直到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她才轻轻地吁了口气,坐在了后座上。
“宝贝女儿今天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去。”苏闻在后视镜里看见了她紧张的神情,表情开始放松,脸上多了一些和蔼的笑容。
苏曈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可一开口就露了怯,“都……都可以。”
“爸爸好久都没和女儿一起吃过火锅了,所以我们现在就去吃火锅吧。”苏闻还有个正在上小学的女儿,在家里和小女儿相处习惯了,于是见了大女儿也不由得带了几分哄的口吻。
苏曈又安静了下来,视线始终都向窗外停留,她看着重重倒退的绿树,看到了蔚蓝的天空里缀着的几片白云,身心都宁静了下来,就连接连驶过的滚轮声都在此刻令人安心。
她深呼吸着,努力让下车后的自己也能和平常一样,经过她的努力,她也终于平静地跟在了苏闻身后,苏闻不停回头看她,干脆放慢了步子,和她并排走着。
因为苏曈的话很少,所以苏闻的话就多了起来,他说着近况,嘴里记挂着小女儿,说要下次接她去看看妹妹。
苏曈都一一答应,筷子都没怎么往火锅里伸,碗里就堆满了食物,她咬了咬爸爸涮了七八下的脆毛肚,难得地开口夸赞,“爸烫的毛肚好吃。”
苏闻听了高兴,也顾不上自己吃了,一直忙着下菜到锅里,一边还给她碗里添着东西,“多吃点,我们小曈都瘦了。”
“爸也吃。”她的手指行动格外缓慢,却还是给他碗里夹了块肉。
“以前是爸对不起你,看见你现在很好,爸就放心了。”苏闻知道自己提起了伤心事,忙把话锋一转,“昨天小朦那小子过生日,爸也没能给他送个礼物。”
苏曈的神经放松了许多,话也自然地多了起来,“没关系,他不差礼物。”
“其实爸也想多来看你,就是你妈不让,说是怕刺激到你,幸好我们曈儿现在没事,以后爸能不能也多来看你?”
苏曈怔了怔,立马应了下来。
“我们曈儿在学校里是不是很多男孩子追?毕竟长得这么好看,像爸爸年轻的时候,那也是迷倒了不少女人。”
她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疼得叫了一声,吓得苏闻赶忙起身来看,让她张了张嘴给他看,苏闻仔细看了很久才松了口气,“没出血,要不要别吃了,我们去医院看看。”
她忙抓起了碗吃了起来,“不疼了。”
“这么大人了,吃饭时还咬舌头。”苏闻嘴里絮叨着,眼里却满是宠溺。
“爸,我谈恋爱了。”苏曈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开了话匣子,原本不想告诉给任何人,可还是忍不住主动交待。
苏闻却紧张了起来,跟连珠炮似的抛出了一系列问题,让她来不及回答,自顾自地问完了后又收住了话头,让她不用解释,只要她开心就好,但嘱咐道:“要是那小子让你伤心了就一定要告诉爸爸,爸爸给你撑腰。”
她点头答应,笑容也多了起来,渐渐地也不抗拒爸爸给她夹菜,还主动和他说起近况。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幸福,有时又觉得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不值得被爱,时常在这两种极端里来回横跳。
吃过饭后她主动坐上了副驾驶,还对苏闻提出了要求,“送我回学校吧。”
苏闻显然比来时高兴了许多,也松弛了许多,看她拉好了安全带才慢悠悠出发。
到学校门口时,冀明远亲自来接,对他打了个招呼。
苏曈本来并不想让他出现在家人的视线里,但这两次都由不得她,只能在一边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快回去。
苏闻伸长了脖子看他,但又觉得看不清楚,便下了车,对他打着招呼。
“叔叔好。”冀明远紧张地伸出了手,同苏闻握了握。
苏闻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表情并未有波动,只简单地说了一个你好就回到了车里,这才伸手和女儿说再见。
冀明远目送着他的车离开,神色淡然,甚至还冷了几分,再转过头来看她时才重新露出了笑容,拉过她的手把她拽了过来。
苏曈趔趄了一下,马上就追上了他的步子,手掌被他抓着沁出了汗珠,差点从他掌心滑落。
他忙抓紧她的手,步子不由得慢了下来,示意她跟上。
途中他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于是和她约了晚饭。
苏曈松开了手,掌心在衣摆里蹭了蹭,不动声色地把汗珠擦干,默默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转身就回到了办公室。
她刚准备敲门进去时,就听见里面的议论声,不算很大声,但她站在门口正好听得一清二楚。
“别看她长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最会勾搭了,看看明远师兄,整天围着她转,在研讨室还要靠着脑袋,也不注意注意场合。”
另外一个女声小声凑了进来,“你们说的是谁呀?”
还有一个便说:“不是很明显吗?谁和明远师兄走得近。”
“可谈恋爱不是也很是一件正常的事吗?”那个后来凑近的女生忍不住开口。
“可你看看,她才刚读研一年多就出了两篇顶刊,冀明远的文章还带了她的名字,虽然也第五作了。”
里面的人似乎没说尽兴,马上又补充起来,“外校也总有一个长得好看的男生来找她,两个人举止很是亲密。”
“而且,听说呀,她这儿有点病,所以之前才会有失控的时候。”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苏曈的脸色瞬间苍白,肩膀抽动着,通身都散发着冷意,如陷寒冰之中,她的手指从冰冷的把手上滑下,在原地僵住。
里面还有声音传来,可她此刻已经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她忽然惊醒,慌乱地逃离了这个地方,好几次都差点从楼梯摔下,还好扶住了栏杆,这才不至于摔下。
她的四肢开始不协调,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宿舍,宿舍里只有四床的顾颜在。
顾颜看着脸色煞白的她,忙站了起来,也顾不上还没化的一只眉毛,连忙走了过来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苏曈看到她的一刻才清醒过来,气息渐渐平稳,“没事,刚刚有一阵眩晕。”
她这才注意到手里买的两大袋甜点,递了过去。
“怎么买这么多?是不是还有师门的?”
苏曈摇头,“都是你们的。”她丢开手里的东西,脱去了鞋子就爬上了床,把床帘拉上,沉浸在了属于她的一片黑暗里。
她睁着眼睛,泪水从两侧滑落,但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安静得让顾颜以为她一秒就睡着了。
顾颜愣了片刻,赶忙回到座位上,把另一只眉毛化好,接着从里面拿了一块蛋糕,“真好吃,我出去约会了啊,你好好休息。”说完后就一阵风似的把门带上。
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了,阳台外吹进来几阵凉风,吹得纸袋沙沙作响,给安静的屋内增添了一点儿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