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变了颜色。 围聚在他身边的那群水猴子像是被某种不知名力量袭击了,顷刻间炸裂。更远一些的水猴子停止了追逐,受惊四散。 骆雪近距离盯着他那双变了色的眼睛,怔了一下。忽觉胸口一阵刺痛,她慢半拍低下头,看向了他扎进自己胸腔的匕首。 他手中的尖刀对准了她的致命位置,捅了进去。猩红的血成股地在往外涌。 她惊愕看着在淌血的伤口,痛到几乎不能动弹。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眼前发黑,奄奄一息。濒死之际,她更是没有余力去想他突然对自己下死手的原因。 身后那扇刚打开的暗门不知何故在慢慢闭合,嘎吱作响。 骆雪下沉的意识因这样的异响声被唤醒。她察觉出了身后的动静,在意识恢复的一瞬间,她几乎没有犹豫,本能般松开他的手,拼尽最后的力气将他推向了那扇即将闭合的门。 她被反向的作用力弹开。有无数只手在不断撕扯着她,她遍体鳞伤,已经痛到麻木。颓然闭眼,任其摆布。 四面八方再次朝她涌来的水猴子纷纷抓住了她,把她往水的更深处拖行。 在她即将被成群的水猴子淹没之际,谢必安的瞳仁又起了变化。 他的眼中明暗交杂,不一会儿,那片黑红杂色里出现了重叠的瞳孔。 在后背挨近门的前一刻,他像是才醒过神,回手在门框上一撑,借力朝她快速游了过去。 他从成群的水猴子手里抢回了她,拥她入怀,亲吻她冰凉的唇。 她意识昏沉,即便是他给她渡了气,她也只是小幅度地睁了一下眼,没有力气回应他。 门要关上了。谢必安往逐渐关合的暗门处看去,没再耽搁。抱紧了她,朝水底的光亮处潜游。 刚被甩开的水猴子又追了过来,一双双尖长的爪子伸向他,抓牢了他。他的后背被几番抓挠,已没一块好肉。 离门只数米之遥,他再次被束缚住。 那门已合上大半,眼下仅余留了约一人通行的空隙。那道缝隙越来越窄,再不过去,恐怕…… 他最后看了眼怀中人,把心一横,将她从身边推离。 一股很强的吸力拽着她穿过了水底的那扇暗门。 骆雪陷进了一片刺目的白光里。她意识昏沉地撑开眼皮,隐隐约约看到了谢必安的轮廓。 他一身血污,被群扑而去的水猴子淹没。 骆雪虚弱至极,费力抬起的手朝他消失的方向伸了过去。 阻隔在他们之间的那扇门彻底闭合,看不见了。脖子里挂着的红绳从她衣间滑了出来,飘浮在光晕中的圈戒碎成了粉末。 “呼呼呼……”她猛地撅了一下,大喘着气,睁开了眼睛。 满目的白色,白的晃眼。迷迷糊糊间,她听到周围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醒了?” “醒了!她醒过来了!” “快去叫医生!快!” …… 周遭人影晃动,似有机器推来的滚轮声。 她看不太清围在她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头疼得厉害。耳边的杂音忽远忽近,吵的她头都快炸了。她试图用手捂住耳朵,可她的身体像是被钉住了,就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时新望?” “能听见我说话吗?时新望?” …… 有人两指一迈,掀开了她的眼皮,在用手电筒照她的瞳孔。 时新望?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恍如隔世。 她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令她疲累至极。她再次闭上了眼睛,无知无觉,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醒来时,她生理上的母亲坐在她床边正垂泪。 见她睁开了眼睛,她的母亲欣喜起身,把怀中抱着的小婴儿抱予她看,迫不及待地与她介绍这是她弟弟。 是梦吗? 那真的,是梦吗? 她一遍遍在心里否认,可眼前的一切,让她不得不再次面对现实。 “宝贝,这是你姐姐。她身体不好,以后爸爸妈妈要是不在了,你可要照顾好她。”她的母亲在对弟弟说话。 这番话很耳熟。她记起来了,类似的话她曾被叮咛过千遍万遍,以至于再听这话,她只觉得心理上的恶心。 姐姐?这回,轮到她成了需要被“照顾”的姐姐了? 时新望只觉得讽刺,淡扫了一眼在她母亲怀中手舞足蹈笑得一脸灿烂的小婴儿。她疲于应付她母亲这样的亲情游戏,亦不愿看到那个无辜的孩子会因自己牵制手脚。索性不予理会,移开了眼。 隔壁床的护工被她母亲的温言软语感动到了,对着她母亲好一顿夸。接着又苦口婆心地在她床边劝了一阵,要她学会感念父母的用心。 对于陌生人的说教,她只觉得厌烦,费力偏转过头,把脸转向了窗的方向。 窗外恰有一只黑鸟飞过。 她望着那鸟振翅远去,思绪有些飘。 脑中闪过很多画面,那些血腥荒诞的画面在眼下显得极不切实际。任她与谁说,恐怕都不会信。更何况,眼下她又能与谁说? 她突然觉得胸口空空的,不是生理上的感觉,是一种难言的空虚感。这种怪异酸胀的感觉令她很想落泪。她吸了吸鼻子,克制住了想哭的冲动。 隔壁床的护工极嘴碎地劝了一阵,发现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便不再自讨没趣。转移对象,与她的母亲攀谈了起来。 “这孩子真是不懂事。这么好的年纪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寻死觅活地瞎折腾,一点都不懂得体谅为人父母的用心。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这闺女算是白生了,以后你老了根本指望不上她。嗐,别说指望了,不拖你们后腿就很好了。这养老啊,还得指望带把的。”护工压低了声,用自以为她听不见的声量道。 “哎,还能怎么办呢?自己生的,也只能认了。如今她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做父母的不管她,还有谁能顾她呢?要怪啊,也只能怪我们当父母的自己命不好。” “要我说,还是你心眼太好。这要换别人家,这种不听话的孩子早让她自生自灭去了。还白瞎这个钱来治?” …… 听她们在交谈,话题中心一直在围绕着她。 时新望竖起耳朵偶尔听上一段,得知自己身处的地方是本地一所有名的精神科医院。而她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她一年前在度假的农庄里曾因重度抑郁割腕自杀过。 那次自杀险些要了她的命。虽被抢救了过来,但因失血过多造成了脑损伤,导致她躺在这里已一年有余。 久卧造成身体肌肉严重萎缩,这也是她无法自如动弹的原因。 正游神,她忽地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本能后缩,可手上没有力气,她没能挣脱。 “欸,奇怪,你这闺女手上怎么在淌血?”隔壁床的护工惊讶道。 “哪儿呢?我看看。”她的母亲闻言急忙凑了过来。 “瞧着像是被什么咬了。”护工指了指她右手拇指位置,把她的手抬高了些:“你瞅瞅,这伤口,像是咬痕吧?齿印还在呢。” “是像。刚刚那一阵乱,我也没注意。”她的母亲盯着她手上的伤口,费解道:“不过这伤是怎么回事?照理,医院里也不可能会有老鼠啊。” 咬痕?时新望费力转动脖子,视线转向了自己手指上还在淌血的咬痕。在淌血的是四个伤口较深的血窟窿,上下咬合,血窟窿中间有一小排齿印。 不像是人类的齿印,像是某种动物咬过留下的印子。 她记起,在她那场漫长的“梦”里,逃出竹林时小巴曾咬了她一口。被咬的位置,恰是右手拇指。 明明是梦里发生的事,怎么会…… 是巧合吗? 护工对着她手上的伤左看右看了一阵,弯腰把她的手轻轻放回了床上:“我去跟护士说一下。毕竟这里躺着的都是重症。不说别的,就我负责照看的那位真要出了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这责。” “那是,这万一真是有老鼠伤了病患,责任可在医院。该赔他们还是得赔。”她的母亲立马附和道。 “是这么个理。”护工点点头,出去了。 没一会儿,护工便领了个护士进来。 时新望循声看向门口,瞧清了跟在护工后头进病房的护士,一下怔住。 祁月? 那个与祁月长着同一张面孔的护士推着医用小车走到了她床边,拉起她的手在仔细检查她的伤口。 时新望看着她,恍惚间有泪模糊了视线。她用尽力气抓住了她的手,想要与她确认。可就算她使了全力,嗓子里也发不出一点声。 “怎么在发抖?”那护士看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抖得厉害,犯了嘀咕。护士放开她的手,从医用推车上取出体温枪,测了一下她的体温:“是有一点温度,低烧。” “是不是这手上的伤引起的?”时新望母亲问。 “还不清楚,我马上让主治医生过来看一下。这会儿他刚好在办公室。”护士道。 “好,那就麻烦你了,祁护士。” “应该的,之后要是再有什么问题就去护士台找我。” 祁护士步子很快地出去了,她叫了主治医生来。 主治医生也是熟脸,与叶泊长得一模一样。 祁月?叶泊?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在病床上昏睡的这段时间所经历的“梦境”,究竟是什么?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一觉醒来,梦境里的那些面孔会频繁出现在她身边?太诡异了。 时新望想不明白。她的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在与她的母亲解说她病况的主治医生,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一团乱麻。 “到时间量体温了哦。”祁护士走去了隔壁床,话音温柔地询问对方今日的饮食及排便问题。 “哗啦”一声,她听到护工拉开了隔在她与另一张病床之间的帘子。 隔壁床的年轻女人转过头来,对她露出个笑。 伊桃?!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