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漆漆的,一颗星子都没有。 院里出奇得静。 骆雪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怔怔地盯着挂在院门上的纸灯笼在出神。小巴打了个哈欠,趴在她的鞋面上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任务卡有了反应。 她恍然回神,揣兜摸出任务卡。 “——任务:五分钟内赶往地下赌坊” “——任务提示:挑战者邀请” 挑战者?是谁? 她捏着任务卡,恍然记起岑寂曾带她去过地下赌坊。那赌坊只有入夜才会出现,就在看着像是纸扎人开的古怪当铺的下头。 任务时间只有五分钟,她得在五分钟内赶往地下赌坊。余不出太多时间思考旁的问题,她急忙起身打算回屋叫上谢必安一起。 谢必安恰推开屋门走了出来。 “你怎么……”骆雪愣了一下,“你是不是也收到了临时任务?” “地下赌坊?”谢必安走去了她身边。 “嗯。”骆雪皱眉点头。她盯着还在打瞌睡的小巴看了一眼,抱起它匆匆往屋里去:“你等我一下。” 谢必安垂眸点了根烟,倚在墙边等着她。 “伊桃?”骆雪奔进屋里着急喊她。 “在呢,这,”伊桃从楼梯口探出头,“怎么了这么急?” “我把小巴留这,你帮我顾好它。”骆雪把小巴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好,放心交给我吧。”伊桃一口应下。快步下楼,见她要走,神色紧张地叮嘱了声:“注意安全。” 这一处的安全屋距离镇上的当铺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要在时限内顺利抵达地下赌坊,正常人的速度是完全不够的。对方明显来者不善。 骆雪抓牢了谢必安的手,带着他一起在夜色中奔行。外头太黑了,她看不清前路,每至需要转弯的地方,谢必安都会提前提醒她。 途中似有东西在追堵他们,好在有惊无险。 两人配合无间地到了当铺门前,气喘不匀地把临时任务卡递交给隔栏后戴瓜皮小帽的老头过目。 那小老头还是初见时的摸样,干瘪瘦巴,在隔栏后噼里啪啦地拨弄着算盘。见有人来,他那墨点般的眼珠子转了转,接过任务卡借光一看,尖拔着嗓子叫来了小玄子。 引路的小玄子手提一血红灯笼走在了前头。 不,确切来说,他是飘在了前头。 他没有脚。 骆雪在这地界怪事见多了,早就见惯不怪了。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警惕观察周围是否有异动。 不知不觉到了栽有大树的井边。树下暗门打开,露出了一长排的台阶。 谢必安迈步下行,回首示意她跟上。 骆雪没迟疑,迅速跟了过去。 “吱嘎吱嘎……”头顶的木门徐徐关上。 骆雪下行的步子一顿,恍然记起这里的游戏规则:不见血,不开门。 这道门关上,究竟谁的血能开启这道门,还是个未知数。 在赌桌边翘腿坐着的,就是对他们发起游戏邀请的挑战者,季风。 正如谢必安所言,他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去,虽是没死,但也确实吃了不少苦头。 季风右边的半块头骨瘪进去了,一张皮松垮垮挂在脸上,令他的五官看着格外扭曲。他的右手掌心里抓着块骰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抛接着,右手的十指和小指都断了一截。一肩高一肩低,左侧肩骨位置也磨损得很严重。 一眼扫去,他身上掉了不少零件。 骆雪悄声观察的目光往他的关键部位扫了扫,有些好奇他的那部分的零件是不是还齐全? 但好奇归好奇,总不能直接扒人裤子。 季风似感觉到了什么,搭在赌桌边缘的腿放了下去。 他的脚小幅度往后收了收,并拢了双腿。 骆雪一挑眉,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抬眸看他。 与她这般挑衅的目光撞上,他一怔,那张瘆人的脸上看不太清具体是个什么表情,仿若出现了一丝裂痕。 谢必安在季风对面的空椅上坐下了,他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后靠了靠,两条大长腿往前抻开,交叠着搭在了赌桌上。 他徐徐吐出口烟,隔着灰白烟雾后的一双眼抬起,无声看着桌对面不知在想什么的季风。 “季哥?”季风斜后方站着的丁执强弯下腰,在他耳边叫了一声。 季风恍然回神,感慨般,道:“七爷,我们斗了多久了?” “我有跟你斗过吗?”谢必安道。他的嗓子被烟熏过,话音淡淡,有一种独特的慵懒味道。 是不屑搭理他。骆雪算是听明白了这位爷的意思。她踢了张椅子到赌桌边,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季风拨转着掌心里的骰子,叹了口气:“就是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我看你是没什么意思。”谢必安面无表情道。 治矫情达人。这很七爷,够嚣张。骆雪扯了扯嘴角,尽量不笑出声。 季风动作一顿,挺无语地笑了一声:“行吧,那就不煽情了。直接进入正题。” “今天就省了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玩个简单的。”他摊手把掌心里的那颗骰子朝桌对面递了过去,“要检查一下吗?” 谢必安直起身,两指一捏,颇嫌弃地捏起了他掌心里的那颗骰子。 他将骰子悬于眼前细看了看,检查过后甩手一丢,把骰子丢回了桌面上。旋即揣兜摸出块干净帕子,擦了擦捏过骰子的指尖。 季风对他这态度早就习惯了,并不介意,道:“没问题吧,七爷?” “嗯。”谢必安从鼻腔里哼出个气音。 “那就……”季风招手唤来了赌场里的人,把骰子推了过去:“押大小,可以吗?” “奉陪。”谢必安无所谓道。 骆雪的目光转向了站到桌边的那个瘦高男人,看着像是个人,但他那张脸与上头当铺里的瓜皮帽小老头长得一模一样。 她嗅到了一股纸扎人的味道,微微皱眉。 这里的大部分“人”,恐怕都不是活物。 瘦高男人把桌上的骰子拨进了盅里,又从袖中抖出两颗骰子,一并放入其中。他将放入盅里的三颗骰子扣住,两手抓握住骰盅边缘,上下摇晃。 耳边“哐啷哐啷……”一阵响,骆雪竖耳细听,没敢出声。 “啪——”的一声,瘦高男人把骰盅拍在了赌桌上。 “押,大,小。”他一字一顿,机械出声。 待骰盅放到了桌上,骆雪才朝谢必安那侧歪了过去,一手拢在嘴边,压低了声抱怨:“你这次怎么没带于逸?” 谢必安竖起中指推了推眼镜,看都没看她一眼:“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这一场到最后,除了自己之外,都是敌对的猎杀对象。他自然对谁都存了戒心。 骆雪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这就是他对她比中指的理由吗? “用什么下注?”谢必安问。 “啊,对了,忘了说具体规则。”季风像是才记起这事,从后腰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放到了赌桌上:“每局各自选定大小,把自己的武器押上。如果赌赢了,赢方可向输方提一个要求。输方可以选择接受赢方的要求,也可选择被刺一刀受罚。如果输方选择了后者,那么这一刀,生死勿论。” 生死勿论?这游戏规则明显是偏向他的。 季风的自愈能力,就算被刺上千刀万刀,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可谢必安不一样,他没有那么强大的自愈力,更没有多余的性命这般消耗。 “行。”谢必安几乎没有犹豫,应下了。 骆雪低着头看着他脚下的影子,脑子里一团乱麻。她想阻止,可她做不到。她没有任何办法让这荒唐的杀戮游戏停下。 周围的声音消弭,耳边只剩了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许是过于紧张,她渐渐有些视物不清,撑膝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那就,开始吧,”季风朝谢必安抬了抬手,“七爷先。” 谢必安没有要与他推让的打算,垂手出袖匕,匕首放到了赌桌上。他的视线低下,盯着赌桌上的“大”、“小”二字稍作思考,匕首推向了大。 “嗯,买定离手,”季风把自己的武器推至小,“既然七爷选了大,那我就选小好了。” 桌边的视线齐齐转向了瘦高男人摁于手掌之下的骰盅。 瘦高男人大喝了声“买定离手”,揭开了骰蛊。三颗骰子霎时展露在人前。 “五、五、六,大。” 谢必安曲指掸了掸烟灰,对这结果并不意外。 赢了。骆雪暗松了口气。 “七爷真是好运。”季风坐直了些,交握着手,看着他:“那接下来,七爷对我有什么要求呢?” “我对你,能有什么要求?”谢必安吸了口烟,烟蒂捻在了赌桌上。 他坐直了些,满口的烟朝桌对面的季风喷了过去。见季风被烟呛咳,他只抬了抬眼皮,道:“我突然,想听狗叫。” “什么?”季风一愣。 “要不,你给我学几声狗叫听听?”谢必安掀起眼皮冷淡看他,明着羞辱道:“叫到我满意为止。” 季风额角青筋暴起,像是气疯了。他默了数秒,忽地癫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狗叫?竟然是学狗叫?” 他抬手拍了拍斜后方站着的丁执强,像是听了个笑话般,笑的肩都在抖:“欸,你听到没有?他竟然放着这么好的机会,让我学狗叫?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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