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来说,这买卖就是霸王条款。 骆雪听明白了她的话意,克制着深吸了口气:“那我这状态会持续多久?还能恢复吗?” “这也得看机缘。”王素玟似有深意道。 “……”真想跟她打一架啊。 院中三人都没再开口,各有思量。 四下无声,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场。 王素玟默了半晌,主动开口道:“作为对老顾客的优待,我也可以再附赠你一个或许对你们会有用的信息。” “老顾客?”骆雪很快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这老妖精,究竟活了多久了?” 一直在竖耳听话的岑寂噗呲笑出声。 “问女性的年纪,可是很不礼貌的哦。”王素玟道。 骆雪当即给她递了个白眼:“你礼貌?你礼貌你偷我的时间?” “好了,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事了。”王素玟转移了话题,道:“关于你们之前打听过的族谱去向,你们难道不好奇吗?” “你之前不是说,关于族谱你并不知情吗?没记错的话,你还说过,关于族谱你不会与外乡人交代,”骆雪满是敌意地回怼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算给我们一个会误导我们的信息?是想诱导我们往别的方向思考?” “那你要不要听?”王素玟问。 骆雪仰靠在摇椅里慢慢悠悠地摇了摇,略一思量,颇傲娇道:“那你说说看吧,看我要不要信。” “上次你们离开后,我记起一件事。”王素玟举扇遮阳,缓步走去了树荫下:“族谱丢失那日,祠堂曾意外着火。那次祠堂失火,赶巧我也在。” “那场火,是意外?还是人为?”岑寂问。 “这我不能确定,”王素玟回忆道,“但在发生火情时,我有在放置族谱的祭台前见到过一个鬼祟的人影。” “是谁?”骆雪急忙问。 “福伯。”王素玟道。 “福伯?”骆雪满眼怀疑地看着她,“赶巧福伯死了。死无对证,你这么说,我们也没有办法核实。” “要不要信是你的事。”王素玟道。 “如果真是福伯……”骆雪闷声思考了片刻,费解道:“他拿族谱做什么?” “或许,是有想要隐瞒的秘密。”王素玟道。 “比如?”骆雪托腮看她。 王素玟耸了耸肩:“这可不在我的解答范围内。” “比起已经死掉的福伯。”骆雪看着她,轻呲了声:“我倒是觉得,你的疑点更大。” “带着情绪思考问题,往往会进入误区。”王素玟道。 “你这是在警告我?” “我只是善意提醒。” “我在你身上可感受不到什么善意。” “那你,随意。” “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想确认一下。”骆雪的手伸进了口袋,抓住了袋中的任务卡:“是你吗?你就是那个偷命人?” “偷命?”王素玟摇头否认,“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拿了点养料维持我年轻的状态,还不至于去杀人。” “可你……”骆雪戛然止了话音。口袋里的任务卡跟以往结束任务时的反应不一样,忽然之间变得滚烫,灼伤了她的掌心。 她吃痛抽手,掌心里已是一片血污。 岑寂三两步走去了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腕,动作极快地用帕子将她流血的伤口裹缠住。 “走了。”他不由分说,将她从椅子上拉拽起,牵着她大步走出了古着坊的院落。 身后的院门吱呀吱呀地关上了。 骆雪愣了会儿神,挣脱岑寂的手,揣兜将任务卡掏出确认了一下。 任务卡上的剩余时间锐减砍半,她的判断出错了。“偷命人”不是王素玟,是另有其人。 岑寂给她递了颗薄荷糖:“在想什么?” “在想……”骆雪伸手拿走了他掌心里的糖,“我好像有点理解你的感受了。” “说说看。”岑寂朝三蹦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车。 “我是我,又好像不完全是我。”骆雪把小巴暂交到他手里,挺费劲地挤上车:“我的意思是,我好像有点吃自己的醋。如果你们都只是为了你们各自的前尘找到我的话。” “前尘?”岑寂不怎么理解地看着她。 “嗯,前尘。”骆雪并没打算细说,记起前一夜“又死一次”的经历,不悦道:“你前世也是个疯子。” “你信王素玟的话?”岑寂道。 骆雪低垂着头,窸窸窣窣剥开糖纸,将糖放入口中:“你指的哪一部分?” 岑寂斟酌了一下:“前尘记忆?” “或许吧。”骆雪一语带过了这个问题,摊手道:“小巴给我。” 三蹦子在坑洼的村道上颠簸,骆雪的思绪有些乱,一路都很沉默。 这具身体老化了许多,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从体力到精神状态都变差了。这让她有些疲于应付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甚至于对任务倒计时砍半都没什么特别关注的兴趣了。 毕竟她也很难料,究竟是任务截止时间在前,还是她的身体彻底老化无用在前。 半晌无声,岑寂将三蹦子停在稻田旁,回头看她:“你真的没问题吗?” 骆雪出神看着远处的一处矮坡,心不在焉道:“怎么?” “感觉,你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岑寂道。 骆雪心说这世界真荒唐,莫名其妙地偷走了她的大把时间,她却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她有些烦躁,出口的话语气并不好:“我都老成这样了,还能跟平时一样吗?” “衰老,是值得生气的事吗?”岑寂不解道。 骆雪望向远处的目光收了回来:“不是吗?” “不清楚,我没有老过。”岑寂道。 “你还是闭嘴吧,”骆雪叹了口气,“你说这话更让人生气。” “七爷!祁月,祁月她……”旭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岑寂皱眉看他,不耐烦道:“气喘匀了说。” 骆雪跟着皱了眉。人老了,身体的各项器官功能也退化了。有人靠近,她竟是一点气息差异都没能分辨出来。 “祁月、是祁月她……”旭枫往来时的方向胡乱指了两下,“她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晕倒了。我没能找到伊桃,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带路。”岑寂道。 往前行了约三五分钟,远远的,能看到树下有一坐一蹲两个人的影子。 距离渐近,骆雪终于看清了那两人的样貌。是祁月和叶泊。 祁月似是刚清醒,蜷坐在树下,在揉太阳穴。叶泊给她递了瓶水,她挺暴躁地将他手中拧了盖的水打翻了。 岑寂将车停下,隔了点距离看着树下的两人,问带路的旭枫:“叶泊怎么跟你们在一起?” 旭枫挺不自然地挠了挠后脑勺:“刚刚祁月突然晕倒我吓了一跳,赶巧那会儿遇上叶泊。我想着叶泊跟我们之前也都是朋友,就把祁月……” “你对‘朋友’的定义,门槛是不是太低了?”岑寂冷冰冰打断了他的话。 “在这地界,死在所谓朋友手里的不在少数。你对人,不能少了戒心。”骆雪替他翻译了他口中硬邦邦的那句话。 “知道了雪姐,我以后会注意的。”旭枫道。 他匆匆跑去树下,蹲地询问祁月的身体状况。祁月推开了欲搀她的叶泊,架住了旭枫朝她伸去的胳膊,借力从地上站起。 动作牵扯,祁月的衣袖往上缩了一截。她迅速拉扯衣袖,将手肘盖住。 骆雪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她虽视力有所衰退,但她看得仔细,确定没看错。祁月的右手肘上,有一个人胜形状的纹身。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戳了戳岑寂的后背:“你看到了吗?祁月她的……” “嘘——”岑寂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看他的表情,他知道。骆雪抿唇点头,挺担心地重新看向了祁月,声压得很低:“她不会有事吧?” “暂时,不会。”岑寂道。 祁月瞧着很虚弱的模样,脸色苍白,行步不稳。她在旭枫的搀扶下朝三蹦子停着的地方慢慢走了过去。 叶泊原地踌躇了片刻,一咬牙,快行了几步,越过了祁月:“七爷,我有件事要……” “叶泊!”祁月打断了他的话,“叛徒在七爷面前没有发言权,你管好自己。” 叶泊的目光倏地停在了骤然变老的骆雪身上,眼底是难掩的惊讶:“骆雪?” 骆雪略一点头,从三蹦子上慢慢挪了下来。她将小巴放在了后座上,附到岑寂耳边小声交代了句:“我去去就来。” 岑寂皱了眉,但还是依着她,点了点头。 骆雪朝叶泊招招手,示意他跟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远了些,叶泊忍不住追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骆雪止步回头,回避了他的问题:“关于祁月,你知道什么?” “我在季风那里听来些话,”叶泊往祁月的方位看了一眼,“祁月她,或许是受了季风的蛊惑,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是什么事?”骆雪问。 “她可能……”叶泊的声又低了几分,“在试图复活祁阳。” “用什么方式复活?” “以命易命。” “媒介呢?” “人胜之术。” “有破解的方法吗?” “据我所知,这样的邪术一旦开始就没有终结之法,且极凶险。所以这事得尽快让七爷知道,眼下或许只有七爷能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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