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刮过稻田,满目的金黄色涌成了浪。 一行人成排站在乡道上,姿势同步地望着一个方向,短暂噤了声。 层层叠叠的稻田上又多了一个稻草人。 确切来说,那是一个被扎束成稻草人形态的尸体。 “稻草人”耷拉着脑袋,高高束绑在固定田间的十字支架上,面部被草编的帽子遮盖住。随着风起,帽檐翻飞,原本掩于帽下的人脸在风起风落中时隐时现。 “杨四婶?” 有人认出了她的模样,惊讶嘀咕了声。 祁月眯眼看了会儿,问一旁的祁阳:“是杨四婶吗?” “嗯,就是她。我也看清楚了。”祁阳肯定道。 骆雪第一时间嗅到了杨四婶的气息,是她带着同行的一众人找到了这多出了个稻草人的稻田。 她记起前一日去黄姑那里,黄姑有提及杨四婶曾因王海谌家的事拜访过她。言外之音,这脏事杨四婶也有参与。 “据说啊,给袁秀娥和王海谌牵线的就是杨四婶。筹办这场婚礼,也是她的主意。”祁阳道。 “是杨四婶的主意?为了冲喜,救她外甥?”伊桃问。 “屁,是为了敛财。”祁阳不屑道,“她啊,为了钱一直很巴结她那个财大气粗的二姐,惯会见风使舵的。用王家村里旁人对她的评价说,是眼睛长在了脑门上。她是个朝钱看的主,不仅抠唆,还一肚子坏水,对其他家底薄的兄弟姐妹可是连眼睛都懒得扫一下。” “这也是你打听来的?”祁月诧异看他。 祁阳点点头:“啊。” “你这是打听消息去的?还是听八卦去了?”祁月忍不住吐槽道。 祁阳嘻嘻一笑:“不都差不多意思嘛。” “之前是杨二婶的小儿子,现在是杨四婶。听季风团队的人昨晚透露,昨日也有一个被做成稻草人的尸体,也是王海谌家的近亲。把人杀了之后不急着藏尸销毁证据,却要把尸体放到田园里,做成稻草人的样子。更像是展示。”于逸皱眉道,“背后的那个人为什么要那么做?目的是什么?” “他就是想让人看到,”谢必安低眸抚了抚圈戒,“是想逼对方把人交出来。” 是在逼对方把人交出来? 经他这么一点拨,骆雪不禁脊背发寒。 如果是这样的目的,就很能说明袁秀娥如今的处境了。她不是被获救转移,一定还在王家人手里。 从王海谌现如今的状态看,她怕是凶多吉少了。 “骆雪。”谢必安转头看她,见她半晌不语,给她抛话道:“你觉得,凶手是谁?” 骆雪没吭声。 还在装聋?谢必安渐渐有些烦躁,敲出根烟,偏头点上。 “七爷。”祁阳调节着气氛,歪到他耳边,小声劝了劝:“女人的特殊时期,体谅一下。” “七爷,我有个想法。”肖娟插话道,“我觉得凶手有可能……” “七爷问你话了吗?”祁月冷冷看了她一眼,断了她的话音。 肖娟尴尬退了回去,臊红了脸。一向爱当和事佬的伊桃这次没给她打圆场,同是一脸费解地看着她。 祁阳不怎么理解地左看右看,曲肘撞了撞祁月:“你吃枪药了?干嘛对肖娟这么凶?” “我对谁都一样。”祁月给他丢了记白眼,转头就走。 一群人在乡道上短暂会和,很快又四散开。 骆雪大步走在前头,谢必安皱着眉跟在她身后。行步无话。两人中间隔着一只时不时跑路边揍两下野草的猫。 闹别扭的二位很有默契的都没透露想要去的下一个目的地,闷声不响地往前行了一阵,遇到了前一天在王海谌家门口遇到的二狗。 路边垒了不少废砖,二狗蜷躲在砖缝间瑟瑟发抖。 骆雪听到异响,停步回眸,与身后的谢必安对视了一眼。她轻手轻脚地绕着废砖堆走了半圈,看到了满眼惊惶之色的二狗。 他似受了不小的惊吓,口中不断呢喃着:“死、死人了,死人了,好可怕,死人了……” 死人了? 骆雪听到了关键词,猜到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吓成这副模样。 “你……”她往二狗面前走近半步,刚要开口询问,就被惊吓过度的二狗扔了碎砖。 “走!你走!都是坏人!全都是坏人……”二狗一边瑟缩着往砖堆里藏,一边一脸防备地随手抓起地上的碎砖往她身上丢。 骆雪躲闪不及,被他扔了两块砖。她吃痛退躲,胳膊被身后的谢必安抓住。他稍一提力,将她拽到了他身后。 二狗扔投的碎砖砸在了谢必安的身上。 谢必安的脸被弹起的砖石碎片刮出了道血痕,他略偏了一下头,没躲。缓步上前,站到了二狗面前。低垂着头,安静看他。 二狗见他靠近,没敢再对他投砖。把脸埋在双膝间,抱头惊声尖叫。 他叫到破喉,直到声嘶力竭,猛咳了一阵,才算消停了下来。 谢必安看似挺有耐心地等在一侧,待他不再尖叫了,这才蹲下身去,看着他:“你看到了什么?” 二狗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双失神的眼瞪得很大,眼中盈满了受惊吓出的泪水。他又恢复了之前那般吓到离魂的惶惶之态,不断呢喃道:“死、死人了,死人了……” “是谁死了?”谢必安语无波澜地继续问他。 二狗崩溃大哭,抱头用力揪扯头发,似要将头皮扯下一般,口中仍是重复着那几句话:“好可怕,死人了。死人了,好可怕……” “回答我。”谢必安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一双眼直直逼视着他的眼睛:“你,看到了什么?” 二狗躲不开他的目光,怔了一瞬。回神后面上的恐惧之色愈浓,他扭身拼命挣扎:“井,是井。井、井……” 谢必安手一松,看着他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死人了,好可怕,死人了……”远远的,还能听到他惊慌失措的呢喃声。 骆雪的目光落在了谢必安刮出血珠的左脸上:“你……” 谢必安推了推眼镜,转头看她。 与他看来的目光撞上,骆雪一秒错开视线,别别扭扭地指了指自己的左脸:“你的脸,流血了。” 谢必安用指腹蹭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捻指应了声:“嗯。” “刚刚,谢了。”骆雪咬着牙,吐字不清道。 谢必安一愣,抬眸看她:“没记错的话,我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跟人道谢。” 听见了啊。不过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拐着弯骂她没礼貌?骆雪心说她被于逸“绑架”跟伊桃道谢的时候他是不是恰巧没带耳朵听? 她没有要与他多话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大步走回了村道:“收回,当我没说。” 总算是愿意开口说话了。谢必安跟上了她,心情陡然间好了起来:“听清他刚刚说的话了吗?” “哪句话?”骆雪方才的注意力在他身上,担心被他瞧出异常,遂猜了一句:“死人了?” “井。”谢必安道。 井。 王家村里的井,大大小小有几十个。要搜寻,就算倾尽人力,仅剩的两天时间必然也是不够的。 二狗口中说的那口井,到底在哪一处? 这成了眼下要解决的问题。 骆雪倚坐在路边的石墩上,心不在焉地啃咬着手中比她脸还大的馕饼。 谢必安看她干巴巴吃着,担心她会噎死。拧开矿泉水朝她那侧递了递。 井?死人了? 是抛尸吗? 如果是抛尸,那就一定不会选择人多的地方。得选一口地处偏的井,不仅得偏,还得常年没有人用,不然用水时很容易就会发现被丢弃的尸体。 常年没人用,也得是一个必须考虑的因素。 没猜错的话,那具被投井的尸体大概率就是袁秀娥。 以王海谌家为轴心,距离他家最近又符合这些条件的那口井…… 骆雪饮了两口水,凝神思索了片刻。忽地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谢必安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听她似是有了结论,微不可查地露出个笑:“我也差不多猜到了。” 骆雪转头迎上他的目光,略沉吟,说了个关键词:“树林。” “枯井。”谢必安很配合地接上了话。 “我们想到的,是同一个地方?”骆雪确认问道。 谢必安推了推眼镜:“我想,应该是。” 树林里有一口井,早些年为猎户所用。后逢战乱,那口井以及井附近猎户的住所都荒废了。 时历久远,那口井中的水源早已干涸,现下已成了一口堆满污泥杂草的枯井。 那口井赶巧就在距离王海谌家约两三公里的地方,王海谌家斜后方有一条直达树林的小径。要转移尸体抛进井中,完全能避开耳目。 两人一合计,都觉得那口井是最佳的抛尸地。 骆雪啃饱了饼,剩下的一半馕饼收进了随身带着的小包里。起身拍了拍身上掉落的碎渣,与谢必安并肩往树林的方向去。 本打算从王海谌家后头的那条小径直接穿过去,没曾想近王海谌家时,看到他们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人。 “怎么这么多人?”骆雪望着人群聚集处,犯了嘀咕:“该不会又发生什么事了吧?” “应该是。”谢必安朝前头抬了抬下巴,“去看看?” “嗯。”骆雪点点头。 站在人群外围的肖娟一回头,见他们走来,忙不迭迎了过去。她抬臂往王海谌家的方向一指,道:“七爷,又死人了。” “这次死的是谁?”谢必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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