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谷叔家的途中遇到祁阳,谢必安招手与他耳语了几句。 在树下等了没一会儿,祁阳便带着十几个扛着榔头、拿着撬棒的壮汉过来了。一眼扫去,都是熟脸。 那伙提拎着榔头撬棒的壮汉规规矩矩在谢必安面前站成一列,异口同声地尊称他一声:“七爷。” 看这阵仗,真是要干场硬架? 与骆雪姿势同步抱臂等在树荫下的祁月见人到齐了,偏头吐掉了嘴里衔着的狗尾巴草。 曲肘撞了撞还在游神的骆雪,往已经走在前头的谢必安那侧一抬下巴:“走了。” 骆雪看了她一眼,疾步跟行过去。一手偏挡在唇边,小声询问:“这是要去干架吗?” “差不多。”祁月道。 骆雪记起村中人有提起过谷叔一家在村里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冲突一起,后续难免会有诸多麻烦。 她思忖片刻,顾虑道:“这么正面起冲突,不怕之后再想与村中人打交道,就难了吗?” “七爷走这一步,应该是已经能断定这是任务最后一环了。”祁月解惑道,“等这局任务结束,游戏会刷新重置,村中人的记忆也一样。” 骆雪点点头,大致听明白了:“这也是游戏设定?” 祁月拿眼扫了扫她:“你适应的挺快。” 听着像是在夸她。骆雪与她对视了一眼,仍有顾虑:“可……万一他误判了,之后要怎么收场?” “不会。”祁月肯定道,“七爷从没误判过。” 也不知这群人被灌了什么迷汤,对一个疯子这么信任。 骆雪对谢必安前一刻还在威胁她小命一事耿耿于怀,不由腹诽。胡思乱想地往前跟行了一阵。 走在最前头的谢必安在谷叔家的院门前停步。回手一勾,立于一侧的一壮汉得令快步越过他,一脚蹬开了谷叔家上锁的院门。 院里没人,倒是省了不少事。 以谢必安为首,一群人乌泱泱涌进院。院门前留了两人蹲守,其余人听从谢必安的指示,破开门,进了屋。 行至二楼,谢必安走去楼梯口的窗后,挑开了帘子。 上一次来这为避开耳目行色匆匆未及细察。骆雪在他挑帘之际才注意到,窗帘的颜色很新。 帘布跟屋中其余的窗帘花色虽是一致,但挂帘的五金明显换了没多久。五金上覆盖的薄膜还没撕去,表层也没有积尘的痕迹。 谢必安挑开窗帘,曲指在墙面上叩了叩,侧耳细听。片刻后侧行了两步,曲指又叩了叩墙面。 “咚咚——” “咚——” 左右两侧的叩墙声有差异,是空鼓的声音。 骆雪想到了点什么,推开阳台的门,踩着铺砖的缝隙,数着步子从阳台东边,一步步往西边去。 她很快又折回屋内,贴墙往西,又细数了一遍同样步幅下一共迈了多少步。 来回测算了三次。均算下来,内外大约差了五步。 按步幅测算,这面墙的墙体内外厚度不一致。换言之,谢必安正探测的那道墙内该是有个暗格。 谢必安注意到了她的异动,凝神看她。待她看了过来,他才移开了眼。缓步走去端正摆放屋中的单人沙发边,坐下。 点了根烟,徐徐吐出烟雾。 “砸。” 一声令下,提着榔头的一众壮汉轮番上阵,对着窗后的那面墙哐哐猛砸了下去。 不消多时,墙破开了洞,露出了清漆的木板一角。是新木。 有尸臭味,味道刺鼻。骆雪掩鼻往阳台去,拉开了些距离,看着破洞处。 “七爷,有发现!”祁阳兴奋道。 谢必安稍一点头,示意他们继续。 祁阳迫不及待地拿过了旁人手中的撬棒,撬棒一头抵住木板边缘,一脚踩住墙面,借力狠狠一掰,钉住的木板咔哒一声撬开了。 一股愈发浓郁的恶臭瞬间从木板下发散了出来。 骆雪皱眉又往外走了几步,一双眼紧盯着逐渐被破开的木板底下。 透明塑料膜的袋子露了出来,袋中积了不少腐坏的尸液。砌在墙内的尸体已经腐烂到辨不出五官,只能从尸身上残留的长发判断出那是个女性。 “这该不会是……” “王清滟。”谢必安低眸垂手,曲指弹了一下烟:“就是传闻中,王海荃失踪的妹妹。” 骆雪断了话音,转头看他。他神色淡淡,目不斜视地看着那具从墙洞中掏出的尸体,仿若方才的话并不是说予她听的一般。 裹尸袋打开,祁阳和祁月一左一右蹲到尸体边,仔细检查。 祁阳皱巴着一张脸忍耐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偏头干呕了几次。 祁月则是一脸嫌弃地朝他甩甩手驱他。祁阳在她面前要强得很,挺坚持地要与她一起验尸。 见他们验得差不多了。谢必安捻了烟,问:“死因是什么?” “是他杀。致命伤在脑后,看着像是用某种钝器敲出的伤口。”祁月摘掉手套,回话道。 这一系列的事件串联起来,真相已经浮出水面。 祠堂中为“女状元”王清浥特意筹办的谢师宴,真正的主角其实是这位早已被杀死砌入墙中的王清滟。 砌墙藏尸,妄图变更两人的录取成绩交换人生。这绝不可能是一人所为。 王清浥一家不仅盗走了本属于王清滟的一切,更是为了藏住这个秘密,不惜要了她的性命。 随着王清滟的失踪,她的哥哥王海荃显然也渐渐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一番调查后,定是发现了蹊跷,苦于没有确凿证据。 他与妹妹相依为命,在村中本就不如能依仗村长权势的谷叔一家有地位。势单力薄空口白牙,就算他说出了真相也无人会信他。走投无路下,他只能以恶制恶。杀人焚尸,借厌胜之术残杀罪魁祸首。 如果说王海荃是这一切的幕后主导者,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是已经逃出村了,还是…… 不对!骆雪很快推翻了这一假设。 王海荃既是要报仇,那就一定想要等个最终的结果。他一定还在村里。 “我要的东西,找到了吗?”谢必安问。 “找到了。”祁阳强行掰开尸体攥紧的拳,从指骨里掏出个皱巴巴黑乎乎纸团状的东西。恶臭味差点把他熏吐。他强忍恶心,捏鼻道:“应该就是这个,不过已经不成形了。” “嗯。”谢必安点点头,“找个干净袋子,装起来。” “干净袋子。”祁阳朝祁月摊手道。 祁月照着他的手心打了一巴掌,冷漠绕开了他:“自己找。” 祁阳撇撇嘴,满屋找干净袋子去了。 骆雪步入屋内,叫住了起身欲往外走的谢必安,问:“那是什么?” 谢必安循着她的目光往祁阳那侧瞥了一眼:“被蓄意篡改前,原本的成绩单。” 骆雪猜到了点什么:“所以,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给他想要的。”谢必安坦言。 “他?”骆雪猜测道,“王海荃?” 这话谢必安没答,快步下楼:“去沼泽地。” 一行人从谷叔家出来,径直往沼泽地的方向去。 王清浥先前横死在沼泽里,谷叔一家门户紧闭,全家此刻都围聚在沼泽地前焚纸啼泣。 穿着古怪彩衣正祷告作法的黄姑忽地一睁眼,警惕望向村道。大喝一声“不好”,手中法杖往来人方向用力一挥,催促道:“快!拦住那帮外乡人!” 村长最快反应过来,大声附和:“那帮外乡人要坏事。快!拦住他们!” 沼泽边的村民不少,在村长的一声喝令下,纷纷拿起手边的农具,气势汹汹地站成一列,拦住了外乡人的去路。 祁月人狠话不多,毫不示弱地挑头给了村长一脚。村长一个仰翻狼狈摔倒在地。对峙的两帮人瞬间扭打成一团。 一片混乱中,谢必安并没有要停步的意思。缓步向前,神色自若地垂手揣兜,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敲盒点烟,转瞬朝尾随过来的祁阳摊了摊手。 “快!快拦住……”黄姑惊慌失措地想要提醒周围的人拦住他。 谢必安略一抬眼,黄姑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后半截话在与他看去的目光撞上一瞬戛然卡在了嗓子眼里。 看那黄姑的表情,像是见到了比鬼还吓人的东西。 一个神婆,不怕鬼,怕人? 骆雪歪过头,狐疑瞧了眼谢必安。他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谢必安低垂着眉眼,摁燃了打火机。 跃动的火光在挂链的镜片上折出了异样的色彩。 他点燃了用干净袋子收纳好的成绩单,甩腕一抛。那团快速燃烧的火焰像是自带吸力,无风而动,朝着沼泽深处直直飞了过去,陷进泥中。 沼泽中央起了异象,黏稠泥浆呈漩涡状在打转。 一只巨大的手从沼泽底下钻了出来,裹满黑色泥浆的手现出全貌,足有五层楼高。在一众惊愕的目光下,那只巨大的黑手朝谷叔的方位伸了过去。 围拢在谷叔身边的众人慌乱遁逃。唯有谷叔似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只巨大的黑手照着谷叔狠狠一拍,泥浆四溅。谷叔如掌下的蚊蝇,被拍的血肉模糊,眨眼间便没了气息。 骆雪满眼震惊地看着沼泽下伸出的那只大手,不可思议道:“那是……” “王海荃。”谢必安徐徐吐出一口烟。 王海荃?那竟然真的是王海荃! 只是眼下怎么看,那东西都不能称作是人。 “他献祭了自己的生命。”谢必安似瞧出了她的困惑,道:“为心中所求,跟那位作了交换。” “那位?是谁?”骆雪不怎么理解地转头看他。 “或许,是神明?”谢必安弹指掸了掸烟,“也可能,是恶魔。” “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说了等于没说。” “没有非黑即白的世界。在这里,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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