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 陈沛阳四处奔波在国子监和赴考学子下榻的客栈,京城内读书人聚集的会和酒楼雅间之内。 到处都有他义正辞严抗议朝廷科举昏政,为受到歧视和不公正对待的落榜学子们献谋献策的身影。 陈沛阳精准地把握住了落榜学子们内心的不甘, 和自命不凡的小心思,再加上与他相熟的淮州学子的吹捧与相应。 三日之内, 竟被他拉拢到了近百个对这次科举心怀不忿的落榜考生。 入夜, 陈沛阳和一众淮州举子聚集在天御耧雅间之内,他们各自出身自淮州大族,家中良田阡陌, 仆从云, 不乏有族中长辈在朝为官。 本以为这次上京会试十拿九稳,谁料半路杀出一堆“六科科员”。 虽说没有挤占进士名额, 但科员考试门槛低, 不光是寒门学子, 就连一般的平头百姓都有机会参加, 中选的人数比进士还多,风头立马被抢走了不少, 连榜下捉婿的都分流了。 有了这样一个退而求其次的“入仕”机会,他们这些科考举子的地位眼看着就要被拉低了,说,今还莫名其妙混进来一个女子! 小女子在闺阁绣绣女红, 大门不出门不迈,相夫教子贤良淑德才是好女典范, 若想读书, 请个私塾先生在家中教育也就罢了, 还能博个才女的名头,将来好嫁人。 在抛头露已是有伤风俗, 何能登堂入室,甚至在朝为官? 难朝中大臣们都死绝了吗,他们莫非能容忍让一个女子骑在头上?御都是瞎子吗?皇帝此乱政,竟然不死谏! 一群贪生怕死,尸位素餐的应声虫! “太不公平了,竟然让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窃据了一甲探花之位?真是岂有此理!” “若非此女,说不定陈兄已在三甲之列了。” “圣上非但不惩治其欺君之罪,反而允许她继续为官?简直荒谬至极!” 众人你一言一语,推杯换盏,借着酒劲“针砭时弊”,桌上美酒佳肴,还叫了两个唱曲的卖艺女子,弹琴唱曲,好不风流快活。 他们在淮州时,早已习惯了这般对朝政高谈阔论。 淮州人众多,风极盛,经常在青楼画舫一类“风雅”之地开办会,吟诗作赋,指点江山,再请位色艺双绝的花魁娘子作陪,若是能传颂一段“才子佳人救风尘”的风流韵事,那就好了。 “诸位。”陈沛阳身为淮州举子的领袖人物,起身,“明日一早,便按先前说好的,一同去宫游行,听说宁州那些女织工就曾组织游行,最终迫使官府不不出安抚。” “既然连那群抛头露不守妇的女子,都能功,们这些堂堂正正的读书人,胜算就大了!” “既然朝中那些贪恋权位的御大夫们,不敢正顶撞皇帝,读书人就应该在此刻站出来,对抗昏政!还大家一个公,还科举一个公平!” 众人齐齐点头应和:“正是,陈兄说对!咱们都以陈兄马首是瞻,一定要把这女子逐出朝堂!让圣上收回命,不让女子参与科考做官!” “科举三年才一次,每次才录取两百多人,本就僧多粥少,若是再让女子参加,凭白多出一倍来分一杯羹的,凭什么?” 这番话完全说到了众人心坎里,纵使心里并不愿承认女子念书未必比男子差,但世上总有那么些个才女,谁愿意突然多出这么多竞争对手? 陈沛阳见这么多人将他视作领袖魁首,顿觉豪气干云,恍惚间有些飘飘然,仿佛已经置身朝堂,一呼百应了似的。 正当众人说的兴起时,他们却懵然不知,雅间的隔壁一间房里,莫摧眉正坐在里自斟自饮,带着一众红衣卫,笑呵呵地听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相互吹捧。 时间差不多了,莫摧眉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诸位,分头行吧。” 红衣卫们彼此对视一眼,颇有分摩拳擦掌的兴奋劲,一声地点点头表示领命。 ※※※ 翌日。 陈沛阳昨晚做了整整一夜“周密”的计划,太过兴奋一夜未曾合眼,天还没亮,就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出了门,在客栈挨个敲门,呼朋唤友。 他连续找了好个跟他关系最熟悉的昔日同窗,不料,竟然全部碰壁。 一个人捂着肚子说昨晚吃坏了肚子,现在没法出门,另一个说自身染风寒,起不来床,还有一个房间内人应门,一问店小才知,这人昨天半夜突然急匆匆退房走了。 陈沛阳原本踌躇满志的脸色,瞬间垮下来,心里把这群没胆的孬种骂了千百遍。 他放弃了继续游说这人,匆匆赶到约定好的集合地点,原本约好的将近一百来人,竟然到了十十个,其他人全部不见了! “这群废物!胆鼠类!”陈沛阳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一通。 这群养尊处优的读书人,明明心里都对科举不满,嘴上说天花乱坠,转头到了该采取实际行的时候,就立刻退缩了。 希望人出头,替他们冲锋陷阵,自躲在后,享受人“流血牺牲”换来的好处。 剩下的十个“老实人”,相觑一阵,犹豫:“们剩这么点人,还有什么用?” 陈沛阳:“何用?乃陈氏子弟,陈家在朝中有不少交情极好的大官,们这边一同向天子谏言,让全城的百姓听见们的声音。” “已经写信这些陈氏门生故旧,相信他们看在淮州陈氏的子上,一定会向皇帝上书施压,到时候,有读书人示威,内有朝廷大臣谏言,的主张大有可为!” 除了陈沛阳,又有个世家大族出身的举子,表示也已经联络了在朝的族中长辈,帮他们说话。 这么一合计,仿佛真有分功的可能,众人眼前一亮,信心又多分。 他们最后准备了一番说辞,举着事先准备好的横幅和竹竿纸旗,开始一边呐喊游行,一边向着宫门口进发。 一路上,不断有百姓驻足,看热闹似的围观这群学子,人群里有一些落榜学子,为他们鼓掌助威。 这时,京城警察厅一队巡逻卫正巧走过,在他们前停了下来,他们每个人的身形都分高大,身上穿着统一的黑色军服,肃容注目这些闹事的读书人。 跟他们相比,陈沛阳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体格同老鹰前的小鸡,对方一手就能将他们拎起来。 原本陈沛阳还有些害怕,转念一想,自有秀才的功名在身,他们可是读书人,是科举仕子,这个世最受尊重的一群人,他自是大族淮州陈家的子弟。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群人高马大的巡逻卫不过是一群低贱的武夫罢了,换做从前,这些人该对他们点头哈腰,为他们让路才是。 有什么好怕的,还敢当众对他们这些人粗不? 陈沛阳并不理会这些巡逻卫,继续高举横幅,要求皇帝收回命,惩治林若。 那些巡逻卫是默默跟在他们后,谁也没有轻举妄,一路行至宫门口,仿佛一群保镖,在护送这些手缚鸡之力的学子似的。 陈沛阳心里越发膨胀,众目睽睽之下,朝廷果然不敢拿他们何! 眼看着宫门就在眼前,陈沛阳正要再接再厉,鼓舞士气,哪怕在宫静坐上三天三夜,也要叫开宫门,把他准备好的万字谏言书递进宫中。 他要让京城所有读书人,都知他淮州陈沛阳,不畏强权,敢于直谏的大名! 忽然一个淮州学子急匆匆跑来找到陈沛阳,神色慌张: “不好了陈兄,出大事了!你快去皇榜看看今日张贴出来的告示!” 陈沛阳皱起眉头,匆匆赶到皇榜前,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读书人,正围着皇榜议论纷纷。 “让一让!”陈沛阳好不容易挤到最前,一目十行快速浏览。 “……自即日起,所有官员不青楼狎妓,违者即刻停职……” 这一条规矩其实是开国皇帝时便立下的,但时间一长,贪腐之风渐起,吏治废弛,官员私下狎妓也人再管,甚至逐渐了官员们之间“会心一笑”的风流韵事。 陈沛阳看着这条时是不屑一顾,在他看来这种事完全是闲的没事,而且根本没法监管,直到他看见下一句,表情瞬间凝固: “自即日起,但凡出入青楼赌坊狎妓聚赌的学子,将禁止科举三届,另有公开串联企图破坏国家政策的学子,将被剥夺功名,终身禁考?!” 陈沛阳这一惊,简直同晴天霹雳,整个人迎被人用力打了一拳似的,踉跄两步,差点栽倒。 “这怎么可能?!太荒谬了!” 科举会试三年一届,禁止科举三届,相当于九年废掉,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超过四十的年代,一个人一生有个九年? 禁止聚赌也就罢了,禁止狎妓?这打击也未免太广了,尤其是淮州这风盛行的地方,青楼画舫也是人最常聚集之所。 听说皇帝曾在宁州下令禁了青楼赌坊,现在竟然连他们这些学子也不放过? 女子勾搭男人,自然是不守妇水性杨花,人学子逛个青楼,那明明是“风流雅事”,能一样吗? 何况,最后一条,公开串联破坏政策,明摆了就是故意针对他们这些落榜举子,终身禁考,他们寒窗苦读数十载,一辈子就这样废掉,凭什么?! “昏政!分明是昏政!要抗议!凭什么女子也配为官?正经谏言的读书人却要禁考?朝廷对待淮州学子不公!” 陈沛阳气七窍生烟,整个人都在发抖,吼声都破了音。 旁边一个举子诧异地看着激近乎歇斯底里的陈沛阳,:“这位兄台你冷静一点。” “皇榜上写了,是从今天开始,在京城率先施行,以他州府则按皇榜张贴日期为准。过去既往不咎。” “也就是说,要从今往后,不去逛青楼赌坊,就没事了。” 举子拍了拍陈沛阳的肩,,“其实那些妓院赌坊,也甚好流连的,沉溺温柔乡,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不是好事。” “来日高中,还怕没有才貌双全的清白女子以身相许吗?” 其他举子虽然也对这皇榜不满,但总觉天高皇帝远,难皇帝还能派人天天去青楼赌坊守着,看有没有读书人和官员去逛吗? 众人反而对最后一条不许串联没有太大反应,毕竟,一般人也没个会像陈沛阳这帮人。 陈沛阳却坠冰窟,全身力气都被这句话抽走了似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当然可以既往不咎,可就在刚才,自可是领着那群落榜考生一路喊着反抗朝廷昏政的口号游行过来的。 闹事最怕的是什么?人都没事,偏偏所有惩罚都落到你身上。 陈沛阳死死咬着牙,盯着皇榜的双眼通红,还没他继续想的法子企图逃脱问罪,方才那些一路“护送”他们而来的巡逻卫,这时终于走了过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除了巡逻卫,走到他前的是两名红衣卫,腰间着凛然的长刀。 其中为首一人表情地出示了一张拘捕令,冷冷:“陈沛阳,有人举告你私下串联组织落榜考生,联络朝廷官员,私相授受,企图公然对抗朝廷政策,干涉朝政。” “请你跟们走一趟吧。” 陈沛阳目瞪口呆,愣愣望着对方白纸黑字的拘捕令,浑身冷汗直流。 昨日那股硬气再也找不到了,现在他剩一双发软的腿,两颤抖的手,还有口舌都不利索的一张嘴: “不、不可能!你们怎么乱、乱抓人?……乃是秀才!是淮州陈氏子弟……陈氏你们知吗?族中可是有长辈在朝为官的!” 红衣卫翻了个白眼,:“你恐怕还不知吧,今日早朝,陛下已经贬斥了好个上书反对科举新政的官员,现在他们大概差不多已经要收拾包袱离开京城了。” 他不屑地撇一撇嘴,今满朝武谁不知,这位陛下可是说一不的主。 自从去岁太后进了尼姑庵,以户部尚书为首的一大群一品官员落马,又在宁州杀人头滚滚,现在还有个官员敢明着反对陛下的政令? 本来还有个勇士上书想试探一番,谁知立刻惨遭贬斥,这明晃晃的信号摆在那里,陛下已经下定了决心,谁反对也没用。 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子,还敢在这掠胡须? 陈沛阳彻底绝望了,怎么会这样?他怀中还有满肚子“忠言逆耳”的谏言要上书,还有大好名声着他呢! 他摇晃着脑袋,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还要嘴硬强辩。 红衣卫彻底失去了耐心,一把将人拎起来:“了吧,你的那些淮州同窗,早把你出卖了,你干的事,们都一清楚,赶紧走,耽误时间。” ※※※ 皇宫,御书房。 御桌上的青瓷花瓶插上了新春时节的红梅,滴露水缀在花瓣间,微微折射着晶莹的光泽。 萧青冥坐在桌后,手握一支炭笔,在洁白的澄心堂纸上写写画画,旁边放着一块四四方方的乳白色方块,是用橡胶制的橡皮擦。 他到系统送的橡胶后,派人找合适的地方试种了一些,现在季节偏冷,胶汁产量很少,勉强能研究制造一点样品。 他手里这块小小的橡皮擦,就是其中之一。 他用炭笔写了笔,再用橡皮擦擦去笔迹,澄心堂纸纸张厚实顺滑,擦拭起来很容易。 他又换了一张京城造纸坊出的普通纸张,擦两次还可以,但稍微多用力,纸就被擦破了。 萧青冥啧了一声:“看来这还魂纸质量还是不行,换韧性好的竹纸才行。” 喻行舟在他旁边默默看了一会,:“这种细碳竟然还能用来写字?倒是稀奇。” 萧青冥拿着一根细长的炭笔,在手指间灵活地转了一圈,笑:“这种笔比毛笔好用许多,写完还能擦去,反复利用纸张,将来们要兴办普惠性学堂,就能最大化降低教育本。” 喻行舟点点头,看他埋头写字的样子,微微一笑:“陛下主意甚好,就是用此炭笔写出来的字迹嘛,啧啧……” 萧青冥顿时脸一黑,来自学霸的歧视,总是全方位让人猝不及防。 他把笔一扔,满脸不悦地斜睨他:“朕的字怎么了?笔你,你来写!” 喻行舟笑意不减,在他旁边坐下,接过炭笔和纸张稍微试了一下写法和力,起初还有些不习惯,多写了句,就逐渐掌握了技巧。 他的书法造诣本就极高,字迹越来越似模似样。 萧青冥伸着脖子看过来,前行字还有点歪,中间越来越好,最后那句,仿佛像是用印刷机刷出来的标准字体。 萧青冥不服气,又不不不服,最后酸溜溜地哼了一声:“是不是用左手写字会比较占便宜啊?” 喻行舟失笑,莞尔:“字是要练的。臣从小练到大,就算换了一支笔,笔法还刻在手心里。” 他起身,绕到萧青冥身后,俯身下来,乎把他整个人环住,右手握住萧青冥的手,叫他提笔,慢慢在纸上一笔一划书写。 “陛下笔锋犀利,确实适合用好发力的炭笔,撇的时候不要拉太多,可以收一收……” 他嗓音低沉和煦,作温柔细致,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握着他的手,真正同一位师长教授学生一般。 他的呼吸离极近,温热的吐息在耳边来回吞吐,萧青冥下意识侧过脸,额头便不经意蹭上他的侧脸。 喻行舟恍若未觉似的,一心教他写字,萧青冥故意把脑袋挪开,那厮果然又贴过来了。 他嘴角一翘,心中哼笑,果然诡计多端的老师。 萧青冥看一眼他覆上来的右手,忽而诧异地抬起头:“你会用右手写字?” 他的记忆果然没错,喻行舟小时候确实是用右手写字的,后来不知从何时起,突然改左手了。 喻行舟顿了顿,“嗯”了一声,却没有后了。 “那为何——” 萧青冥正要追问,书盛忽然进来禀报:“陛下,花大人求见。” 喻行舟好直起身,默默回到了自位置上,萧青冥好笑地瞥一眼他老神在在的表情,颔首:“让他进来。” 花渐遇匆匆而至,行礼:“启禀陛下,日前,陛下让臣派人去儒城回收津交盐场,臣方才收到八百里加急的消息。” “哦?”萧青冥放下笔,“说说。” 花渐遇神色有些不虞:“听闻渤海国主知了诚郡王当着诸国使者的,代表渤海国签署盐场协议的事,气大发雷霆,将诚郡王禁足关起来。” 萧青冥并不意:“莫非他敢不认账?” 花渐遇摇摇头:“那倒不至于,渤海国本来就不占理,还有燕然也曾放话威胁,当着那么多国家使臣,渤海国也不敢自打嘴巴。” “事实上,他们已经把盐场的人都撤走了,但是渤海国主实在心胸狭窄,贪婪厌,这些人临走前,把津交盐场所有的盐,能带走都带走,剩下大量带不走的,竟然全数毁弃。” “臣的手下报告说,现在的津交盐场同强盗过境,一片狼藉,盐田都被破坏,短时间内根本法产盐。” “而渤海国占据着大量盐,伙同当地商人坐地起价,比原来的价格贵了七八倍,老百姓吃不起盐,怨四起,怕再拖下去,要生出事端。” 萧青冥沉思片刻,慢慢蹙起眉头,渤海国做出这种下作的手段,他并不意,什么都不做乖乖让出盐场偌大的利益,那才奇怪。 不过这事为难之处在于,儒城的地理位置,在宁州和渤海国交界附近,跟幽州也挨在一起。 幽州有燕然军队,若是贸然派兵,怕会引起法估量的后果…… 正在他迟疑之际,却见喻行舟神色有异。 “儒城啊……”喻行舟喃喃自语,目光越过一片虚,不知幽幽落在哪里。 萧青冥有些奇怪:“儒城怎么了?” 喻行舟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儒城原名津交城,因盐场而名,后来……燕然南下,臣的父亲喻正儒,为了保护津交城百姓……” 他顿了顿,有些艰难:“在那里殒身,死于燕然之手。后来当地人为了纪念他,就把名字改了儒城。” 萧青冥隐约听过这件事,但所知有限,他望着喻行舟怅然的神色,总觉其中恐怕不像他说此轻描淡写,怕另有隐情。 喻行舟身上有太多事情,从未向他解释过。 他的眼里总是沉淀着某种沉重的情绪,大部分时候都深深埋在心里,偶尔才流露一丝一毫端倪,不仔细分辨,根本从察觉。 萧青冥注视着他,过去那年究竟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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