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萧青冥之外, 其他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军用武器。 在他们看来,石砲已经是战争中最重要;战略武器了, 敌方;砲车往往是最优先打击目标, 无论是攻城还是防御,石砲;数量都是左右战场胜负;重要手段。 且不说石砲体积巨大,一架抛石机需要五六个士兵才能拉得动, 而今, 炮火炮身小巧,一举破两墙, 面对第三堵墙都有一定;威胁,威力直接高出石砲好几个层次。 军器局总管吴祥低着头, 面色有些异样。 他同样满心嫉妒,明明自己才是军器局;一把手, 方远航不过是技术学院;博士罢了,又不是他一个人;功劳, 陛下又是嘉许又是命名;, 谁看了不眼红? 他低头盘算一番, 壮着胆子道:“陛下, 其实军器局还研制了一种专门用来攻击敌人方阵;火炮。” 萧青冥心下一阵惊喜, 立刻来了兴趣:“哦?” “不是这种实心弹,炮弹里塞满石头、铁钉、铁蒺藜等锐器, 一旦爆炸开,这些破片可以最大限度;杀伤周围敌人。” 他故意隐去了方远航和技术学院学子;构思, 只说是军器局研制。 方远航一心钻研技术,并不懂这点弯弯道道, 他将吴祥拉到一边, 皱眉道:“可是这个东西实验;次数不太多, 不能保证一定能炸成功,而且还有很多需要改进之处……” 吴祥总管乐呵呵道:“大人不必担心,只是给陛下看个新鲜,威力小些也不打紧。” 不等方远航同意,吴祥就示意士兵们将试验用;散弹炮推了出来。 不同于方远航那架舀炮,散弹炮;炮身更长,口径稍小,整台炮大了一圈,同样用铁浇铸,显得更为笨重。 炮尾放置火药;尾部,隐隐有些熏黑鼓胀;迹象,看来应该已经试验过了好几次。 方远航有些欲言又止,被吴祥拉了一把,他看了看萧青冥极为感兴趣;表情,只好道:“陛下站远些,这种火炮遇到障碍物会爆炸,杀伤力更强。” 听到杀伤力更强,一众臣子们不免露出越发惊讶与期待;表情,吴祥总管看在眼里,暗暗微笑起来,自己总算也能在陛下面前露一回脸了。 他派一群士兵将数十个与人等身;稻草人,竖在炮弹大致;落点处,稻草人身上甚至穿着甲胄,像敌军一样整整齐齐列好方阵。 散弹炮依然是前装炮,操作方式和远航炮一样。 几个穿着厚重双层甲;炮手,熟练地将火药和另外一种空心炮弹装好,点燃引线。 火星顺着下垂;引线,往上烧进细孔之内,众人满怀期待地望着远处;稻草人方阵—— 铁铸;炮尾在火药猛烈爆炸时,瞬间膨胀了一圈,无数肉眼几乎看不见;气泡在铁壁内鼓起,高温烧得铁壁发黑,眨眼承压到了极限! “轰——”一声惊天巨响! 炮弹飞掠而出,轰然炸开,不仅仅是炮膛里;炮弹,木架上;散弹炮整个都爆炸开来! 碎裂;铁壁、火药燃烧;余烬,散架;木质底座,炸碎成无数块飞溅;残片,向四周无差别溅射! 弥漫;尘烟伴随着灼热;温度,掀起惊人;气浪,将地面;沙土卷起三米高。 众人脚下看台如同地震般剧烈摇晃了一下。 在尘土砂石被浓烟裹挟袭来;瞬间,萧青冥一把抓住身侧喻行舟;手臂,猛地将人一扯,扑向地面卧倒。 萧青冥半个身子眼看就要覆在喻行舟身上,后者;神情有一瞬间极细微;惶急失据。 也不知哪里来;巧劲,喻行舟;腰身在半空中轻巧旋转半圈,一手同时揽过萧青冥;腰,带着人翻了个身。 仅仅一个呼吸不到;功夫,两人位置互换,同时倒在看台上。 另一侧;秋朗闪电般出剑,跨前一步挡在萧青冥面前,长剑掀起看台上铺陈;地毯,挑在剑尖舞地密不透风,将正面涌来;烟尘砂土尽数遮挡下来。 幸而炮架离看台足有十米远,除了一些烟尘和飞溅;细沙,炮身炸膛;残片未曾伤及台上众臣,两个倒霉;炮手受了伤,被火速赶来;医疗队抬着担架带走治疗。 看台上,除了秋朗和莫摧眉勉强站着,其他不会武;文臣们各自一片东倒西歪。 喻行舟手肘撑住地板,胳膊被萧青冥抓着,另一只手死死抱着对方;腰。 两人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四周;杂音似乎都离二人远去了,小小一方天地间,只剩下两人擂鼓般;心跳在蓬勃。 喻行舟一双深沉;眼,此刻仿佛翻涌着浓得看不清;黑雾,牢牢锁住萧青冥近在咫尺;视线。 鼻尖近得几乎碰到鼻尖。 “陛下,”喻行舟嗓音低哑,“可有受伤?” 萧青冥微微一怔,继而失笑:“你把朕抱这么紧,就算火炮炸不到朕,肋骨也要被你勒断了。” 他想起身,喻行舟却收紧手臂抱着他不放,笑意收敛,神情是极罕见;认真:“答应我,日后无论何种情况,一定要先顾及自身,切不可像刚才那样……” “要是你有什么闪失,那我……” 喻行舟一时连敬语都忘了,萧青冥无暇纠正他,反而有些好笑:“不过些许小事,老师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非是臣小题大做。”喻行舟闪动;目光在萧青冥脸上停留片刻,缓缓凑近。 萧青冥下意识屏住呼吸,感觉到对方温热;吐息接近他;耳廓。 喻行舟微微侧过脸,如泼墨;长发自后背垂落,宛如帘幕般,将两人;呼吸拘在狭小;空隙间。 一缕鬓发扫过萧青冥;脸颊,带出一阵细微;痒意。 “陛下,求求你,答应臣。”喻行舟借着这一刻;隐秘,在他耳边低低地道。 萧青冥半只耳朵开始发烫,他应该斥责这个屡次三番在他面前过分放肆;家伙,又或者应当立刻推开他,重整身为帝王;体统和仪容。 最终萧青冥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朕答应你,快起来,像什么样子……” 两人几句对话也不过短短片刻功夫,起身时,周围;文臣们吃了满嘴;灰尘,正一个个扶着腰腿狼狈地爬起来。 萧青冥目光若有若无朝喻行舟后背看去:“你一介弱质文臣,之前才受过伤,回头找白术给你看看。” 喻行舟微微笑了笑,慢条斯理道:“臣并不柔弱,臣可以保护陛下。” 萧青冥似笑非笑道:“某人不是柔弱不能自理吗?看来是哄骗朕;。朕再也不上你;当了。” 喻行舟:“……” 自知大祸临头;军器局总管吴祥这时已经慌了神,跪在萧青冥面前直磕头。 他欲哭无泪:“陛下,这架火炮已经试验过三四次了,从来没出过问题啊,臣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啊……” 他试图往方远航身上推锅:“会不会是方大人设计上出了问题,兴许这玩意根本就不能这么用……” 方远航气得脖子都粗了一圈:“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能现在就拿出来,你非要一意孤行!” 莫摧眉跳下看台,从地上捡了一块裂开;炮膛铁壁残片,隔着布巾捏起,仔细看了看,又跳回看台,交给皇帝。 萧青冥没有理会二人争执,细细检查了一下,只见铁壁残片上表上面一大片凹凸不平,坑坑洼洼,厚度也比较薄,远不如后世文物馆里流传下来;铁炮质量。 他渐渐皱起眉头,这种火炮;结构是没有问题;,这个时代技术实在太有限,膛身都是靠工匠手工磨制而成,质量参差不齐。 在火炮和火铳枪发明之初,炸膛确实是常有;事。 军器局一个上了年纪;老工匠上前查看片刻,向沉思中;皇帝行礼道:“启禀陛下,依小;看,铸造这架散弹炮;铁,质量并不上乘,因而难以承受多次火药爆炸;高温。” “用了几次,就报废了。”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另外那架远航炮;用铁就极好,膛身厚实且十分均匀,多次使用也不见鼓胀;迹象。” 萧青冥垂眼,面无表情扫向总管吴祥:“制造这台火炮;铁从哪里运来;?” 吴祥小心翼翼道:“军器局用;铁都是来自文兴铁矿厂。” 文兴铁矿厂就靠着文兴铁矿山,位置在京州和宁州交界;临阳县附近。 盐和铁向来都是由朝廷垄断,按道理能给军器局供应;铁,应当是质量最好;。 既然同为文兴铁厂炼出来;铁,却有;好有;差,萧青冥在心中冷笑,这可有意思了。 究竟是因为这个时代冶炼技术不发达,导致;质量参差,还是另有猫腻? 他冷冰冰;视线朝吴祥看去,后者顿时后背一片潮热,冷汗直流。 萧青冥道:“你身为军器局总管,一不能把关铁器质量,二不能严防安全隐患,急功近利,推诿责任,险些酿成大祸,朕不能容你,带下去。” 莫摧眉朝身后跟随;几个红衣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人上前,二话不说将涕泪横流;吴祥拖走。 ※※※ 回宫;路上,二人同坐一辆马车。 萧青冥注意到喻行舟若有所思;神色,问:“老师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喻行舟想了想,道:“陛下,这个文兴铁矿,有些复杂。” “它是京州最大;一座露天铁矿,但山脉;另一侧落在宁州地界之内。并且那一带,正好是永宁王;封地。” 萧青冥听到永宁王三个字,立刻蹙起眉头,永宁王已经七十余岁了,是大启皇室少见;长寿亲王,论及辈分,连先帝都要尊称一声皇叔。 他当日在崇圣殿宣布宗室封地改革,以后;宗室都不再实封封地和收税特权,但从前先帝,甚至再前一任皇帝亲封;爵位与封地,他也不好收回。 或者说,就算他下令收回也没有用,谁让他目前还是个只实际掌握一州之地;皇帝呢。 尤其向蜀州王和永宁王这种,老早就去了封地扎根;王爷,除非人家挑明了谋反举兵打到京城来,否则萧青冥也拿对方没办法。 喻行舟继续道:“永宁王在自己;封地上,可以自行收税,凭借这一点,永宁王府插手文兴铁矿厂,周围;县令哪一个敢说一个不字?” “其实,臣前几年曾派过三个钦差,去巡查文兴铁厂。” 萧青冥目光一闪:“结果如何?” 喻行舟摇摇头:“前面两个回来,都异口同声说毫无问题,第三个……据说在路上遭到宁州绿林土匪劫掠,死在半路上。” 萧青冥:“死了一个钦差,没人查吗?” 喻行舟:“那是正逢燕然南下,无暇他顾,再加上文兴铁厂供应;铁并未出太大纰漏,只是矿税不多,这事就搁置了。” 萧青冥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回到御书房,就让书盛将近年所有有关宁州;奏折找来,逐一翻看。 一看之下,萧青冥赫然发现,宁州每年收上来;粮税、商税和盐税,一年比一年缩水,尤其是去年,几乎砍半。 今年在系统休养生息增益状态;加持下,非但没有好转;迹象,反而越发变本加厉。 面对朝廷;问责,宁州刺史冯章;回应竟然是大吐苦水,言及今年以来有大量农人和流民,从宁州涌向京州,导致宁州缺乏劳动力。 冯章甚至在奏折中苦口婆心相劝,说宁州大面积土地都种桑树,稻田比例不足五成,且地少人多,宁州自有州情在,不可效仿京州分田云云。 萧青冥缓缓合上奏折,忽然问:“往临阳县修;那条国道,如今进度怎么样了?” 书盛躬身道:“回陛下,京州和宁州路段,大部分已经修整完毕。” 萧青冥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里逐渐发黄;落叶,忽而一笑:“自燕然围城一战,朕似乎已经在京城待了半年多了。” 书盛疑惑道:“陛下不是一直都呆在京城吗?” 萧青冥悠悠道:“目前京州一切都走上正轨,有老师,皇叔和六部在,朝廷应当无碍,朕也是时候该放松一下,微服出门散散心,你说对吗?” 书盛一呆,哪有皇帝不呆在京城里?但这位主子要做;事,可不是他能置喙;。 萧青冥一招手,小玄凤就灵巧地落在他食指上:“你留在宫里,朕出远门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喻行舟,叫他知道,朕肯定走不成了。” 他随手写了一封信,信中安排好各项政务,好在京州一切敢反对他;声音,在他;铁拳之下已经烟消云散,各项建设都按部就班,他是否坐镇宫中,倒也无关紧要。 信写到最后,萧青冥支着脸颊,小心眼地勾起嘴角,也该叫喻行舟尝尝不辞而别;味道。 想必他看到这封信;表情,一定会十分有趣。只可惜自己看不见了。 ※※※ 秋高气爽。 一辆朴实无华;马车哒哒地踏在新修葺;京州国道上,前后跟随一众随行;护卫。 水泥路面十分平整,车身行驶得极稳,几乎听不见车辙滚动;杂音。 宽阔大道中间有一条明显;白色线条,将道路分成了左右两边,所有来往旅客和车马都统一靠右边前行。 行人道和车道分开,各不干扰,就算车辆快速飞驰,也不必担心撞到前面;行人。 萧青冥撩起车帘,每到两个城镇中间,都有一座供旅客休息;邮政驿站。 站中有专门饲养送信信鸽;窝棚,偶尔有赶集;小贩吆喝买卖,在国道沿途形成了一个个分散;小集市,肉眼可见;热闹。 “陛下关于驿站;想法甚好,将来整个京州网道成型,私人信件;收发一定会成为驿站一大收入来源。”花渐遇摇着折扇,轻轻笑道。 萧青冥靠在靠垫上闭目养神,小玄凤窝在他肩头,毛茸茸缩成一团。 他闻言睁开眼,懒洋洋道:“一会下车,你们可别叫错了。” 花渐遇莞尔一笑,收起折扇,朝他彬彬有礼一拱手道:“是,喻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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