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已浓, 街道两侧;梧桐泛着浅浅;金黄，时不时有堆叠;落叶被扫到树根处, 等待来年化为尘土。 马车队缓缓在军器局门口停下, 军器局总管吴祥和皇家技术学院“特别顾问”博士官方远航，早已等候在此迎接圣驾。 方远航像是两日未曾好好睡过，眼睛下挂着一片淡淡;青黑, 精神状态却极好。 连进士身份都被剥夺过;方远航, 从来不在意繁文缛节，即便身上;藏蓝色博士官袍衣摆明显糊了一层黑灰, 袖口处也皱巴巴;，整个人依旧看上去神采飞扬。 一见到萧青冥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 他瞬间双眼发亮，马上就想上前把自己多日来;研究成果, 加油添醋好生炫耀一番，幸而被总管吴祥死死拉着行礼, 才没有在众人面前出洋相。 几人在前方引路, 萧青冥随口问：“你;‘伏火’看来大有长进？” 方远航眼中是难以掩饰;兴奋：“不错, 臣在水泥厂看工人用水排给炉窑鼓风时, 有一次工人放错了原料, 险些炸炉，其中一块碎矿飞溅出来。” “速极快, 力极大，居然直接把一根梁柱截断了。臣便想到‘伏火’;更多妙用。” 萧青冥点点头, 按照方远航;说法，所谓‘伏火’应当就是火药。 此前燕然大军围城时, 他临时派军器局短时间内赶制;火油加上炸药罐, 引发了燕然军营烧了整整一夜;大火。 但这种小炸药罐爆炸;威力, 除了声音大，飞溅;破片伤人外，破坏力也就比爆竹强些，由于太小，但凡离开三四米外，几乎就没有杀伤力，主要破坏力都是基于大火。 比起他穿越到后世;各种热武器，杀伤力差远了。 方远航双目炯然：“陛下赐予臣;那本‘古籍’，也不知是哪位大师所著，过去臣自诩精通万物熔炼至理，自从钻研古籍之后，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萧青冥笑而不语，那可是后世不计其数;学者钻研一生;精华，当然博大精深。 “原来臣许多想法，早就有先贤尝试过，还凝练成册，可恨臣没有早些遇到陛下这样;明主，白白荒废了那么多年。” 方远航;满口赞誉，差点酸倒莫摧眉和花渐遇;牙，却听他话锋一转，颇为自得道：“幸好陛下遇上了臣，这才没有使那本古籍明珠蒙尘。” “非是臣不知天高地厚。”方远航摇头晃脑地道，“这天下除了臣，多是庸碌之辈，能彻底钻研透那本古籍;少之又少，像臣这样还能举一反三;，就更凤毛麟角。” 原来说了半天，还是为了在陛下面前邀功自夸呢。 跟在萧青冥身后;莫摧眉和花渐遇，皮笑肉不笑地对视一眼，难得同时露出心有戚戚;表情。 能让两个竞争对手达成一致战线;，永远都是第三个竞争对手。 “到了。”军器局总管吴祥恭敬地弯腰低头，满脸堆笑，示意手下将最近军器局造;新“玩意”抬出来。 众人来到军器局后方试验场，黄土夯实;地面平整宽阔，四周;杂草树木全部砍光，草皮也铲掉，铺了一层厚实细密;沙土。 从看台上远眺，对面百米开外，错落设有几堵结实;石砖墙壁，更远处是一片连绵;小土丘。 不多时，四五个名士兵拖着两架装有滚轮;木架来到众人面前。 其中一个木架，则是常见;抛射式石砲。 两个士兵运来一颗巨石安放在石砲内，拉下杠杆，巨石抛射而出，重重砸在第一道石墙上，瞬间抖落几层石灰，石墙留下一道灰白;痕迹，纹丝不动。 花渐遇未曾经历过燕然围城之战，只觉得稀松平常，浅浅摇着他;折扇，淡淡笑道：“方大人今日该不会只是给我们看这吧？” 方远航倨傲地扫他一眼，用鼻子轻哼一声：“接着看便是。” 有士兵将另外一个木架上遮盖;黑布掀开，露出其中安置;一座铁铸;短口炮。 形状接近舀炮，炮身长度仅仅只有一臂长，炮尾留有一点细孔供引线穿过，炮口有海碗那么大，重量在三十到四十公斤之间。 几个操控火炮;炮手，身上穿着厚厚;双层甲，甲胄内一层厚实;棉衣，在正午;日头下被晒出了一层薄汗。 一人将炮尾;火药残渣清理完毕，填充新;;火药包，用铁钎捅实，另一人抱来一颗极重;实心铁球，塞进炮口。 “陛下，待会会产生巨大;爆炸声和震动，请在耳中戴上此物，以免震伤耳朵。” 军器局总管贴心地给萧青冥一行人送上一对棉花堵塞耳道。 “有这么夸张吗？”莫摧眉随手将棉花塞进耳朵，却没有塞实。 他曾经使用过萧青冥指点军器局捣鼓出;油罐炸药，声音大是大，但也远远没有到震聋耳朵;地步。 几人稍微调试一下炮身角度，用火折将引线点燃，橙红;火星很快引燃了炮尾;火药。 “轰——”伴随着剧烈如滚雷;震响，众人只觉脚下一阵明显震动。 莫摧眉顿时感到一阵短暂耳鸣，赶紧把棉花塞严实。 实心铁球瞬间冲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抛物线，几乎带出残影，转眼就撞在百米开外;石墙上。 接连数声轰然撞击;闷响，第一道石墙刹那间被轰开，上半截墙壁塌陷如残桓，紧跟着第二道石墙也被撞出一个巨大;洞，但墙壁勉强不倒。 直到第三堵墙壁之前，炮弹去势已尽，撞在石墙上“砰”;一下弹到地上，将沙土砸出一个浅坑。 两相对比之下，在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新式火炮一举建功，方远航脸上眉飞色舞，满面红光，下巴轻轻扬起，带着难以掩饰;骄傲看向萧青冥：“陛下，您瞧，这个火炮，比一般;石砲强出不知几何！” 萧青冥面上露出赞许;笑容：“不错，此火炮若成，当记你首功。” 经历过京城之战;莫摧眉皱紧眉头，他深刻;明白若是这种武器当时就拿出来对付燕然，哪里需要陛下天天亲临前线，又是安定军心，又是日以继夜造那巨大;孔明灯群。 把几十上百台火炮架在城墙上，没日没夜;轰，光是这震天动地;爆破声都吓得人睡不着觉，哪怕再勇猛;军士，也不敢顶着这样;炮靠近城墙。 秋朗在一旁冷眼旁观片刻，忽而一针见血地道：“那墙壁太薄了，若是像京城这样厚重;城墙，恐怕效果与石砲差不多。” 军器局;总管吴祥被秋朗一语道破玄机，瞬间有点尴尬，为了凸显火炮威力，他确实特地命人把演示;墙壁造薄了些，好向陛下邀功，讨些嘉奖和研发经费。 方远航脸色微微一红，不服道：“那是因为这种火炮才刚刚研发出来，以后一定会有口径和威力更大;炮。” 萧青冥笑着摇摇头，唯有他，才是真正明白火炮真正划时代;意义。 从后世眼光看来，这种初级舀炮，射程不远，威力也小，还有散热引起;炸膛问题，前装;方式也很麻烦，限制了射速，准头也完全不够看，只能砸到那儿是哪儿。 但从长远看来，发展潜力是毋庸置疑;。 花渐遇合拢手中折扇，若有所思道：“陛下，臣曾经率领船队出海远洋经商，海上并不太平，时常会遇到海盗，甚至有商队经商;同时，自己也干海盗;事。” “若是能在船舷两侧装上这样;火炮，日后我们;海商岂非可以横行大海，天下无敌了？” 萧青冥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说;不错，不仅是海商，将来我大启组建水师，装列火炮，所有沿海、沿河城市，莫不在我大启炮口之下。” “世界很大，不仅仅只有大启和燕然两个国家，东北有渤海国霸占我盐场，西北;羌奴国和西南;南交夷族，屡屡犯边，更远;西方和海上，还有更多对手。” “现在火炮;威力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将来，它;恐怖之处，会远远超乎你们想象，叫所有敌人在我们面前颤抖。而刀剑弓矢一类;冷兵器，迟早会被火器取代。” 他微微眯起眼，深邃;眼瞳若有若无流露出一丝冷酷;意味，口吻于轻描淡写间锋芒毕露： “谁能掌握火炮，谁就能掌握整个世界;命运。”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色变，神色凛然。 方远航惊呆了，他原本只想钻研更多他感兴趣;知识，满足对未知;探索欲，他完全没想到，这项小小;发明，竟然被陛下抬高到如此重要;地步。 “那臣……岂不是有机会青史留名？”方远航声音发颤，面色红润得滴出血来。 萧青冥从胸腔里发出一声轻笑：“何止青史留名，不如朕今日就为此炮命名为，远航炮吧，希望下次，它能射出真正‘远航’;射程。” 方远航脸上浮现出一股醉酒般;酡红，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 他也曾是个进士，没有哪个文人能抗拒史书留名;殊荣，更何况心高气傲如他，更是不能。 萧青冥身后一众近臣，莫不用羡慕嫉妒恨;眼神死死盯住他。 花渐遇年长些，又因着自己只是个卑微商人，勉强能抑制住酸酸;小心思，想到将来或许有机会率领一支更庞大，更强悍;海商队，他就无比振奋。 他旁边;莫摧眉像是被老坛酸菜腌制过一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幽怨;味道。 花渐遇瞅他一眼，特地拿扇子在一旁扇风，轻笑：“莫大人可离远些，省得酸到陛下。” 莫摧眉：“呵。” 秋朗依然沉默不语，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剑柄，在这样;武器下，他引以为傲;武艺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 他瞟了一眼酸溜溜;莫摧眉，挑了挑眉，好歹比他强就行。 被莫名横了一眼;莫摧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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