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旗帜被北风刮得猎猎作响。 皇帝的豪言壮语放得斩钉截铁, 但一众文臣武将们却对此并不乐观。 即便昨夜刚刚在皇帝的带领下取得一场大胜。 自先帝在朝时,大启对燕然已经渐渐有落入下风的颓势,现任“陛下”登基后, 更是荒唐了好些年。 非但幽州被夺, 就连其他几个州,都隐隐对中央朝廷的号令推三阻四,常年拖欠粮税, 导致国库空虚。 蜀州甚至已经连续三年不曾向朝廷纳税,除了名义上还是大启的领土, 实质上已经完全脱离朝廷掌控。 细细算来,萧青冥这个皇帝真正能控制的,居然只有京州一州之地。 掌握的土地少, 人口财帛自然也少,根本无法支撑几十万大军的长期战争,否则萧青冥也不至于捉襟见肘到, 卖自己的血来筹钱的地步。 一次两次偶尔侥幸占到上风,依然无法改变被强敌围困的事实。 礼部尚书崔礼和户部尚书钱云生暗暗交换一个眼神,齐齐在心里叹气。 从前皇帝毫无主见, 一味的退缩,叫人瞧不上, 可现在怎么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极端,过分固执和盲目自大了呢? 钱云生低声道:“也罢,陛下这会正在兴头上,我等也不好泼冷水, 等陛下发现这个想法不切实际的时候, 我们再给个台阶下就是。” 崔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萧青冥没有理会臣子们的窃窃私语, 他正在思考关于议和的事情。 想要在两天之内达成目标, 这件事必须要快。 “你们谁愿意担任议和的使臣,前往燕然大营走一趟?” 此人必须足够忠心,立场鲜明,同时还要有深入敌营的勇气。 最好还要有足够高的身份,才能镇得住场面,显示大启的诚意,却又不能太高,否则万一被对方扣住作为人质,可就尴尬了。 众人冥思苦想之际,一道欢喜雀跃的声音传来。 “皇兄!”怀王萧青宇带着随行太监匆匆踏上城楼,他没有穿戴甲胄,身上纹着蛟龙纹样的常服,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他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气还没来得及喘匀,先向皇帝半跪行礼:“臣弟恭喜皇兄昨夜旗开得胜。” 萧青冥将人扶起来:“这里风大,你受伤未愈,应该在王府好好修养才是。” “一点小伤而已,臣弟已经没事了。”怀王摇摇头,视线落在对方缠着绷带的手掌上,脸色微微一变。 “皇兄,你怎么受伤了?是不是那个叫苏什么的燕然太子?这里太危险了,你还是回宫去吧。” 怀王气得咬牙切齿,转头瞪向其他太监和侍卫:“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你们怎么保护我皇兄的?竟敢让皇兄受伤?” 萧青冥无奈地抿了抿嘴:“与他人无关,是朕自己不小心弄伤的,也是朕吩咐下面人不要告诉你,免得耽误你养伤。” “皇兄……”怀王对上萧青冥时,又立刻变成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都怪臣弟不好,这些天应该寸步不离地守在皇兄身边才是。” “怀王殿下请放心,陛下一切安好,依臣看,殿下还是听陛下的话,回王府养伤得好,以免又发生什么传错了旨意的乌龙,帮了倒忙就不妙了。” 萧青宇被这夹枪带棒的话刺得一拧眉,正要发作,一转头,正好对上喻行舟疏离淡漠的眼神。 萧青宇正要冲口而出的话瞬间被堵回喉咙里,瑟缩一下,默默躲到皇兄身后,仿佛有些惧怕对方。 他很是委屈,诏狱赐死的旨意,本来就是皇兄叫他传旨的,又不是自己的主意,干嘛记恨到他头上? 皇帝刚登基时,身为少师的喻行舟按祖制开设经筵,给皇帝讲课,但昏君极不耐烦听课,经常找借口让怀王帮忙替他。 喻行舟也不惯着,手里一把先帝御赐的戒尺,打了昏君再打怀王,打皇帝时尚且守着君臣之礼不会太用力,打怀王的时候也不管那么多,恨不得把他手掌心都打肿。 打得怀王怀疑人生,也不知什么仇什么怨。 陈太后还因此找昏君哭诉,要喻行舟进宫赔罪,喻行舟领了旨意施施然进了宫。 结果非但没有请罪,反而搬出师长的架势,态度强硬地对着身为“家长”的太后一通指桑骂槐。 指责对方纵容皇帝和怀王不思进取耽误学业,违背先帝临终的嘱托云云。 陈太后被怼得哑口无言,自觉颜面大失,往后再也不提这茬。 由此可见,家长、老师和学生之间的矛盾自古以来就是不可调和的。 萧青冥未曾经历过这段时间,只觉得萧青宇对喻行舟的态度来的莫名其妙。 “老师,青宇也只是一片好意,你就不要吓唬他了。” 喻行舟淡淡一笑:“陛下不是在询问,谁可以担任使臣,前往燕然军大营吗?臣认为,此人非怀王殿下莫属。” 众人一听,纷纷大喜表示赞同:“不错,摄政大人所言甚是。” “怀王乃是宗室,完全可以代表朝廷,又曾为陛下挡箭,忠勇可嘉。” 萧青冥心里也这样认为,但这个任务相当危险,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燕然太子性情暴戾,万一触怒了他,会不会一剑砍了实在难说。 萧青宇看出了对方的为难,心一横,主动请缨道:“皇兄放心,国事艰难,臣弟身为宗室,为皇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就让臣弟去吧。” “更何况,上次若非臣弟莽撞,也不至于差点酿下大祸,希望这次能让臣弟将功折罪。” 他可怜巴巴地仰头望着萧青冥,后者看了他半晌,终于点了点头:“难得你有此心,朕很欣慰。” 萧青冥将议和的情况和双方的要求,简单告知怀王。 怀王虽然盲从于兄长,但他并非是傻瓜,他同样不认为燕然太子会轻易放弃一百万白银的赔偿金,无条件退兵。 那意味着这场大张旗鼓的出兵彻底失败,甚至会影响他将来继位。 萧青冥不以为意,只朝对方勾了勾手指,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对方耳边交代了一句:“你到了燕然军大营,见到苏里青格尔,就告诉他……” 怀王一脸疑惑,越听越震惊,猛然瞪大双眼,惊呼脱口而出:“这怎么可以?!绝对不行的!” 其他臣子们吓一跳,面面相觑,满脸狐疑不解——皇帝到底说了什么? 皇帝究竟有什么自信,觉得单凭他一句话,就能让太子答应放弃百万白银,而且竟然能把怀王吓成这样。 众臣们心里直泛嘀咕,必定不是什么好话。从皇帝这些天的表现来看,绝对是天大的惊吓。 众人抓耳搔腮想知道,又不敢问,只好纷纷向摄政大人使眼色。 喻行舟正要开口:“陛下……” 萧青冥并没有立刻告知的打算,抬手制止了对方的询问:“时间紧迫,怀王即刻出发吧。” 喻行舟暗暗皱了着眉,陛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防备他了?或者说,是防备着所有人。 是童顺那时起吗?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萧青冥走下城楼的背影,在对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为什么会前后判若两人? 一瞬间,许多往事浮上心头,喻行舟有些怔然,也罢,这么多年了,他总是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下去。 良久,他收回那点微涩的心绪,跟上了皇帝渐远的脚步。 ※※※ 燕然大营,帅帐之内。 被烧毁的营地已经经过了简单的修整,帅帐在大火中被烧秃了一角,临时找了另外一顶帐篷凑合,内部空间局促不少。 苏里青格尔大马金刀坐于首座,其他人挤在下面围了一圈,面对大启前来议和的使臣,纷纷露出轻蔑又冷漠的表情。 怀王领着两个随从顺利进入燕然营地,随从被拦在了帅帐之外,又有两个亲卫将他浑身上下搜了一通,确认没有带着任何兵刃,才将他放进来。 怀王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的王爷,哪里受过此等无礼对待,心中极为不悦。 尤其是对面的燕然太子,曾在城墙下对皇兄出言不逊,怀王更是怀恨在心,更不会给半分好脸色。 而苏里青格尔最是厌恶,在他面前装腔作势的家伙,才一个照面,两人就相互将彼此视为最讨厌的人。 副将阿木尔率先开口问道:“萧陛下可答应了我们燕然的议和条件?” 怀王嗤笑一声,双手负背,扬起下巴,冷冷地望着苏里青格尔:“被我皇兄烧得连粮草都没了的丧家之犬,还想找我皇兄要饭?” 众人大怒,尤其铁心铁木两个万户,经过被投炊饼一事,视之为奇耻大辱,当下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们不过是使了卑鄙的伎俩,论实力根本不是我们燕然对手,不要太嚣张!” “别以为我们会轻易退兵,太子殿下已经从他处调集粮草,胜负还未可知呢!” 苏摩缓缓抚过络腮胡须,问:“关于赔偿的金额,是可以谈的,如果萧陛下一时凑不出这么多钱,可以先拿出一半来,另一半可以宽限一些时日。” 这高高在上的语气,明明是强盗一样的行为,却仿佛是仁至义尽,做了什么善事一般。 萧青宇眯了眯眼,压下心里的火气,冷声道:“我皇兄说了,大启不会赔款,一两银子,一个铜板都没有。” 苏里青格尔皱了皱眉:“这么说,萧青冥是不肯答应赔偿了?他不会以为,光凭这一次,就想赢我们燕然吧?” 萧青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照皇兄的吩咐行事:“太子殿下,我皇兄有话让我带给你。” 苏里青格尔眼睛发亮,饶有兴味地扬起眉梢:“哦?” 萧青宇道:“皇兄说,无论是大启还是贵国,继续打下去都是得不偿失的,对太子而言,粮草难以为继,而我皇兄昨夜的手段,不过是无数对付贵国的手段之一罢了。” “大启没有输,不会赔偿一两银子。不过皇兄与殿下议和之心十分诚恳,愿意约殿下,于明日午时亲自出城相见,共同商议两国议和停战一事。” “你说什么?!” 苏里青格尔腾地一下站起身,狼一般的双眼精芒闪烁,他缓缓绕过长桌,来到萧青宇面前,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缩,死死盯住他。 “萧青冥肯亲自出城与我会面?他真这么说?” 其他万户们愕然一瞬,顿时炸开了锅,哈哈大笑起来:“萧家皇帝疯了吗?他不怕我们把他抓了当人质?” “原来启朝穷到这个地步?拿不出钱,就拿皇帝来抵吗?” 阿木尔笑得一脸邪恶:“萧家天子该不会是看上我家太子殿下,想来燕然当太子妃了吧?” 萧青宇蓦然回头,眼神利箭一般钉过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巴放干净点!” 苏里青格尔难得玩味地笑了一笑,食指摩挲着下巴:“嗯……这确实是个叫人无法拒绝的提议呢。” 唯有苏摩皱起眉头:“殿下,启朝皇帝只怕不安好心。” 苏里青格尔哈哈大笑起来:“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没关系,因为我也一样!” “我承认,他并不像传闻那样是个一无是处的昏君,或许在守城方面,还有几分厉害之处。不过……” “离开了那座城池和千军万马的守护,他必翻不出本殿手掌心!” 苏摩提醒道:“可他身边,有个绝顶高手。” “我知道。”苏里青格尔哪里会忘记秋朗,昨夜那一剑,但凡自己反应稍微慢一点,只怕一条胳膊就要废了。 他在草原上自诩勇武第二,还无人敢称第一,没想到启朝还有这样的高手。 苏里青格尔眯眼望向萧青宇:“你回去告诉萧青冥,我可以答应,不过他最多只能带一个随从,而且那个叫秋朗的家伙,只能留在城里。” “公平起见,我也只会带阿木尔一个副将。” “地点,就在城门外与营地中间的地方。” 萧青宇拧眉冷笑:“恕本王直言,这可一点也不公平。我们陛下千金之躯,可不像你们武夫。” 苏里青格尔轻蔑一笑:“这很公平,要求见我的,是他,他就必须按我说的做。” “他要是不敢出来,大可以龟缩在城里,等我军重新调集粮草,继续攻城。他那些手段,我已有防备,绝不会让他得逞第二次的。” 萧青宇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和强烈的不安压在心头,不知道为何皇兄那么着急,非要在明天出城议和。 眼前这个燕然太子,实在太危险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的大军离的太近了,必须起码后撤三十里,否则我们无法确定你的诚意。” “十里。”苏里青格尔讨价还价,“如果你们打算让黎昌的骑兵来闪袭我,就打错算盘了。” 萧青宇咬牙:“好。” ※※※ 皇城,紫极宫。 御书房内,萧青冥面前摊开一本奏折,是喻行舟事先批阅过的,重要的地方都用朱笔勾出,最后还写下了意见,给他省了不少功夫。 萧青冥随手翻阅着紧急的折子,伸出之前受伤的那只手,新晋太医白术正在为他换药。 一众大臣们此刻都围在一旁,叽叽喳喳吵嚷个不停。 “陛下!您怎么能做出这样儿戏的决定?亲自出城去跟那燕然太子会面?您可是一国之君!” “此法不行,万万不行!听说苏里青格尔在草原上有悍狼王的称号,单论武力,是燕然第一强手。” “他还不许秋副统领护卫您,摆明是想依仗武力将您劫走,甚至至您于死地!” 萧青冥不耐烦地按了按额角:“朕知道。” 若非有他做这个诱饵,苏里青格尔又怎么会答应那么爽快。 重臣们急的团团转,就连黎昌也露出不赞成的态度:“陛下,这举太过危险,绝不可行。” “其实燕然没有了粮草,光是杀战马撑不了太久,我们只要好好守城,不断袭扰对方,就算陛下不愿意赔偿银两,再等一段时日,必定是对方先支撑不住。” 他只以为皇帝不想丢脸赔款,萧青冥心中苦笑,要不是系统马上就要判定亡国,他难道不愿拖吗? 没时间了啊。 喻行舟坐在太师椅上,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急切,一双深邃的眼把他望着,仿佛能洞悉人心:“陛下,是不是又有了什么计划?” 萧青冥挑了挑眉,不耐的心绪稍微缓和了一点——跟聪明人说话,总是能叫人心情舒坦些的。 “不错,这件事,朕有把握全身而退。” 喻行舟:“什么把握?” 萧青冥微微一笑:“诸位爱卿,只需要听从朕的命令行事即可。” 几位大臣还想再劝,年轻的皇帝彻底失去了耐心,略一抬手,沉声道:“不必多说,朕心意已决。” 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 ※※※ 当晚,他将黎昌和召唤的三个英灵都留下,几人在御书房商量了一夜。 第二天,系统板面上的幸福度终于掉到了最后的1%,倘若今天还不能消除【存亡恶战】的负面状态,萧青冥想,大约今天就是他最后一天当皇帝了。 约定时间转眼将至。 苏里青格尔果然按照约定,让燕然大军后撤了十里,自己独自带着副将阿木尔,两人策马停在城门外的空地上。 这个位置是他精心挑选过的,离城墙上弓箭手的射程有一段距离,离大营不远也不近,周围足够空旷,不用担心萧青冥做什么埋伏。 他早早地等候在这里,目不转睛望着对面城门的方向。 阿木尔忍不住嘀咕:“殿下,我看那萧家天子只怕不敢来了。” “他会来的。”苏里青格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肯定,但他心中隐约有种预感,萧青冥一定会来。 正说着,对面城池的大门轰然洞开。 两人骑着两匹马,一前一后慢慢走出城门,二人身后,黎昌率领的骑兵在城门口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冲出去接应皇帝。 苏里青格尔眼前一亮,以他的目力,一下就认出了那位龙章凤姿的年轻皇帝。 萧青冥全身甲胄,腰悬天子剑,披坚执锐,几乎武装到牙齿,银亮的铠甲紧紧贴合他高挑的身量,头盔顶端一束红色长缨垂在脑后,整个人挺拔如岳,威严无双。 他跨坐于一匹暗红的骏马上缓缓策马而来,血红的披风在风中肆意翻飞,铠甲在日光下流动着细碎的银光。 头盔中露出一双黑沉幽邃的眼,扫视而来时,目光沉稳内敛,如宝剑藏锋于鞘。 苏里青格尔紧紧盯着他,桀骜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兴奋,和势在必得的自信。 “萧青冥,你终于来了,我们又见面了。” 萧青冥在离他数丈远之处勒马,仔细打量这位平生宿敌,之前在城头遥遥一见,对方藏在盾牌手中间,没能看清长相。 苏里青格尔身材精壮,面容颇具混血般的英俊,眼窝深邃,鼻若悬胆,五官极为立体,唯独那双鹰视狼顾的眼睛,充满着狠厉张狂之意,叫人一眼都不敢多看。 萧青冥淡淡一笑:“太子殿下还这么精神,看来炊饼味道不错。” 苏里青格尔脸色顿时一黑,心想这启朝天子长得这么俊,怎么偏偏多长了一张嘴,开口就能气死人! 他很快收敛了神色,唇角勾起一抹傲慢的微笑:“萧青冥,你我一见如故,不必如此见外,我允许你叫我苏格。” 萧青冥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哦了一声:“看来你父王就是这样叫你的?” 苏格脸上的笑容瞬间裂开一道缝:“……” 他沉下脸,眼皮子抽搐一下:“萧青冥,我劝你不要太嚣张了,你不会真以为你旁边这个家伙能从我手中保护得了你吧?” “我可不信你身边还有第二个像秋朗那样的高手。” 他手一指,萧青冥身侧的护卫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同样全副武装戴着头盔。 他身材修长而精瘦,脸上皮肤灰白发干,像是常年在边地被风沙刮的。 最可怖的是他脸颊上一片烧伤的疤痕,还有一条刀伤从眉峰斜贯鼻梁骨,凶恶的长相能止小儿夜啼。 中年护卫面无表情地立在萧青冥身侧,对于燕然太子的挑衅无动于衷。 苏格轻哼:“我还以为,你会带上黎昌呢。怎么,是不是又在哪里准备埋伏我?” 萧青冥慢条斯理道:“埋伏你的不是别人,只有朕。” 苏格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手里握着的枪尖都在发颤:“你?埋伏我?哈哈哈哈……” 阿木尔低声提醒道:“殿下,小心他们那个会爆炸的诡异武器。” 苏格冷笑道:“我知道,那玩意需要引火和投掷,我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 他提起长枪,枪尖斜点:“萧青冥,废话就不要多说了,你今天约我见面,无非就是想让我退兵。” “我告诉你,没有足够的好处,我们是不会轻易退兵的。” “你若是拿不出一百万两白银也无妨。” 他手腕发力,平平举起长枪,冰冷锋利的枪尖指向萧青冥的脸,他舔了舔嘴唇,眼神灼热。 “拿你来抵,也是一样。” 城楼上,看着这一幕的所有大臣们,同时把心提到嗓子眼,紧张的浑身冒汗。 看来谈判是破裂了,早就说过燕然太子是个油盐不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怎么皇帝偏偏就不信邪呢! 喻行舟的视线同样追在萧青冥身上,他神容淡淡,脸上仿佛没有多余的表情,藏在袖中的手指却紧紧握拢,指甲微微陷入掌心,显然不像外表那样平静。 他另一只手中握着一份清晨才到的飞鸽传书,他一直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城外空地上。 苏格流露出杀意的瞬间,萧青冥身旁的中年护卫立刻挡在了他面前。 萧青冥拍拍他肩头,示意他让开,望向苏格的目光始终从容不迫:“你猜错了,朕今日前来,并非来劝你退兵。” 苏格微微蹙眉:“哦?” 萧青冥放下缰绳,右手扣在腰间一支冰凉的机括上,眼神笑意凛冽森然:“朕是来——俘虏你的!” 话音未落,察觉到不妙的苏里青格尔抢先一步动了! “捉住萧青冥!”他一夹马腹,飞身上前,手中枪杆旋转如龙蛇,仅仅瞬息之间,就攻到萧青冥眼前。 阿木尔也拔出剑第一时间冲向中年护卫,不料他却一剑砍了个空,马上的男人动作迅如闪电,不退反进,冲着苏格狠狠撞了过去。 他从一柄普通的剑鞘里拔出通体漆黑的长剑,剑尖如同针尖对麦芒般,分毫不差迎上枪尖,巨大的震荡之力沿着枪杆瞬间席卷上手臂。 苏格右手巨颤,从马上跌落,长枪险些脱手,他惊愕地望向那名护卫,脸色微变:“秋朗?!” 中年护卫——或者说秋朗,他随手揭开脸上贴着的假伤疤,白术花了一晚上时间,在他脸上涂涂抹抹的各种粉料和修饰扑簌簌往下掉。 苏格笑容狰狞:“萧青冥,我就早料到你会使诈——哈,咱们俩彼此彼此!” 就在他与阿木尔发起进攻的那一刻,不远处燕然军大营外围处,陡然出现一个斜坡大坑。 上面的掩体被掀开,一大群黑鹰骑嘶吼着冲了过来。 苏格确实让燕然大军后撤了十里,与城门内黎昌率领的骑兵遥遥相对。 他选择的会面地点是精心设计过的,离营地外围不算太远,并连夜派人在附近一个缓坡后挖了一个大坑,藏了几十骑的精锐亲卫,为的就是这一刻。 看着陡然出现的黑鹰骑,城楼上的众臣们差点吓得心脏都停摆了! “陛下!快回来!” 距离太近了,哪怕秋朗武功再高只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苏里青格尔这个同意强悍的高手。 大臣们把希望寄托在黎昌带领的亲卫骑兵身上,只盼着他快速出兵把陛下救回来——谁料,黎昌依然一动不动地呆在城门口。 “黎将军为何还不去救陛下?”张束止急得额头冒汗。 这要是让燕然太子把皇帝活捉了,他们即便都从城墙上摔下去集体自裁,也难辞其咎。 喻行舟手指用力抠住城墙冰冷的石砖,指尖用力泛白,眉头一点点拧紧,嗓音沙哑:“黎昌一动,燕然大军也会动……” 陛下,你究竟…… 这一切不过发生了几个呼吸之间,黑鹰骑转瞬冲锋到近前,苏格一枪挑开秋朗的剑,让阿木尔和黑鹰骑缠住他。 苏格提枪,再次扑向萧青冥,双方距离近得几乎可以看见对方脸上的绒毛。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萧青冥右手抬起,俯视的眼神居高临下,目光微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苏格。 那是什么东西? 苏格狞笑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时间仿佛在一瞬间放慢了,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他全身肌肉紧绷,用尽全部的力气避开要害。 但如此近的距离根本避无可避,随着“砰”一声响,苏格右肩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铠甲被洞穿了一个洞! 长枪飞手而出,他身子一歪,全身发麻,站也站不住,晃了晃,几乎快要跪了下去。 一只手从马背上伸下来,直接将脱力的苏格捞起来。 萧青冥反剪他的双手,掀掉他的头盔。 苏格凌乱的发丝垂落几缕在额角,全身无力,几乎无法动弹,只能依靠着身后的皇帝。 堂堂燕然太子,完全被敌人掌控在手心里,毫无反抗之力,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落魄过。 一只手从身后绕过来,修长的手指扼住了他的脖子,指骨分明而有力,仿佛轻易就能主宰他的生命。 五指缓缓收紧,苏格顿时感到呼吸不畅,被迫扬起颈项,露出了脆弱的喉结。 萧青冥在他耳边低沉沉一声冰冷的笑:“苏里青格尔,你输了。” 苏格第一次听萧青冥叫他的全名,声线沉稳而富有磁性,带着皇族特有的优雅,语气中暗藏的杀机,激得他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弱者只配为强者所支配,你说是吗?太子殿下。” 肺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苏格眼前一阵阵昏黑,只咬牙硬撑着。 顷刻之间,猎人和猎物互换了身份。 在场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望着马背上年轻的皇帝。 银色的铠甲,血红的披风,失声的震撼,深深的镌刻在每个人眼底。 周遭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萧青冥单手扼着燕然太子的咽喉,微微眯起眼,眼神睥睨: “臣服,或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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