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卷着尘土, 在寒冷的大地上呼啸而过。 四周悄然无声,萧青冥跨坐在高大的马背上,右手扣着一把袖珍机括, 神秘的黑色枪身流淌着金属的光泽。 这是一件SR级道具卡, 袖珍转轮手丨枪, 枪内一共五发子弹, 口径并不大,射程也不算远,在冷兵器的时代无疑是降维打击。 七步之外枪快, 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没人知道皇帝手里究竟是什么武器, 在那些黑鹰骑和守城士兵们眼里,简直如同妖法一般。 燕然太子眼看着都要抓住皇帝了,后者明明安然呆在马背上一动也没动, 苏里青格尔冲上来的身形就像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又像被正面当头一击, 猛地被击倒在地。 然后就反过来被启朝天子活捉了。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快得叫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城楼上的文臣和守将们都瞠目结舌,齐刷刷望着场中央那两人一马,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灰衣校尉张束止原本提心吊胆,生怕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生擒活捉,已经准备好豁出性命, 哪怕自杀式袭击燕然太子,也要保住皇帝脱困。 谁料, 眨眼之间形势逆转,不可一世的燕然太子成了皇帝的俘虏, 刚才还提着长枪放了狠话, 杀气腾腾, 这会就跟被去了势的公狗一样萎靡不振。 前后过大的反差,完全出乎所有人理解和认知能力之外。 若非之前皇帝要求督造局和军器监,做了一些威力极大的武器,让他们有了一些心理准备,这会估计已经要像那些底层士兵们一样,相信皇帝可能是某些天神转世下凡的说辞了。 而对面的燕然军,则纷纷陷入了对未知的恐慌和不知所措。 黑鹰骑们正在阿木尔的带领下围攻秋朗,不求杀伤,只求缠住他,让对方无暇去救援启朝天子。 太子苏里青格尔在草原素有悍狼之称,骁勇善战自不必说,一对一拿下重文轻武的启朝天子,岂不是手到擒来? 谁能想到,勇冠草原的悍狼太子不仅输了,还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轻易被俘,对方甚至毫发无伤。 皇帝轻蔑讥诮的眼神,辣辣扇在每个燕然军的脸上。 十几万大军兵临城下,损兵折将不说,大营被一把火烧秃了,最后连自家主帅太子都被当场活捉。 他们千里迢迢远道而来,难道就是为了千里送人头,上赶着上演一出奇耻大辱的吗? 太子亲卫黑鹰骑围攻秋朗的动作同时停滞了,战场上呈现出一幕诡异的静默。 连向来处变不惊的秋朗都愕然了一瞬,昨天制定计划时,皇帝自信必能生擒燕然太子,他还以为是对方信任自己的武功,没想到皇帝竟然隐藏得这么深…… 这几日眼看着皇帝不断创造奇迹,秋朗也不是瞎子,他越来越怀疑,其他人口中那个昏庸的君王,该不会是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故意装出来的吧? 他甩开微妙的思绪,一剑荡开周围上十柄长枪,并不恋战,一拉缰绳,返身策马回到萧青冥身侧。 随着双方形势骤然逆转,局势顿时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狂奔而去。 “太子殿下!”阿木尔眼看着自家太子被俘,几乎目眦欲裂。 苏里青格尔被萧青冥抓在马背上,右肩的甲胄破了一个洞,鲜血染红肩头军装,血迹蔓延了一大片,脸色因失血渐渐变得苍白,整个人狼狈不堪。 阿木尔眼都红了,黑鹰骑聚拢在他周围,纷纷举起弓箭,引弓指向萧青冥,各个面容凝重而紧张,严阵以待。 而先前被苏里青格尔下令后撤十里的燕然大军,发现局势不妙时,也终于动了。 作为被燕然王派来督阵的万户苏摩,手下一万五披甲精锐骑兵,作为前锋,悍然冲向战场! 千军万马奔腾的气势,如山洪倾泻而下,借着骑兵速度优势,很快就靠近了双方对峙之处。 望楼上的斥候第一时间将敌情传递出去,城门口早已蓄势待发的黎昌,也同时率领骑兵们冲出城外,在他身后,上万中央禁军整齐列阵,气势如虹。 这是近十年来,启朝士兵头一次面对大军压境的燕然军,主动出城迎击。 双方紧张对峙的中央战场,萧青冥一手控制着苏里青格尔,一手拉着缰绳,在秋朗的护卫下,缓缓后退。 手丨枪再厉害,也只剩四发子弹了。 对面的黑鹰骑们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渐渐追过来,他们弓马娴熟,这个距离射中马上的萧青冥并不困难。 刚才若是对方立刻转身策马回城,只怕这会已经被黑鹰骑的弓箭射成了筛子。 年轻的皇帝可不傻,他把燕然太子捉在身前,充当他的人形盾牌,苏里青格尔本就身材高大,萧青冥全副武装藏在他身后,连一片衣角都不会暴露在弓箭下。 阿木尔咬牙切齿:“别急着动手,小心伤着太子殿下!” 就在萧青冥带着俘虏,即将进入城池和禁军保护范围时,苏摩率领的一万五披甲骑兵终于赶到,同黎昌的骑兵人马迎面对峙。 城池之前,原本空旷的战场,双方大军同时挤压而来。两军剑拔弩张,态势紧张到了极点。 任何一点火星刺激,都可能立刻发生爆燃,进入不可控制的混战状态。 对于身处局势中央的双方领袖而言,都太危险了,尤其是中了一枪的苏里青格尔。 城墙之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为陛下喝彩山呼万岁的众大臣们,瞬间又陷入了更加紧张惶恐的地步。 号称最精锐的燕然骑兵来了,他们岂能坐视自家太子被敌人活捉,放任萧青冥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满脸络腮胡的光头壮汉苏摩,坐在马背上,脸色阴沉地望着萧青冥后撤的身影。 铁心焦急道:“苏摩大人,再不动手,太子殿下就要被抓到城里去了!” 弟弟铁木皱眉道:“可是殿下的性命在他手里,万一他鱼死网破,我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苏摩沉声道:“不要慌,萧青冥还不敢杀太子。我们大军压过去,弓箭手准备。” “最好能绕到他身后去,务必击溃后面的黎昌!” “就算对面人数比我们多也不怕,我们可是燕然铁骑!” 随着他一声令下,披甲骑兵们立刻散开做出冲锋的姿态,黎昌率领的骑兵和中央禁军同样反应迅速,随时做好迎敌准备。 碍于双方领袖还在战场,双方都默契地没有使用弓箭,只是彼此的前锋在试探着靠近。 “燕然军果然不肯轻易放手!竟然还敢上前,难道他们不会投鼠忌器,不怕陛下杀了燕然太子?” 张束止心里发沉,忍不住向身旁的喻行舟看去。 不料身旁的摄政大人不知何时不见了,张束止一愣,忽然脸色大变,连忙低头朝城墙下张望—— 果不其然,喻行舟一身玄黑文臣官服,竟然不顾自身安危,骑在马上飞奔出了城门! “摄政大人!!!” 张束止只觉得今天一天太荒谬了,先是皇帝大发神威生擒了敌国太子,现在又轮到摄政大人发疯。 一个文臣孤身跑到战场上去,不是疯了是什么? 他一咬牙,二话不说,也跟着转身骑马追出了城门。 无论是陛下还是摄政,都不可有失! ※※※ 那厢,正身处战场中央的萧青冥和秋朗两人,在阿木尔带领的黑鹰骑逼近下,维持着一个并不安全的距离,缓慢而坚定地不断往后撤。 苏格咬着牙,忍着浑身的剧痛大口呼吸,嗓音沙哑得如同被火燎过:“萧青冥,你跑不掉的,我的黑鹰骑不会放过你……” 勒住咽喉的手指再次收紧,苏格脸色发青,顿时说不出话来。 萧青冥低沉沉道:“现在你应该思考的,是该如何求朕留你一命。” 一个活着的燕然太子,自然比一具尸体重要的多,若非他手下留情,刚才那个距离,足够对方死上十次。 苏格一言不发,他靠在萧青冥肩头,像是完全放弃了挣扎一样。 不对劲…… 萧青冥皱眉,忍不住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看,猛然对上了一双被逼到绝境,依然桀骜狡黠的狼眼! 内心瞬间警铃大作,萧青冥神经紧绷到极点。 怀里健硕的男人突然暴起发力,仿若千钧之威,一下子挣脱了萧青冥的掌控,一柄削铁如泥的短匕首从袖口滑至掌心。 苏格调动全身仅剩的力气,沿着甲胄边缘,将匕首扎入萧青冥腰腹! 他蓦然一瞪眼—— ……卡住了? 短匕首只刺破了对方甲胄内的龙袍,就再也刺不进去了,甚至连皮肤都没划破,一滴血都没能流。 萧青冥夺过他的匕首,扬手一掌甩过去,苏格被打歪了脸,眼前一黑,险些失去意识。 枪伤扯得浑身神经剧痛,身上几乎被冷汗浸湿,彻底失去了任何反抗的力气,几乎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他咬破舌尖勉强维持神智:“……金丝软甲?” 萧青冥冷笑一声:“你以为朕像你一样蠢?” 他十连抽抽中的武器是袖珍手丨枪,还有一件防具便是这件金丝软甲,可谓刀枪不入。 这两样装备是他敢带着秋朗,只身踏足战场最大的底气。 苏格彻底没了指望,忍不住自嘲般低笑了一声: “看来我栽在你手里也不算冤……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苏摩手里的披甲骑兵,实力不弱于黑鹰骑……” 萧青冥皱了皱眉头,这确实是个变数。 没想到燕然军还有苏摩这号人物,之前攻城战中,一直把这支压阵的骑兵藏着,不曾折损。 这时到了最危急的时刻,立刻成了战场上的胜负手。 这么大规模的战争,归根到底,拼的双方真正的实力和底蕴,想要每一个环节完全算无遗策,是根本不可能的。 就在萧青冥带着苏格渐渐靠近后方的黎昌大军时,对面苏摩率领的披甲骑兵已经赶到了。 秋朗难得感到一丝棘手,他自己安然脱困毫无问题,但带着萧青冥,还多苏格这个拖油瓶,即便是他也没有把握。 萧青冥抓着苏格,厉声大喝:“命令他们后退!” 对面的燕然骑兵骚动了一阵,暂时停了下来,但犹豫着并没有后退。 “苏摩是父王兄长,父王不止我一个儿子……”苏格虚弱地道,“你以为拿我作要挟,或许其他人不敢射箭,他却未必那么看重我的性命……” 苏摩派一支骑兵信使匆匆赶到,扬声大喊:“萧陛下,我们大人说了,只要你肯现在放了我们太子,可以答应你,无条件退兵回燕然,签订兄弟之盟,不再进犯!” “萧陛下,议和之事还能商量,还请以和为贵,勿起兵戈!” 燕然军来劝他以和为贵?真是天大的笑话。 萧青冥沉声哂笑:“朕要的东西,由朕来决定,而不是手下败将!燕然若是有诚意,应当先行退兵!” 双方互不相让,局势僵持。 就在两军对峙逼近容忍的临界值时,异变陡生—— 远远的,万马奔腾的铁蹄声从另外一个方向由远而近,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灰蒙蒙如同扑面而来的海啸,朝着战场的方向,笔直地冲刷而来。 从衣着和援驰的方向看来,竟然是大启的援兵! 大地仿佛都在震颤,浩浩荡荡的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后方包抄而至,和黎昌带领的禁军一前一后,刚好把苏摩的披甲军前后夹击了! 一支数万的生力军出乎所有人意料,强硬插手战局,胜负的天平再次发生倾斜。 硕大的“幽”字大旗迎风招展,红得刺目。 苏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沉稳的脸色终于开始慌了:“怎么回事?幽州军去年就被打没了?哪里来的幽字旗?” 万户罗树哑着声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去年幽州战败,幽州军被启朝朝廷责难,大部分解散流亡,听说有一部分幽州兵逃走,被收拢到相邻的雍州去,当边关军了。” 苏摩皱眉:“萧青冥疯了?不怕边境门户大开,被羌奴国趁虚而入?竟然把边军调过来。” 罗树摇摇头:“若是京城老家都没了,还要边关干嘛?” 他们哪里知道,萧青冥压根没有调动边关军。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在幽云府被破,幽州被割让后,居然还有一支幽州兵残存着! 在这种千钧一发危亡之际,这支残存的、被朝廷抛弃过的幽州兵,竟然冒着偌大的风险,千里迢迢赶来救他这个、埋葬了幽云府十万军民的“罪魁祸首”! 看到幽字大旗那一刹那,萧青冥内心的动容和震撼,翻江倒海,全身血液上涌,血色几乎蔓上眼眶。 是谁?是身为雍州主将的黎昌吗? 好像也只有舅舅有这样的威望,和对他的誓死的保护与效忠…… 眼看局势即将倒向大启,太子就要被萧青冥抓走,对苏格忠心耿耿的副将阿木尔彻底坐不住了。 他不管不顾催动马匹,朝黑鹰骑大喊:“夺回太子!哪怕跟萧青冥同归于尽!” “是!”数十黑鹰骑们齐声应和,立刻冲了上去。 两军对垒的大军离他们都还有一段距离,此时此刻,才十丈远的黑鹰骑们是萧青冥最大的威胁。 萧青冥眯起双眼,一声冷笑,再起抬起手丨枪,对准了阿木尔。 在他身侧,秋朗冷然拔剑,就要展开一场血战厮杀。 有秋朗在,这些人根本不足为惧,只可惜了一颗宝贵的子弹,萧青冥有些遗憾地想。 他正要扣动扳机,身后忽而吹来一阵劲风—— 萧青冥霍然回头,飞扬的尘土中,一袭黑色官服的男人策马飞奔而至,宽大的袖袍和衣摆在寒风中翻卷出一阵凛然决绝之势。 喻行舟压低身子伏在马背上,扬手鞭马,一双黑沉的眼眸直直锁定在萧青冥身上。 于他眼中,战场上的千军万马仿佛被视为无物,成了不屑一顾的背景。 他的身影越来越近,黑色长发在呼啸的风声中凌乱飞舞,整个人如同一笔浓重的墨迹,深深绘入年轻帝王惊愕的眼底。 谁出现在战场上不顾一切来接应他,他都不会惊奇,唯独喻行舟…… 怎么会是喻行舟?! 萧青冥忽而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不合时宜的遥远记忆,蓦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彼时两人尚且年幼,也是一个初春春寒料峭的时节。 萧青冥央着喻行舟要学骑马,喻行舟只好为他找来一匹温顺的小马驹,为他执缰,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 还是小皇子的萧青冥任性又调皮,嫌弃慢悠悠的不过瘾,甩开缰绳就夹着马腹冲了出去。 喻行舟吓了一跳,立刻飞身上马在后面追,束发的丝带都散开了也无暇去顾。 那时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乌黑青丝恣意张扬,笑容明媚如天边云霞。 近了,喻行舟一扯缰绳,成熟俊美的脸庞蓦然停在他眼前。 幼年久远的记忆在这一刻,跨越无数时间和空间重叠。 喻行舟轻轻喘气,一把握住他的马缰,面色染上一片焦灼和疾驰后的浮红。 “跟我回去!” 他手劲大的出奇,丝毫不像一个弱不禁风的翩翩文臣,萧青冥恍神之际被他牵了缰绳,连人带马后退了好几步。 自喻行舟身后,莫摧眉、张束止,还有上十个黑衣死士急速鞭马而来,将皇帝几人牢牢护在身后,与扑杀而来的黑鹰骑混战在一起。 苏摩率领的披甲骑兵彻底被幽州兵和黎昌的禁军隔绝开,无法再朝他们靠近一步。 苏摩嘴里发苦,暗叹一声,这下完了。 萧青冥转过脸,细细打量着喻行舟沉静的侧脸:“这支幽字旗的边军,是老师调来的?老师就算不担心朕的猜忌,难道不担心边关不稳?” 喻行舟淡淡道:“自然是担心的。” “哦?” 喻行舟漆黑的眼瞳凝视着萧青冥:“不过,于臣而言,有些事更为重要。” 萧青冥沉默片刻,忽而一笑:“老师还有多少事,是朕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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